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有得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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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荒凉破败的废庙,哪怕再凶悍的江湖豪客都闻之色变。暴雨中,刀光剑影的杀戮,那个沾染着血迹的馒头,一个傻而倔强的书生。
山林中的黑暗角落,废庙中杂草丛生。倒塌的残墙,破败的窗棂,头颅遍地,乌鸦满天。这样一个杳无人迹的地方,走投无路的书生一个人前来投宿。
黑夜里传来轻扬悠远的琴声,水榭、楼台,纱帐低垂,晚风吹过,幽幽飘摇,静谧的夜空中流淌着无端的愁绪,一如青烟,缭绕绵延。
女鬼,长发披肩,耳环摇曳,披轻绡,衣云罗,在淡淡的熏香烟雾里,端坐于案前抚琴。千般的妩媚万种的风情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蔓延开来。
傻书生寻觅而至,一场雪月风花巫山**不可避免。多情的女鬼没有摇响足间的铃铛,抵死缠绵之后,她已不再是那个为千年树精诱惑精壮男人的女鬼。
然而毕竟人鬼殊途。女鬼终究不是书生的比翼鸟**燕。女鬼要被迫嫁与黑山老妖。
但是傻书生固执而又倔强,决定救女鬼脱离苦海投胎转世,于是和兰若寺的老道士一起降妖除魔。
惨烈而又诡异的斗法,道长魔消,千年树精终究抵不过浩然正气。
天光渐亮,云开雾散。清晨的阳光从破败的纸窗缝隙漏进小屋。女鬼徘徊在自己的骨灰坛边:回到坛子里便可再世为人,然而回到坛子里,便是永远的离别,此生便再也看不到书生。
书生手忙脚乱地关上窗户,用身体挡住阳光,一边垂泪,一边却催促女鬼快点回到自己的骨灰坛子中……
几许考量,几许回眸,几许回望,于是,再也不相见了。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没错,这就是《倩女幽魂》,那座破庙当然是兰若寺,书生还是宁采臣,女鬼还是聂小倩。不同的是,李湛精心构思了一个非常狗血的结局——书生怀着惆怅的心情踏上归途,怀中挂着一块精美而又缺了一半的玉佩,女鬼说,当他见到另一半玉佩的时候,便是他与她再续前缘,共结连理的邂逅。
于是书生苦读诗书,那半块温润的玉佩陪伴着他度过了无数凄冷的寒夜,终于,寒窗苦读之后高中状元,再接着,“破玉重圆”,忽然病重的高官千金等来了倜傥俊俏的状元郎,一番离情倾诉,几回梦里相逢,完美无瑕的玉佩严丝合缝的相接,一段生离死别的缠绵相恋在书生掀起盖头之后遽然回荡,原本心存抵触却又无力抗拒的婚姻成就了这段人间佳话。
不得不说,这个结局狗尾续貂,烂俗之极,不过李湛写起来却非常快意,谁不愿意看到皆大欢喜的大结局呢?这样的商业包装,用在后世也相当有蛊惑力了吧?
其实说到底,这不过是为了促销而进行的软广告罢了,只不过为了迎合人们的心理,弄出这样一个世俗乐见的结局,不如此,又怎么能让玉石铺子里那些精美的鸳鸯双扣玉佩卖上个好价钱呢?

然而李湛还是有点小忐忑,他看过《玄怪录》、《述异记》这样的书,却还是觉得自己弄出来的这个《倩女幽魂》太超前了,毕竟在唐朝,还没有小说这种文学形式,最多是一些记述体的传奇笔记类,虽然写这个故事也是模仿着那些传奇故事来写的,但毕竟遣词用句还显得有些生涩,于是李湛决定先让紫茵过目。
“湛郎……”紫茵看完之后却没有李湛想象中那么激动或是——惊喜,反倒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李湛,“你怎么想起来写这种东西?”
李湛有些尴尬,不过想下也就释然了,毕竟紫茵对于自己的期望不是这个。他笑了笑,搪塞道:“只是一时性起罢了,怎么,这个……不好看么?”
紫茵掩嘴笑道:“茵儿越来越看不懂湛郎了。”她用手支着下巴,想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道:“故事是好的,茵儿却不喜欢。”
李湛问道:“为什么?”
紫茵偏着头,看了看李湛,说道:“若是没有后来的故事,也许茵儿还会喜欢。”
李湛汗颜,心里暗道,我也越来越看不懂紫茵你了。不过再想想,自己编的故事结局恰不正是与自己和紫茵的处境相反么?至少眼下看来是这样,也难怪紫茵会不喜欢。不过忽然之间,他又想起了紫茵从前无意中说起的另一件事。
“茵儿,”李湛用一种很随意的口吻问道:“前者你提到的萧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茵用比刚才更加惊奇的眼神看着李湛,然后才皱眉说道:“湛郎的记性……难道连萧佺也忘记了么?”
李湛挠头苦笑道:“那次惊马坠地,之后便忘记了好些事情。”
紫茵幽幽叹道:“便是连茵儿,也一并忘记了吧?若不是茵儿来伊州,湛郎你还能想得起来茵儿么?”
李湛握起她放在桌上的手说道:“怎么会,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紫茵笑了笑,抽回手来轻声说道:“说起来茵儿与湛郎相识,全是拜他所赐呢,当日他与湛郎以文相交,甚是相投……只是那时,茵儿已被许配给萧佺了……后来茵儿与湛郎定情,悔了婚约,他便与湛郎割席断交……”
李湛听的目瞪口呆,这事儿也太——狗血了吧?想不到啊想不到,自己这个前身会潇洒不羁到如此地步,不用说这又给自己的仇人名单上增加了个有着“夺妻之恨”的仇人。他倒不是害怕,而是有些无奈,不过转念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得失得失,有得有失才是真实的生活啊。
又过了十来天,马俊才再次来到伊州,这一次不再是轻车简从了。光是骆驼就带来了三百多峰,他得意的对李湛说道:“这不过是十之二三而已,我们马家的商队,往年比这些还要多呢。”
李湛笑笑,倒没说什么,不过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以后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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