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相念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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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芍冷香要我赴桃花殿,是挟我去见策利泰,在策利泰他们所住的驿馆,我终于看到另一个人原来是阮四郎。
跟在芍冷香的身边,我一直都没机会开口,只听得芍冷香对策利泰晓以厉害,并当面揭穿了我的身份,以及给卢开篆下毒的事,还说明卢开篆所中之毒无药可解。
我不敢正视策利泰,但我仍然能感觉到他的态度十分冷淡,从我进门的那一刻起,策利泰就对我很是不屑一顾,阮四郎稍好些,却亦是一副素不相识的漠然,我无法解释,只得尴尬地站到芍夫人结束谈话。
策利泰这次来,受命传递乌赤国老汗王的密信,还有就是给桃君圣典的贡礼,我料想老汗王在密信当中一定还在推诿,欲想从与云烟城主的交易中,多争取些利益。于是云烟城主和芍冷香恼怒之下,才领着我提前说出了卢开篆已中茈游郁梦丹之毒,以此来逼老汗王不敢再计较利益,而不得不乖乖就范。
可我担心的也正在于此,话一挑明之后,卢开篆的心情可想而知,且不说我与他的友情完蛋了,若他因气愤,觉得自己受到欺瞒,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来,鄢百祁的迁怒,甚至不再信任,想想都令人头痛
最坏的结果就是卢开篆彻底和他的父王站在一边,按云烟城主的要求开始正面进攻中土,与鄢皇为敌,也将与我为敌,这种可能性现在看来是最大的,稍微明白一点的人都知道,战争一旦开始,乌赤国便将走上一条不归路,他们或可侥幸取胜,云烟城主却绝对不会兑现自己的许诺,然而受到毒物控制的卢开篆似乎又别无选择。
怎样才能再次和卢开篆联系上呢,我现在连林挚都不敢联系,形势眼见着越来越困难了。
芍冷香走的时候媚笑了一番,说我与乌赤国的信使是老相识了,要不要留下来叙叙旧,我刚想借此留下来,谁料策利泰抢先答道,“不敢,敝国微贱,岂可胡乱高攀贵帮阑公子?若前番冒昧无状,还请阑公子见谅!”
我气闷,策利泰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怎么说我与卢开篆也还有好几个月的交情,当下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给活生生咽了下去,恼火地瞪了策利泰一眼,转身离去。
芍冷香对此结果很满意,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变态的,看见别人感情好,就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别人反目成仇则快活不已,一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表情,让我恨不得抽她两巴掌。
策利泰尾随出来送我们,来时,我与芍冷香同乘一辆马车,这会儿,也扶她先上了车,芍冷香坐好后,撩开车帘就等我上去,正在这时,忽然不知哪里冒出几个小孩儿,追逐嬉闹着从马车前跑过来,由我们几人的空当里,小鱼儿般一蹿而去,有一个孩子还推了我一把,害我趔趄一脚靠上了车辕。
“阑公子!”策利泰就手一扶,拉在我手臂上,“你没事吧?”
“没事”,我悻悻道,甩开了策利泰的手:“哪儿来的小兔崽子,看下次给我遇到不劈了你们!”
“阿阑,香姨揭了你的底,坏了你跟那乌赤王子的好事,你会不会怪香姨?”回桃花坞的马车上,芍冷香假惺惺地问我。
我不答话,事实上我对这个女人相当的无语,你说什么都可能成为把柄,不如什么都不说。

“呵,你这样子,想来是怪的,不过阿阑你放心,香姨绝不是那冷淡无情之人,不让你接触暮春,是因为他是你的敌人,但乌赤王子不同,他现在是我们的盟友,尽管今后的事也很难说,但我想最差,你都可以跟他到乌赤国去生活,作为一个已经册封的王子,接掌王位是迟早的事,你在他的王庭中生活,绝对不会比中原差……”
“芍夫人,我是下毒害了他一辈子的人,你觉得他还会再接纳我吗,我想您所描绘的乌赤国的生活,跟我一点儿都搭不上边儿。”
“呵呵,怎么搭不上边儿,阿阑啊,你忘了么,他必须依靠你的解药啊,只要有解药在手,你还怕他不要你吗,说不定,到时他爬过来乞求你都爬不赢呢!”芍冷香不以为然地说,还拍了拍我的手臂,“只要你高兴,香姨保证提供你足够的解药。”
我冷然一笑,将身子往车厢壁靠紧了些,芍冷香的碰触令我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她这又是演得哪一出?让我去乌赤国生活,难道因为并不想我留在季连诀身边么,哼,算盘珠子打得好精明啊,看似为我着想的一招,实则一箭双雕;明里碍着季连诀的面儿,芍冷香始终不好除掉阿阑这个拖油瓶,便以感情为诱饵支走阿阑,她好和季连诀共享中土天下,从另一方面看,卢开篆继承王位,又得依靠我作他的长期解毒丸,自然无力再计较分疆裂土不均的事,一个只能呆在乌赤国王庭的废物,会让芍夫人和季城主省去不少心。
一路返回桃花坞,茱萸早已候在桃花殿外,向芍冷香耳语了几句,芍冷香便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我正求之不得,略一施礼,独自走回了阿阑的小院。
确定四下无人,我赶紧进屋关死了房门,从袖口的护腕处抽出了一封折叠得很仔细的小字条,展开来一看,心中大觉宽慰,抑郁之气一扫而空。
纸条上的字迹是卢开篆的,就在上马车被一个孩子推了一把之时,策利泰借扶我之机将字条塞入了我的袖中,卢开篆在信上说他已知悉我的身份,不会因此而改变态度,无论是友情还是国事,他会始终如一的坚持自己的原则,并言及别后,十分怀念窎渊的日子,希望很快能彼此再见。
这封信让我感动不已,即使是暮春也有对我猜疑的时候,然而卢开篆在这种情形下,仍然予以信任,实在难得,我本以为会倍受他的诘难,他却反而想方设法让我安心,可见,这个乌赤国王子,有着非一般人的胸襟。
我杞人忧天了,策利泰和阮四郎对我的冷漠,是故意当着芍冷香的面装出来的,让芍冷香觉得他们既愤怒又无奈,连我也差一点被他们骗过去。
看了一遍又一遍卢开篆的信,尽管不舍,我还是必须将字条烧掉,把纸灰冲进茶水里倒掉后,说不出的轻松,回云烟城以来,还是第一次由衷地舒畅,这更增加了我逃离云烟城的欲念,只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
过了五日,前来恭贺桃君圣典的各帮派宾客,陆续辞行,我与八重桃花其他人一起,奉城主之命督送他们离城,策利泰与阮四郎也于下午启程,我骑着马远远随行,一直送他们翻过山垭,走在后面的阮四郎回头看了我一眼,依然是淡漠的毫无表情的样子,可我猜想,他此刻,大概跟我是相同的心思,在彼此依依惜别,很快,二人就走远,消失不见。
云烟城不久便复归往日的平静,而我的日子也同样重归沉闷的忍耐和努力的坚持。
唯一与往日不同的,似乎是茱萸越来越娇艳动人,可惜我后知后觉,等发现她确实有不同时,茱萸成了我根本来不及后悔的一个错误,自从我假装诚恳地将茱萸推荐给季连诀,我就亲自促成了茱萸,不,是前世的自己,在错误的路途上越走越远,再也回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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