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是到底是谁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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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慕野出现在苑家的门口,不出意料之外,他又是“被迫”在门卫那儿登记了才被放进来的——多么尽职的门卫啊!
按门铃之后,出来应门的是刘姨,一见是慕野,她似乎非常高兴,忙忙的把他迎进去,一口一个“林先生”的喊着,请他入座,给他沏茶,慕野很不好意思的说:“刘姨,您叫我小林或者慕野都行;还有,能不能还是给我杯白开水?”刘姨的热情还真让他感觉到一丝久违的亲情的温暖
这个未来姑爷比较好养活!刘姨在心里下结论,喜滋滋的改口喊“小林”,给他倒来白开水,随后打电话通知房里的苑依君。接到消息的苑依君连个面也没露,刘姨凭自己丰富的经验判定,这对小冤家在闹别扭,赶紧上楼去解劝。
慕野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坐着,正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打破宁静的人来了——就是上次那个小人精。
“林慕野,你来啦?”他一付大人样,表情挺郑重其事。
“来啦,苑英杰,你好么?”慕野心里想笑,却强自忍着,这个小人精,还真当自己是大人了。不过,也难怪,十岁的男孩子,的确不再愿意别人把他们当小孩看待。
可惜,这个“大人”第二句话就露出了本相:“你带的礼物呢,在哪?你上次说要补给我的!”他的目光在慕野身下下扫视着,神情很紧张。
你的记性倒好!慕野微微一笑,从拎来的购物袋里掏出两件东西,说:“苑英杰,咱先说好了,我可没什么钱,买不起礼物,只好送你这两件手工制作的东西,一件算上次的,一件是今天的,你看怎么样?”他心里还真有些忐忑,这有钱人家的小孩子,什么样的玩具没有啊!
苑英杰还没看清是什么礼物,脸上就已经露出难得的欣喜与满足的光彩了,似乎是因为感觉到了极大的重视,也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
慕野手里一样是用子弹壳焊成的手枪,枪口那还焊了颗子弹——十岁的男孩子哪有不喜欢枪的,苑英杰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个没完,不时眯着眼睛瞄啊瞄的,嘴里还不闲着:
“这些是真的子弹壳?”
“这子弹也是真的?”
“这枪能打么?”
“你哪来这么多弹壳?”
“你打过仗?”
……
慕野耐心的一一给他答案,想想十岁时的自己,不也是像眼前这个孩子一样,围着大人问东问西,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里不禁涌起许多的温柔情绪
另一样是由十几个弹壳焊成的一排,像排箫一样,参差错落,苑英杰拿着它翻来覆去几回,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问慕野。
慕野拿在手里,凑近唇边,吹奏出一曲《小白杨》,虽然音色没有口琴动听,但也颇为悠扬悦耳,苑英杰似乎很有兴趣,立即嚷着要学,慕野抽出纸巾擦擦,递给他,一一指点先吹哪个,再吹哪个,苑英杰挺有灵性,教了几遍,已能吹出前面三句,兴奋得小脸通红,连鼻尖上的汗都顾不上擦,反反复复吹着。
慕野微笑着,抽了张纸巾,替他拭去鼻尖的汗水,嘴角的口水……
这一切,都被楼梯口的刘姨和苑依君看在眼里。两人在慕野吹曲子时就已在那儿,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旁若无人的样子,都感觉有些温馨的气氛。
刘姨那满眶的笑意想遮也遮不住,何况她根本就没想遮;苑依君则觉得那个一脸认真样的林慕野有种很特别的气质,怎么看都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个外来民工。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让她们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慕野许是说得口干了,那杯白开水早喝光了,他竟然一拍身边这个十岁男孩的肩膀,说:“苑英杰,我口渴了,你这个主人能不能给我倒杯水来?”
刘姨和苑依君不约而同在心里喊一声:糟啦!
这苑英杰可是这家里的宝贝疙瘩,下下一家人都宠着他,或许正因为这样,十岁的小男孩脾气特大,动不动就大叫大嚷,有时甚至摔东西。平常就算拿个他喜欢的玩具逗他,如果他不开心,你也别想他应你一声,更别提让他帮你做什么事了!
林慕野这回撞枪口上了!
就在两人变颜变色提心吊胆时,让她们大跌眼镜的事发生了,苑英杰这个“脾气特大”的“主人”,很痛快的拿起杯子,去履行作为主人的职责了。
看着他很自然的倒来水,慕野很自然的喝着水——一点也没有完成苑家高难度事务的觉悟,刘姨与苑依君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出了对方脸上的“不可思议”。
同时也在面面相觑的还有刚踏进门来的一对男女,他们同样一付“不可思议”的表情,瞪着客厅里这一大一小。
苑依君一瞅来人脸色不善,忙迎上去招呼:“大哥,嫂子,你们回来啦!”

那边的慕野听到这招呼,忙自觉的站起来,走了过来,他早听苑依君介绍过,她大哥苑依平——也就是苑英杰的父亲,是国光集团的总经理,这几日带着嫂子出国谈生意去了。苑英杰却连头也没抬,只顾在那摆弄弹壳枪和弹壳口琴,好象那两件东西比他老爸还重要。
苑依君给双方引见,慕野客客气气招呼:“苑先生,苑太太,你们好!”
看苑依平三十出头,英俊潇洒;苑太太比苑依君大不了几岁,容貌秀丽,的确很般配。但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慕野看得出来,那绝不是坐飞机累的,他可不敢贸然喊什么“大哥大嫂”。
苑依平瞪着这个妹妹的所谓男朋友,百般滋味在心头。他刚过而立之年,已是国光集团的总经理,虽说董事长是自己老爸,但能坐稳这个位子却是依靠自己的实力;商场上叱咤风云,毫无畏惧,回到家却很是忌惮这个宝贝儿子。
苑英杰是他与亡妻柯筠儿所生。他与柯筠儿是大二时恋上的,两人爱得死去活来,海誓山盟,没等毕业就奉子成婚了。毕业后忙着接受老爹的磨练,无形中冷落了妻子,结果柯筠儿患上了产前忧郁症,而生苑英杰的时候不知怎么会大出血,等苑依平从外地赶回来,已是天人永隔……
悲痛之下,本想守着侥幸活下的儿子过这一生,可架不住家人朋友死劝活劝,尤其是为幼小的儿子考虑,他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米雪岚。
出于对前妻的愧疚,他决定好好培养英杰,让他出人头地。可不知怎么回事,自己越是要把最好的给他,这个儿子就越是不领情,十年了,从来没有感受过父子之间的亲密,更别谈什么天伦之乐了。
就像现在,自己又买了国外最新的玩具进门,却看见儿子乖乖的给一个陌生男人倒水,这个死小子,我这当爹的什么时候从你手里喝到过一口水,你到底是谁的儿子啊!有了这种想法,他自然对慕野存下了敌意。
身旁的米雪岚心里也不好受。都说后妈难当,一点没错!平时对英杰这孩子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先尽着他,可即便如此,也难得换回一个笑脸,嫁进苑家快五年了,自己一直不肯要孩子,还不是怕人说长道短,担心委屈了英杰么!可到现在,连声“阿姨”也难得听见,更别指望他叫自己一声“妈”了。这孩子也真是的,平常一个劲的顺着他,他偏偏跟你捣蛋作乱,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对他呼来喝去,他倒乖巧无比,还显得非常自豪,这真是——唉,后妈真难当啊!
苑依君多少能明白哥嫂此时的心境,又是担忧又有些想笑,小杰这孩子,可真不是一般的怪!她忙抢过哥哥怀里的大盒子——一看就知道又是什么新奇玩具,几步送到侄儿面前:“小杰快看,你爸给你的新玩具!”
苑英杰一脸毫不在意的神气,接过盒子一抱,又把慕野给的礼物往袋子里一装,一拎,走到苑依平跟前,面无表情的喊一声:“爸,你回来啦,我先上楼了!”转头一步步向楼上走去。
苑依平哭笑不得的望着儿子的小小背影,怎么每次都是这样,我到底欠你什么啦?就这么不待见我!他却不知道,身旁的米雪岚心里比他还苦,好歹还叫你声爸,我这阿姨可直接被删除掉了!
慕野可不知这一家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只能在一边看着,没法插手,也不能插手。
当他看见苑依平夫妻身后出现的精瘦汉子时,眼中掠过惊异之色。相比较而言,那男子眼中是一片惊喜,但很快掩饰过去了,他放下手里两个大箱子,对苑依平恭敬的说:“苑总,我先回去了!”
苑依平似对他颇为器重,点头说:“好吧,小天,这趟辛苦你了,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后天再到公司上班吧!”
小天答应一声,向大家道声再见,疾步离开,还没等跨出苑家大门,他已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一通快按,对方刚“喂”了一声,他已兴奋的叫道:“老五,好消息,我见到老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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