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1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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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云英离开太湖镇去临海前,许多同学前来看望她,有些同学还送了些文具和日用品给她,使她一直孤寂的心有了点安慰。但是她临走的那天,只有父母送她上了长途汔车,为了节省钱,没有送她到天堂上火车,使她又有点惆怅。
盛云英在临海火车站的出口处的外面,看见李广和举起右手连连的招呼着她,使她一直狐疑的心情顿时绽开了。她在离家时,一直盼望能在汽车站能见到李广和。她在汽车开出之前的视线一直盯着母校的方向。她是怀着自巳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迈上了去临海的火车。
窗外飞驰而过的原野一片葱绿,穿越田间的小河,像一条条闪闪耀眼的银练,白色的鹅群和花斑的鸭群,悠然自得的在银练中穿梭,农夫农妇三五成群的背朝炎炎的烈日,弯着腰在禾苗中劳作,一幅农家的辛劳图呈现在盛云英的眼前,是那么的新鲜神往,是那么在启示人们:‘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她望着这样鲜艳的美景已完全忘却了初上火车时的烦恼和苦闷,心旷神怡地随着火车的奔跑飞驰在无边无际的大地上。
十多年来她一直生活在太湖边上的出生地,有时跟随父亲到乡下玩玩,很招惹得许多农村同龄人羡慕的眼神,自己深感很骄傲,向他们讲述着镇上种种花花绿绿的世界,顿时可以围拢过来众多的听众。像是罩在头顶的光环。后来家境败落了,又象是离群的狐雁。现在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有情和无情交错着的太湖镇了。
她走出临海火车站,眼前是宽大的马路,奔驰的汽车,一家接一家的商店,这一切使她的眼球来不及张望以至李广和讲的话就根本没有入耳。她喃喃地自言自语说:“我今天才真正懂得什么叫‘坐井观天’”。
“你说什么呀?”李广和不解的问。
“我在想,城里人和乡下人为什么在想法上有所不同,这是所处的环境不同造成的。从古到今,乡下人要在饥饿和压迫无法忍受时,才会揭竿而起,而城里人不会忍受到乡下人那种程度,只要讲话受压制行动受管束就会怒吼。”盛云英说。
李广和奇怪地问:“你这么会有这种看法?”
盛云英说:“这很简单吗,中国农村是一个封闭的社会,是一个宗族的领地。认知上天有玉皇阴间有阎王水中有龙王人间有帝王,认为这是最现实的世界。但是在城市就不同了。有人认同,也有人不认同,就是在认同的多数人中,认为只是一种信仰,诚则灵。两者有着巨大差别,乡下人认为官管民是天经地义的,追求的只是温饱;而城里人逐渐在把民主自由平等作为自己生活的目标,温饱只是底层人的苦恼。所以,**在乡下是斗地主分田地来发动革命,在城里则高喊争民主争自由,反对蒋介石的独裁。”
李广和发觉盛云英看似幼稚而实际上城府较深,他说:“盛云英同学,在学校时你是读书用功的学生,从没有听你讲过涉及政治的话题,想不到你一踏上这大学之路,竟能发表使人折服的感言,是什么触发了你的灵感?”
“李老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火车在奔驰中看到的田野风光不同,它在飞速变幻的瞬间中,使你产生感观的刺激,是它的飞跃带动思维长出了翅膀?是车厢里的人群各色各样的服饰,千差万异的语音,各自喜欢的话题,把你带到了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还有一踏入临海,忽然使你看到了五光十色和斑驳陆离交替的图象,这一切使我在脑海中的政治盲题,豁然开朗了。”

李广和很兴奋地说:“啊,看不出你还有政治盲题?”
盛云英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想在一切讲究政治的现实中,怎能离开政治呢?其实你和张梅林在土改中的争论,学校是人人皆知的。有人赞同你有人赞同他。我呢,谁也不赞成谁也不反对,只想探求产生的根源。”
“找到了吗?”
“我刚才不是已对你说了吗!”
“盛云英同学,我们不谈这么严肃的话题,好吗?现在我想带你到我家去,认认地点认认我家里的人,将来在学校里有困难,也有个求助之处哎!”
“我想先到学校报到吧!”
“我已经告诉家里人了,况且我明天就要回太湖学校去,教师要学习呢,不能请假。你无论如何先去认认我的家,我家就在附近。”
“那好吧,到你家后如果时间来得及我还是到学校去报到。”
李广和的父亲李德林和母亲张素珍都年过六旬,都退休在家了。李广和是他们的小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他们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最后才生了个男孩。女儿都早已出嫁,且不居住在临海。大女儿在南京,二女儿不知去向,其实他们知道是跟随丈夫去了台湾,他们的二女婿原来在中国石油公司担任工程师,后来撤到台湾。三女儿原在美国读书,现不通音讯不知死活。李德林在镇反中曾被逮捕。蔡大光当时已担任一个部门的领导,他亲自到公安局说明此人在白色恐怖时保护过**人,就从宽被释放了出来,靠原来的积蓄维持生活,对唯一希望的儿子被下放到乡下去教书很放不下心,如牛负重感笼罩着,多次要李广和辞去这份工作回临海来。李德林说:“你这点工资不拿回家也有饭吃,就是在临海摆地摊也不至赚这几个钱呀!”
这次儿子要带个正要上大学的女孩回来,才领悟到儿子要留在乡下的原因了。在盛云英到临海的那天,老俩口特地到菜场买了许多荤菜,鸡鱼肉样样有,从早忙到下午只等儿子把女孩领回来,直等到傍晚李广和才带了盛云英进了门。
这是一幢单门独户的石库门房子,进门走过一个天井,就是一幢小楼,楼上楼下四间房子。老俩口正坐在楼下痴等。李广和母亲张素珍一面招呼盛云英一面把盛云英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乐滋滋的,这个女孩个子高挑,身材苗条,不瘦不胖的脸,五官很端正,梳了两条小辫子,脸面微笑时露出两个小酒窝。她抚摸着盛云英说:“现在的姑娘就是好,不涂脂粉不擦唇膏不烫头发,显得很清纯,不像我们那时脸上涂得面目全非,出门前要忙上一二个小时。”李德林端了一杯白开水给盛云英,转而对张素珍说:“你在瞎嘀咕什么?快去打洗脸水给姑娘洗法脸。”
盛云英拗不过李德林夫妇的挽留在李广和家住了一晚。(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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