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惊涛骇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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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一条快舰鬼影子一般驶了过来,“突突突”的发动机声在暗夜中特别刺耳,惊得杨云聪都不由得为它捏了一把汗。吴铁男把头伸出帐篷,看了一会儿,确认了杨云聪将会乘坐这条船去日本。
一出帐篷,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杨云聪将皮大衣的拉链一直拉到颌下,戴上风帽,肩膀上挂着双肩背包,慢慢走到海边。此时,从其他帐篷或岩后陆续闪出十几条人影,摸摸索索地向着同一个方向。
人蛇?杨云聪感到嘴里有点发苦。
一条小舢板从快舰上放了下来,两个人飞快地划到岸边,一人留在舢板上,另一人跳到岸边,手里拿着防暴灯,低声吼了起来:“排好队,先上8个,全部把护照掏出来。”
看着那人凶神恶煞的模样,经过短暂的骚动后,所有的人自觉的排成了一队,手里拿着伪造的护照递给他检查。这样的护照,在缴齐偷渡费时就已经在蛇头处登记过,拿出来检查就是避免有人混水摸鱼。
舢板太小,一次只能容纳10个人,上来的8个人很快被送上了快舰,没一会儿又转过头,把剩余的人接了上去。杨云聪排在队尾,自然是在第二船。
跳上舢板前,杨云聪看了看吴铁男,努力的笑了笑,心里却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会比哭还要难看。
该说的话全部都说完,如何接头,在哪里见面,从什么地方开始,双方都说得明明白白,似乎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吴铁男板着脸,重重地拍了拍杨云聪的肩膀,说了一个莫名奇妙的词:“鞋子。”
杨云聪没来得及思考,就被人喝骂着赶上了舢板。
上了快舰,杨云聪还没来得及看上几眼,又被一名船员赶进了船舱。
杨云聪所在的船舱在底层,好在这次偷运的人很少,距离也不算太远,环境倒不是太恶劣。至少一人有一个单人床,另外房间里还不算太难闻。虽然有着驱之不散的**菜叶和劣质腌制品味,但总算还有一种公用卫生间,这使杨云聪感觉稍微好受一点。
船舱大概有20平米,共有10张双层铁制床铺,铺上被单和被子黑乎乎、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子霉味。
领头进来的船员操着一口南方普通话,说话声音不仅大,而且显得特别的暴燥。
“你们老老实实的呆着,不要闹事,不要大声说话!每天会有两次放风的时间,吃饭的时候会有人来喊你们,饭钱要自己掏,不明白的现在就问!”
这应该是例行的训话,虽然很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是杨云聪却没有心思和这样的人来讨论“放风”这个词是不是合适。
“请问,有没有地方洗澡?”一个女孩怯生生地问道,声音很细,生怕惹怒了这个船员。
“洗澡,你他妈的以为是坐游轮?”船员似乎认为她在挑刺,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瞪着眼睛看了看,骂道:“臭婊子,你要是不介意下海洗的话,我可以替你向船长申请!”
女孩被吓得连退数步,藏在杨云聪背后瑟瑟发抖,杨云聪扶住了她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好在这个船员并未再多事,威严地扫视了几眼后,钻出了船舱,“咣”的一声,锁死了舱门。
十几个偷渡客面色各异,不过多是苍白青灰,远离家门,流落在无依无靠的大海中,而且前途根本看不清,危险却随时都会有,谁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楞了一会儿,各自找了床铺,默默地收拾起来。
杨云聪坐在一张床的下铺,把被子扔到枕头上,仰面靠了上去,闭上了眼。
偷渡的大多数是20左右的年青人,可以看出至少有两对是情侣,另外有几个中年人,凭着感觉,杨云聪认为至少有一人是罪犯,因为他的眼神不仅异常的警惕,而且浑身上下有一股隐藏极深的暴戾之气。
“喂,谢谢你!”
杨云聪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微微笑了笑:“不客气。”
女孩的铺在杨云聪对面,在整个船舱的最里面,她细心地掏出自己带的床单垫上了去,被子却没有办法,涩涩地坐在床沿,拉开包,掏出一袋牛肉干递了过去。
杨云聪摆了摆手,并未说话。
“你好,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我叫黄茹。”
“杨云聪。”杨云聪打了个哈欠,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扯开被子,解开鞋带和衣钻进被窝,说道:“不早了,休息吧。”
黄茹并未计较杨云聪的冷面,见杨云聪不再理自己,只得翻出条毛巾,进卫生间就着水龙头粗粗洗了把脸,这才心惊胆战地钻上床,睁着眼睛望着气压窗外圆圆的夜空。

快舰在海面上披波斩浪,船上的人一刻不停的与晕船进行斗争。
在中国内海时,浪并不大,听着气轮机的声音,在摇篮似的船舱里,很快所有的人都被晃得进入了梦乡。但是到了公海后,天气突然恶劣起来,暴雨突至,狂风卷着巨浪,拍打着玩具似的快舰,几个偷渡客飞快的滚落床下,甚至从上铺栽了下来,大多数的人都被撞得不轻。
一个年青人一头撞在铁床的栏杆上,顿时头破血流,吓得哭出声来,头晕脑涨的偷渡客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风浪,顾不上呼痛就开始呕吐起来。
船刚刚开始颠的时候杨云聪就醒了,跳下床飞快的穿好鞋子背好双肩包后,杨云聪扶着栏杆,默默运起功,压制着强烈的呕吐感,同时点了内关、鸠尾两**,不过几分钟已经大为好转。
黄茹也被船颠得七荤八素,坐起来的时候,腹内天人交战,还没下床,已经一口吐向被子。没吐几口,吓得哭出声来。
“不要哭,快穿鞋!”杨云聪皱了皱眉头,快步走到气压窗前,观察着海上的风浪。
一道又一道紫色的闪电从天幕上刻出矫夭的身姿,惊雷伴着狂风暴雨一刻不停的倾泄下来,墨似的海浪发了狂一般的冲上甲板。
惊慌失色的船员们全部穿着救生衣,背后系着长长的安全绳,匆匆地从甲板上跑过,奔到各自的岗位上,迅速地应对着突如其来的这场暴风雨。
“轰”的一声,杨云聪脚下一滑,整个人几乎斜了40度,连忙拿桩站稳,整个人象钉子一样钉在地上。回头看去,几对薄命鸳鸯搂在一起,面色苍白地抓着栏杆不松,其他的人同样如此,而那个黄茹,整个人趴在地上,双手揪着床腿,正在大哭。
杨云聪伸出腿点了点黄茹的手,黄茹一楞,一把死死抱住了杨云聪的大腿。
“好了,你别哭了,再哭我不会管你!”杨云聪将黄茹勾回,扶着她站了起来,黄茹顾不上避嫌,搂着杨云聪的腰,再也不肯松开。
“杨…云聪,你说船会不会翻啊?”
这句话立即遭致了其他人的恶骂,更有两个家伙要冲过来揍她,杨云聪伸臂拦住,冷冷地看着几人,倒也没人敢再上来。黄茹吓得躲在杨云聪的怀里一声不吭,委屈得又流出了泪。
杨云聪虽然是无神论者,但毕竟人在船上,有些忌讳总是要讲的,看着黄茹可怜兮兮的模样,虽然不忍责骂,却也没心情再去安慰她。
正在这时,船突然猛的一跳,象飞上了天一样,杨云聪整个人失了重,心里一惊,功运双耳,于暴雨惊雷之中听见了“喀”的一声巨响,不由得色变。接着,船象自由落体一样坠到海面上,半截船身沉了进去。
“船长,弃船吧!”快舰的双螺旋浆已经断了一个,更重要的是整个快舰随时都被会这惊天的巨浪折成两截。虽然船员都是经验丰富、胆大包天的家伙,但是正因为经验丰富,才判断出这次偷渡完全失败了,搞不好小命还要搭上!
一个光头船员咧出大嘴,露出一口残缺的牙齿,隔着驾驶舱的玻璃,拼命喊着话,手里死死攥住一根固定天线。
驾驶舱内的船长身边站着几个人,焦急地看着船长,等待他下达命令。
“妈的,这次倒了血霉!”船长咬着牙,望着眼前的巨浪,看着仪表盘上的一道绿色的线条,重重一拳砸在驾驶台上。
偷渡之前的气象预报,根本没有显示这一区域会有风暴,但是现在不仅有超过10级的大风,还有着倾盆大雨,这样的恶劣天气,根本不是这艘小小的快舰能够承受的。
“船长,弃船吧!我们坐救生艇去日本,再找个条船想办法回来,反正钱拿到手了,以后想办法再搞一条继续干!”
“下面的人呢?”船长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大副,面上表情阴晴不定。
“管得了吗?我们只有两条救生艇,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大副看着船长已经心动,指着仍然在外面与风浪进行搏斗的船员说道:“船长,他们都是跟了你十几年的兄弟啊!再不走就全折在这了!这一船人蛇死了,谁他妈知道?不会没了你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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