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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兔一面说着一面用面部的表情示意给蒋玉敏。
蒋玉敏当然是心知肚明。赶紧说，老严，你看这个庄兔，一天到晚嚷着男女平等。她那里是耍平等，简直要爬到男人头上来。好象我在外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要审问我呢，说的话多么霸气。
庄兔说，这是闹着玩的，我看你整天这么紧张，一定迂到了什么难事，说出来，看我能邦上忙。
蒋玉敏说：“我们这个粮食公司已组建了一个月了。市里给我们的粮食收购任务完成得很不理想，市委分管的领导很着急，这样下去城市的粮食供应就要产生重大缺口，要我们分析原因，对症下药，加快收购进度，上午正在开分析会呢！”
“原因找到啦？”庄兔忙问。
“找是找到了些，也许不正确，也没有办法来解决！我正愁着呢！”蒋玉敏一脸愁容说。
“找到了原因怎么能无法解决呢？那要你们粮食公司干吗？尤其是要你这个经理干吗？”庄兔说。
蒋玉敏很不以为然对庄兔说：“你以为是三个指头拾田螺呀？手到擒来。我简单说给你听听。过去农民种出来的粮食，要缴租要还青苗债，所剩无几，糠菜半年粮。这些被地主收上来的粮食就进了粮行；现在土改了，农民不缴租不借青苗钱了，收的粮都由自己享用，先把自己吃饱了，多余的才卖给粮食公司。一个农民每户一年多吃一百斤粮，我粮食公司就收不到一粒粮，农民自己要吃饱不为过不犯法吧，你能拿他怎么样？你有什么高招？”
庄兔无话可说了：“我也不和你吵架，你凶狠狠的干吗？”
蒋玉敏说：“还有呢，你听好了，城里人中，过去象阿桂象我们那样的穷人家吃了上顿愁下顿，半饱半饥过日子，现在翻身了，肚子吃饱了，要多买粮食。那些有钱人家，过去虽然大吃大喝，鸡鱼肉蛋山珍海味吃得多，粮食吃得少，现在倒霉了，肚子油水少了，粮也要吃多了，你想这一进一出，粮食哪能不紧张，叫我们有啥办法？”
严佩华嘴里吃着一块红烧肉说：“嫂子，你烧的肉是地道的家乡味，好久没吃到了。蒋书记你们的收购粮食这么困难，我还从未听老高提起过呀，难道地方政府没有责任，袖手旁观吗？”
蒋玉敏说：“现在上面还没有把责任交给他们，自然是不好管了。看来政府不出面会越来越困难了。我们连军粮也没法保证。过去国民党的军队驻地方的由地方负责供应，地方政府实际上摊给一些大户。现在统由粮食公司负责，也是一大块啊！佩华同志，现在老高在忙什么？镇里的工作也顶复杂，老百姓买不到粮也会去找他们。你在学校还适应吧，你们学校里我还有几个熟人呢。”
严佩华说：“老高的事我从不过问。在学校教书我倒还可应付，边教边学积累经验。你认识的那个张梅林是一个很干练的人，老师们说他挺厉害的。”
“吴九声这个人你知道吗？”蒋玉敏问。
“听说过，好象还在审查吧！”
“还有你那个同学李广和呢？”蒋玉敏说。
“是那个在土改中犯错误的临海人？这个人讲课学生很爱听，是一个好老师，就是个性倔强一点，不太合潮流，也不太合群！”严佩华回答说。
蒋玉敏叹了一口气，带着惋惜的口吻说：“其实他在土改中也不是犯什么错误，只是他的主张与党的主张不一致，我们应该允许有不同意见，真理只能在争论中才能显露它的光芒，我是坚信这条的。”
庄兔夹了一块笋给严佩华说：“这笋真是好东西，和什么东西一起烧都会起鲜，在我们老家就不愿意吃这东西，吃了会使人剐心，在天堂临海这一带吃了就没有这种感觉。不知是为什么？”
“过去农村穷，肚里没油水，笋就会剐心，所以要红烧肉、油闷笋呀！”严佩华说。
庄兔说：“是呀，是这个理。”转而对蒋玉敏说：“你在家里饭桌上还要谈什么真理歪理的，烦不烦！”
“是你逗着我讲的，倒说人家呢，看你当了个妇联主任，倒学会婆婆妈妈了，不象组织科长时一本正经的。”
他们正吃得高兴讲得来劲，粮食公司的一名干部急匆匆的跑来找蒋玉敏说：“城里粮食供应紧张，要我们立即调拨十万斤大米进城。现在仓库只够本地供应七天的粮食，要你快回去商量怎样完成粮食上调事宜。”
蒋玉敏听后立即放下还刚吃了一半的饭碗，没有说一句话起身就走了，他走得太急了，没有注意脚下还有一条门槛，一跤跌出去着了地鲜血直流，他手捂住了头直往外走，庄兔喊他，他理都没理就出门向粮食公司快步走去，庄兔跟在后面追上去了。严佩华也急忙放下饭碗追着说：“我到诊室去找医生马上要医生赶去。”说完也小跑走了。
蒋玉敏怎能不急呢？这半个月他对太湖镇所属的十五个粮食供应收购站逐一做了检查，有三个粮站基本没有储存粮食，产粮大乡的渡村也只有二万多斤库存。他边走边盘算，把十五个粮食收购站的粮食全部集中起来，也只有十三万斤稻谷，加工也不足十万斤大米。蒋玉敏立即派出工作组到各收购站查实库存，催调粮食到太湖镇，立即将所有库存的稻谷加工成大米，调度船只准备启运大米到天堂。
最早知道粮食供应紧张的当然是本地的粮商们，他们一面派出伙计到粮食公司进粮一面压缩门市的供应。几十年来受够粮食供应紧缺有时甚至断炊挨饿的普通老百姓，对粮食供应一直是很警觉的，闻到一些味道就会倾其所有去购买粮食，以备粮食一旦洪应断买。现在蒋玉敏的动作过于暴露也过于大了点。迅速催动了这股在暗中已涌动多时的抢购粮食的风潮。从蒋玉敏中午布置人员下乡催粮的当天下午，粮商们在压缩供应的同时已经有不少人到粮店买粮囤积了。第二天早晨蒋玉敏刚准备把第一船粮运往天堂，各粮店门前已挤满了等待粮店开门的人群，万人空巷倾镇出动，吓得粮店的店主不敢开门，纷纷的跑到粮食公司请示对策。粮食公司的决策者是一筹莫展，工作人员中有人说，这是地主反革命的反扑；有人说，这是不法粮商乘机捣乱；有人说，老百姓听信了谣言。粮食公司的人空洞议论多，实际出主意的一个也没有，两个眼睛都盯着蒋玉敏看。其实蒋玉敏也没有好办法。他目睹过抗战时沦陷区的抢购粮食风暴，也看过抗战胜利后国统区的抢购粮食风暴，他们的办法是不顾老百姓死活和用军警镇压。我们是人民政府，既要能满足老百姓买粮的实际需求，又要向老百姓讲清困难予以疏导，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是早晨七点二十分，离开门营业时间还有一小时十分钟。他派副经理陈立人立刻去请高俊杰来商量办法，随后他拿起电话向副市长报告了这里发生群众挤粮的事，请求向天堂运粮事宜暂缓一缓，以免使广大群众产生疑虑后发生不测；以及对群众挤粮拟采取疏导的办法，这些都得到了副市长的赞成。
陈立人刚走出公司大门，就迎面碰到了气咻咻的高俊杰。他是听到街上闹哄哄人群而丢了早饭碗跑上街的，看到满街都是买粮的人群，引起了他极大的担心。他记得解放初期也是因为粮食供应紧张，敌对残余势力煽动，有许多乡镇发生了哄抢粮食，甚至发生了骚乱，成了当时巩固政权的头等大事。高俊杰那时是市军管会的一名低级干部，没有去经风暴的世面，现在看到这么多群众去挤粮，感到恐慌，也预感到身上的担子，他赶快要去找蒋玉敏。
他刚看见蒋玉敏就大声说：“我的大经理呀，外面这么多人挤买粮食，你好象还稳坐钓鱼台！一定有万全之策，还是仓库里堆满了大米啦！”
蒋玉敏说：“我的大镇长大书记，我急得要上吊了，还有情绪去稳坐钓鱼台呀，我不是叫陈立人去搬你的大驾来坐镇吗？”
“玩笑不开了。现在我要知道你这个大经理仓库里的粮食到底能不能抵挡得住这个冲击？”高俊杰问。
蒋玉敏说，不瞒你这个书记，仓库里除掉要立即调运天堂的十万斤粮食外，按正常供应还能维持五六天，象现在这么挤粮，只能应付两个小时。“
高俊杰焦急了，也不知蒋玉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问：“两个小时以后怎么办？”
蒋玉敏说：“高书记，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能否想办法阻止这两个小时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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