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1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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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玉敏刚踏进家门,就看见庄兔那张脸绷得紧紧的,对丈夫的回家好象没看见似的。蒋玉敏感到有点异样,他们夫妻已经这么多年,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是风还是雨,庄兔都是乐呼呼的,也不忘对蒋玉敏问寒问暖的,今天这副脸面肯定有什么事了。他揣摩是不是为了他的职务调整?他装着笑嘻嘻的样子说:“你都知道啦?不就是变动一下工作吗?现在粮食供应短缺,老百姓生活困难,领导上把我调到粮食公司去是对我的重视么,你苦着那张脸干吗?”
庄兔不屑地说:“我苦着那张脸干吗?亏你还说得出口,你在我面前装着那张脸骗谁呀!”
蒋玉敏纳闷了:“我有必要骗你吗?我真的要调到新成立的粮食公司当副经理,我已经到张副市长那里报到过,这还有假装?”
“阿二呀,他们说因为阿大逃到台湾去了,你隐瞒了这么重大的政治关系,是把你调出要害岗位的。你自己心里还不明白?今早高俊杰找我去谈了,说我和阿大是结发夫妻,虽然后来和你生活在一起,这比一般的伯伯和弟媳关系还不一样,有了这样的社会关系,肯定不能再当组织科长了,党委巳经研究决定,把我调到镇妇联担任妇联主任。他把话挑得这么明了,你倒装得象真的一样!”
蒋玉敏愣了一下,他觉得在这种时候我不能和她一起去埋怨这埋怨那,得心平气和地面对现实。这么多年的革命生涯,使他懂得在这种时刻顺着是上策,埋怨发牢骚去硬顶都是下策,他说:“小兔子呀,管它干什么都一样,我们过去能吃碗饱饭,还要高兴几天呢。现在我们有工作有饭吃有衣穿,女儿也参加革命了,应该知足了。我们原来不是当官的料,当这个书记、科长,也是赶鸭子上架,活遭罪。”
“我一个女人家,本来就干不出大事。我这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你高俊杰算什么东西,看见打小辫子的姑娘就走不动路了。他还要把仕敏调到他那里当文书,准没有按好心,那副贼脱嬉嬉的样子,看他早晚要出事。”
蒋玉敏赶紧堵住她的话匣子说:“小兔子,你不要无事生非,人家刚才娶了洋学生,甜蜜得很呢,你不要瞎三话四,造人家谣,当心人家煽你的嘴巴!”
“他敢!”
“小兔子,你不能这么估计,我看他没有什么不敢的,一个人有着私利驱动时,没有什么不敢的,当然打嘴巴子之类的事他是不会干的,比打嘴巴更狠毒的阴损肯定是敢干的。这你决不要掉以轻心低估了他。现在这种环境中,害人之心我们不应有,防人之心,时时刻刻得留意!”蒋玉敏说。
庄兔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了,就是那个盛浩根的成份问题,是地主兼资本家还是资本家兼地主,一直是有争论的,你计算他的收入来源以经营米业为主,属典型的资本家兼地主,土改应把他的出租地没收后归入资本家类别去。高俊杰认为你的算法只是把近年来的收入主要来源是做生意,但他的原始积累是属于地租收入,应该是地主兼资本家,土改后和地主一样的待遇。因为你们两个人的意见不统一,除了土地被没收以外,本人没有被押到乡下去斗争,镇上的房屋也没没收。可最近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说老蒋在乡里主持土改,土改政策懂得深透,就按老蒋说的定案吧,不要再拖了。我觉得挺纳闷,原来他反对你的意见是如此激烈,甚至要你注意不要因为同是本镇人丧失了立场。后来有人偷偷的告诉我说,是盛浩根在妓院里娶回来的小翠找了他两趟以后,才突然改变主意的,不晓得他们搞什么勾当?”
蒋玉敏说:“管他什么呢,做坏事总会有报应的。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何苦再去烦他!”
自从阿狗到盛浩根家要儿子闹得满镇风雨以后,盛浩根的麻烦事接连不断。陆惠英的病情转好以后,经常有人去奉劝陆惠英父母,趁现在盛家财产没有被动之前,把这桩婚姻断掉了,把儿子要过来,弄一笔财产。盛浩根也应该看到自己的处境,一定会推这个顺水人情,也为自己留条后路么。

陆惠英全家觉得这个主意好,一则**主张一夫一妻。他盛浩根弄了三个老婆,就犯了**的忌,早晚要被政府勒令拆散,现在自愿散,不就是**所主张的知错就改吗?再说现在正在热火朝天搞土改,盛家有不少出租田,说不定划上个地主,土地没收不算,还有什么清一清算一算,这点家私不一定保得住,最可怕的被划上地主后全家就受罪啦。
陆惠英父亲陆阿根在拿定主意后,趁一个没有星月的晚上,就偷偷的溜到盛家去。他怕被人撞见,特地从东面绕到盛家的后门,那是一条荒芜的小路,象一条死去的蟒蛇那样躺在终年不见阳光的角落里。盛家兴盛的时候,这条路是给倒马桶收垃圾送柴菜以及下人的亲戚进出的。那时路虽狭小,还经常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现在盛家虽还是本镇的富裕人家,可威风已完全丧失,那些过去不准走前门的农民菜贩下人,现在理直气壮的从前门直进直出,那条小路几乎无人行走了,到处都是杂草枯枝,狗粪也随处可见。陆阿根不清楚这条路的现状,只顾不被人发现就走进了这黑洞洞的深处,踩得两只脚上的鞋子全是粪便,臭哄哄的自己也只能掩上鼻子。过去盛家后门旁有一间偏房,白天有人守着,晚上有人睡着,现在盛家早已把人辞退了,没人看门了,陆阿根敲了好一阵门也没人答应,只得又绕到前门。盛浩根看到亲家满头是汗满脸怒气满身臭气吓了一大跳,怕陆惠英又出什么事了,不顾陆阿根两只脚上沾满大便,就扶住他坐下来。焦急地问:“你怎么弄得这副样子呀!是惠英有什么急事?”
陆阿根当了盛浩根将近二十年的丈人,却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喊过他一声,过去因为两家财富和地位悬殊,又加上陆惠英是小房,陆阿根无法去计较,现在你盛浩根已经倒霉了,说不定还要更倒霉还这么装大,连喊一声老丈人还不愿意,怒气直冲脸上,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说浩根呀,快二十年啦,你这金口还这么难开?当然你过去月进斗金地位显赫,我这个小民是长辈也摆不上长辈的台盘,现在你倒霉了,巳经这副熊相了,还不能放放你的臭架子?”
盛浩根肚子里也是怨气没处出,听着陆阿根的话就说:“我还有架子?早就散架了。我看你深更半夜跑得满头是汗丧魂落魄的样子,不会就来计较什么叫你什么吧,快点说正经事,不要耽误了急事。”
陆根根想想也是,到现在去计较这套有什么意思,缓和着说:“惠英还好,就是想小囡。这次来想跟你商量件事。看现在局势,你这个家有点难保了,**人民政府是不主张娶小的,这点你清楚,我看趁惠英这次发病的机会把婚离了吧,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么!”
盛浩根听后也觉得说得有理,就说:“我说老丈人啊,你说得也对,先分开一段时间吧,将来可合时就合,不可合就分。合也好分也好我们还是一家人。我和你惠英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是和和睦睦的,连脸都没有红过一次,就是说分也是没法子的事呀!”
陆阿根说:“浩根,我也可以赞成你刚才说的意见,只是惠英的病今后要花的钱多着呢,你总不能让她空着手回娘家吧!”
盛浩根说:“哪能哪能。讲句不中听的话,钱在我这里将来还不知道姓不姓盛呢,放在惠英那里就保险了。是吧!可要拿出这个门可要费点心思了,有许多眼睛盯着门呢!”
陆阿根说:“你神经过敏了吧,我就没有看见门口有什么人。”
盛浩根诡谲地说:“让你看见了还行?你明天带个腰带系在腰里进来,把东西系在裤腰里或许能走出去。”(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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