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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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一)
东胜国南方雨水丰沛,四季如春,和风细雨,景色宜人,杨柳依依处,无论小桥流水人家,还是玉宇琼楼,雕廊画栋,尽是诗情画意,细致风情。她像小家碧玉一样浅笑娉婷,温柔婉约,犹抱琵琶半遮面,举手投足间清澈如水的眼眸欲掩还休,衣袂翻飞,拂动着她淡若烟渺的碧螺裙,迎接着也陶醉着南来北往的商旅。而这缠绵不绝的细雨就像情丝,剪不断,理还乱,将整个南方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之中,增添了许多迷离的色彩。
经过几天奔波,一行人终于来到南方第一大城——拂月城,这个连名字都符合南方人缠绵悱恻的情怀,繁华仅次于国都临凌和交通要塞渊朔的城池。日渐晌午,距离芸梦山庄还有两日路程,众人决定留宿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出发。
刚到城门,倪珂拉着朱涅衣袖,道:“朱伯伯,珂儿好久没来过拂月城了,您陪我四处逛逛可好?”朱涅刮了刮她的鼻梁,宠溺笑道:“就知道你坐不住,刚出来几天就不老实了?看我回去告诉你爹爹。”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下了车,喊了侍从道:“你去悦君客栈订几间房,安置妥当,我与珂儿四处转转,傍晚回来,记得备好饭菜。”
三人走在拂月城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最前面女孩身穿嫩粉色的小衫,及膝的荷叶裙,长裤下面扎成绑腿,蹦蹦跳跳的,一会这瞅瞅,一会那瞧瞧,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把所有新鲜好玩的东西都看个够。后面的人牵着她的手,身材高大魁梧,古铜色的肌肤,身披红色大氅。走在最后的人身着蓝衣,持剑而立,张扬却不跋扈,含蓄却不内敛,凌厉却不伤人,此刻正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的女孩。
一路搜刮下来,倪珂满意的拍了拍她喂的饱饱的‘乾坤袋’,又给她的宝贝们添了不少新邻居,正想着还有什么地方没去,看见不远处人流攒动,好奇心大起,不由分说钻了进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什么教会就的分坛,城中百姓排成两列,井然有序的进进出出。倪珂刚要进去,就被门外一身白衣的教众拦住了:“姑娘是来看病的吗?请在那边排队。”倪珂刚要回话,朱涅便走过来,上前拱手道:“兄台打扰了,小女不懂事,还望见谅。”
“无妨。在下秦更,请问有何指教?”那人不过二十年纪,态度恭谨。
“我叫倪珂,这是我朱伯伯,那个……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倪珂问道。
“天一教虽为教会,但以锄强扶弱,维护正义为己任,教众大多是寻常百姓,更无什么不外传的秘密。姑娘若是想看,请随我来,只是今日堂主例行施诊,切莫大声喧哗。”
“朱伯伯?”倪珂回头恳求道。
“唉,想去便去吧。”看倪珂讨好的表情,朱涅一脸无奈。
三人进去便是前堂庭院,前堂朴实无华,仅有桌椅,中间清风堂三字写的苍劲有力。白衣教众来回穿梭,各行其是,四周挂着白色布幔,上面皆画着同样的图案。
“咦,那是你们的图腾吗?好奇怪哦,好像太阳,中间是只眼睛,眼睛周围有……嗯,虎,鹰,鹿,牛,蛇?……”
“姑娘所言不差,这正是我们天一会的图腾,象征天下苍生。”
“所有的人都要穿白衣吗?”
“不错,纯洁无垢,是为赤子之心。”
“秦公子,你们堂主是郎中吗?找他看病的人好多哦。”
“并非如此,堂主平时也需处理堂中大小事宜,只是医术在我们天一会里首屈一指,每月十五抽出时间为百姓看病,不管什么疑难杂症都能药到病除,且分文不取。”白衣教众一脸崇拜的望着内堂。内堂用白色布幔遮盖着,隐约看见里面坐着的两个身影。不多会儿两人站起,守在堂外的教众扶着一位伛偻的老人出来,带去隔壁药房拿药。
“老朽被这病折腾了二十年,当年因为没钱买药,落下了病根没想到老天有眼,堂主大人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老人拿了药,感激的朝内堂的方向拜了又拜。
“堂主,可要休息了?”堂外弟子恭敬问道。
“不了,带下一个。”里面传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因为有些沙哑听不出年纪。倪珂此时就算有万分的好奇也不敢贸然进去了,只能瞪大眼睛,骨碌碌转的眼珠毫不掩饰她的好奇。
秦更知她想法,道:“姑娘想必很是好奇堂主大人庐山真面目吧,不瞒姑娘,清风堂中能够窥见到的不过堂主左右几人,像我等外堂弟子都不曾见过。其实堂主一月之中待在拂月城不过十天,他行走各地,四处奔波也是为了行医救人,青黄不接时甚至广发粮财,接济穷人,许多人因为家境贫穷被堂主收留,堂主虽忙,平时甚是照顾我们,他教我们读书写字,医病救人,待我们如师如父,我们私下都尊称他师父,希望将来也能像他那样悬壶济世,造福一方。”
“天一会乐善好施,福泽百姓,广修恩德,朱某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若非有一大家子人需养着,或许朱某也能入会积点德,免得下辈子还要待在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哈哈……”朱涅大笑。
“堂主真是个慈悲为怀的人。那,我能入会吗?”倪珂有些向往。
“姑娘想入会吗?”,那人一脸严肃的问道。
“呃……”其实倪珂也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心直口快就说了出来,现在却不知如何回答了。
“珂儿想入会?哈哈……就你这性子受得了那清规戒律吗?别说你,恐怕你朱伯伯我都吃不消,据我所知入会可是每天只能吃素哟。”

“正是,弟子们都必须卯时起,戌时息,早晚三柱香,上香前要沐浴更衣,白衣须保持无垢,斋前静坐半个时辰,用斋不得多于半个辰,每日修行不少于六个时辰,还有……”
“我……我不要了!”倪珂受不了的捂了耳朵。
朱涅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拉了倪珂,对那人道:“时候不早了,朱某多有打扰,改天定来拜访清风堂主。”
“两位若有意,可在六月初六前来,届时天一会会庆,定会热闹非凡。”
“多谢,朱某记下了。告辞。”
“告辞,慢走。”
两人出来,唤了木离,倪珂热血沸腾的劲儿还没过去,刚要感慨一番豪情壮志,不经意扭头瞥见旁边一棵歪脖子柳树上画着些奇怪的图案,她下意识的走过去仔细端详,发现是一幅画,似乎是用小刀刻上去的,上面一个弯弯的月亮,下面站着一个男孩,胳膊上托着一只鹰。
“这是什么?”朱涅凑上前去瞧了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倪珂诡秘的笑了笑:“画的真难看,根本看不懂。”说完状似兴趣缺缺的走开了,留下后面两人不明所以。
几人继续不紧不慢的走着,倪珂有些心不在焉,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快落山了,便道:“伯伯,珂儿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不待朱涅开口,就拉了他衣袖,径直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吃过饭,倪珂一反常态,躲在屋里老实呆着。众人无事,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倪珂一个人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一会儿还不时开门四处瞧瞧。来回数次,已有些不耐:“怎么还不来?”又等了半晌还是不见人,烦躁的跳上床,两鞋一蹬,怒道:“臭小子,竟敢耍我,别让我看见你,到时要你好看!”气鼓鼓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
深夜。窗户轻微动了一下,接着猛地被掀开,一个雪白的身影晃了进来。
倪珂心理惦着事儿,并未睡熟,听见响动就一骨碌的坐起来,揉了揉迷糊的眼,看见眼前兴奋的拍着翅膀的沧雪,邀功似的绕着她转来转去,又侧头看看大敞着的窗,恶作剧的笑了笑,走过去“啪”的把门关上,如愿以偿的听到外面“啊”的一声惨叫。
这时传来敲门声,伴着熟悉的询问声:“小姐?”原来是守在隔壁的木离早就觉察到里面的响动,正想敲门,听见拍打翅膀的声音,料定是小姐的鹰,也才放下心来,刚要离开,又听见一声叫喊,却不是小姐,于是小心敲门询问。
倪珂正在幸灾乐祸,听见木离询问,扭头喊道:“没事,小木。”
半晌,窗户被一点点掀开,先是两只手颤微微的抓着窗沿,接着一个头顶着包的脑袋露了出来。
正在一旁看好戏的倪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来越夸张,直到对上脑袋主人那双恼羞成怒的眼睛。
来人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体态颀长,头发束在脑后,却顶着一张娃娃脸,唇红齿白,灵动的大眼睛因微染愠色显得熠熠生辉,像流泻的清泉。一身月牙白的丝绸长衫映着迷离的月光,散着朦胧的色彩,更显得整个人缥缈灵动起来,若不是头上顶着的包和爬进来的狼狈样,倒还真是一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
少年对上倪珂那副看好戏的表情,气不打一出来,很没形象的把脏兮兮的外套一脱,扔在地上。
“你这个死丫头,就是这么欢迎你表哥的吗?”
倪珂支者下巴,慢悠悠道:“对付那些有门不走偏要爬窗的梁上君子,我可是有一百种比这更好的方法,你要不要试试?”
“你------”少年一口气噎住,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你------没看见我画的暗号吗?”
“哦,你说那个啊,”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可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啊,“哼,天底下除了我倪珂还有谁能看得懂啊?果然,能画出那种‘鬼画符’的也只有你——芸梦山庄的小少庄主——季,语,歌。”
原来这少年正是芸梦山庄庄主,也是倪珂的姥姥,季芸的孙子,少庄主季楚的儿子。
季语歌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心里萌生一种挫败的无力感,自小到大,两人都是倔强不肯服输的性子,唇枪舌剑交锋无数,最后往往是自己被噎的哑口无言,想想自己明明比她大了三岁,却老是被她欺到头上来,小时候爱面子不肯找人评理,结果往往是变本加厉,于是后来在倪珂的推波助澜下转了性,脸皮铜墙铁壁的功夫练的是越发好了。
“喂,我辛辛苦苦的从庄里跑来特意接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季语歌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脸不红,心不跳。
“嗯---哼---”倪珂不打算让他这样唬弄过去,意味的盯着他,“敢情是某人不小心干了什么缺德事,跑来找我当挡箭牌了吧?”
季语歌被识破,尴尬的笑笑,故作严肃道:“你怎么说都行,你表哥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我累了,先让我睡会儿再说。”
倪珂知他意图,忙跑过去呈大字形趴在床上:“你脏死了,不准睡床上!”
季语歌实在很累,也懒得与她争辩,还是用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只一拽就让她翻了个身倒在里面,自己脱了鞋躺在外面。倪珂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谁让她无论身高还是力气都不如人家呢。
还好折腾了半天两人都累了,很快便入睡,一夜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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