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2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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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听了高俊杰的话,立刻心惊肉跳起来了。心想这帮造反派真不是个东西,尤其那个死张阿虎,前几天还和我睡觉,还说要和我结婚,就是因为我不答应在大会上揭发高俊杰和我上床,他竟会要造反派今早绑我到会上去陪斗。现在时光紧急,她立刻在后窗喊醒了盛浩根,把高俊杰的意见告诉他以后,就收拾一些日常穿的内衣,准备逃走,但又觉得自己在这里深更半夜也无处可去躲,留下来又怕被造反派抓去吃苦头,正在感到为难时,粮店的同事小梁来了,告诉小翠今晚后半夜“联总”要来抓她,主要拷问她两桩罪行,一是和高俊杰的奸情;二是怎样帮盛浩根对高俊杰行贿的。小梁说:“头头们下了决心要不择手段挠开你的嘴巴,这是一场关系到‘联总’存亡的生死战。”
小翠听了吓得浑身冷汗,她恳求小梁能否到她家去躲一躲。小梁说,她家住在东街,距离太远,走这么长的路容易碰到人,不如就住到粮店去,因为这帮造反派的头头和张阿虎刚在粮店开完会离开,谁也想不到小翠会躲到那里去,相对安全些,小翠想也不想就跟着小梁走了。小翠在粮店只待了三四个小时,天色还黑洞洞的时候,她就乔装了一个农村妇女,抄小路赶到离太湖镇三里路以外的一个小汽车站逃到了天堂市。
小翠逃到天堂市后想买两块烧饼填饱肚子,一摸口袋**来的几十元钱已不在口袋中,觉得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急得在街上团团转,想来想去只得到查秋屏的儿子盛继成处去借钱了。
盛继成在读书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中毕业考大学时他志高气扬,认为自己一定能够考出好成绩,所填三个志愿竟全是一流名牌大学,可是他拿到录取通知书时竟是本省一所最不起眼的农业学院,他气得三天没有起床,要放弃上大学的愿望去劳动部门请求当一名普通工人。盛浩根开始不敢去劝说自己的儿子,他知道继成所以会这样全是自己的成份高了,如果自己是工人阶级或者是贫下中农,继成上名牌大学机密专业是不成问题的。虎子不就是认了阿狗才考上名牌大学绝密专业的吗?但他怕去劝儿子反而会惹怒儿子,一连三天看见儿子不吃不喝不起床心急如焚,硬着头皮进了儿子的房,揭开儿子的帐子,看见儿子那张脸吓了一大跳,两只眼窝深深的黑黑的,脸色苍白,嘴唇象得了鱼鳞病,他忍住眼泪说:“继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都是做父亲的连累了你,有什么法子呢?我也是上辈连累的。你想去当工人,先不讲能不能当得成,就算人家肯给你当,也不会是什么好工厂,那你一辈子就是工人了,现在上农业大学,毕业出来总会是个干部,说不定哪天上级想用大学生了还有个出头日子,你要想清楚,赌气解决不了问题呀!”
盛继成想想也对,就去上了农业学院,毕业后分在天堂市郊区农技站当了一名农技员,在工作地点找了一个贫农的姑娘结了婚,住在岳父母家,有人说他是招女婿,他心安理得地说:“这没什么,总比政治上受歧视好。”现在他养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日子过得还算太平。
他已多时没有回太湖镇了,两年多前他刚生了个儿子,满月时他特地回去告诉父母准备为儿子办个满月酒祝贺祝贺,岳父母的意思按规矩应该到祖父母家去办,所以要女婿回家商量这件事,盛浩根听到得了个孙子,从心底里高兴,从此可以续盛家香火了,他说:“办个满月酒还是要的,就是不要在这里办了,免得惹事生非,弄得大家不高兴,使你老爸受罪。”说着眼泪就掉了。又说:“今后你没有急事不必回家;和我联系紧密会影响你的前途,说你和剥削阶级家庭划不清界限,是地主资本家的孝子贤孙。你不来爹妈不会责怪你的。”盛继成离开时,盛浩根拿出了一块金锁片给他,说这是给孙子满月礼,当然这玩意拿回去只能藏在箱子里不能拿出来,你一露脸就会有麻烦的。从此以后盛继成还没有回到过太湖镇。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别人来串连他造反,他说象我这种出身的人首先是要改造自己的世界观,不是去造别人的反,安安稳稳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努力改造主观世界,造反就不去沾边了。

这次小翠神色慌张的突然跑来,使他吓得面色都灰白了,他急忙问家里出了什么事,父母怎么样了。小翠把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后说,看来这次你父亲要吃些苦头了,他要我告诉你,他会挺过来的,要你安安心心的在这里呆着不要回家去,即使他死了,你也要硬着头皮装作不知道,他要你不要跟着别人起哄,那些起哄的人到头来会“羊肉吃不到,弄得一身羊骚味”。小翠接着说:“我出来时带了几十元钱想到北京去的,不知什么时候钱被偷掉了,想问你借点钱,否则只能在你这里落脚了,这样会牵连你的。”
盛继成只哦了两声,就从口袋里掏了一百元钱说,这个钱是准备存到银行里去的,你先拿着用吧,我这里也不便留你,很可能张阿虎会找来的,你早点走吧!
小翠拿过钱时眼泪刷刷的往下淌,她拿了五十元钱把多下的五十元钱送回给了盛继成后说:“你哪来这么多钱?我够买张火车票钱就行了,多给了我,你在老婆面前不好交待!你工资低,一家四口要过日子,况且还有丈人丈母娘。”
盛继成说:“在这里也有个好处,她能参加队里劳动,挣点工分呢!”
小翠说:“带了两个小囡还能去劳动?”
盛继成说:“小囡是她母亲带的,她每天去劳动,去年一年还挣了二千多分,虽然劳动单价低了点,一分只有七厘钱,全年也分了十六多元钱,自己一半口粮钱也拿回来了。我每个月给她二十元作生活费,留二十元存起来。苦日子还算过得去,要比都在农村劳动的人好多了,有的夫妻两个都是强劳力,一年苦下来口粮钱还不够呢!”
小翠说:“你也有小孩老人要添点衣服么,总不能光了**吧!”
盛继成说:“衣服倒不成问题,我们农技站有进口的日本尿素,装化肥的袋子是布的,质量蛮好,洗干净染下色做衣服好得很,我身上的棉裤就是这种布做的,农民说,农技站真正好,化肥袋子做衣料,不花钱省布票,前面印的是尿素,后面**是日本。你看我**上日本两个字清楚得很呢!”他转过身给小翠看。这块布虽然已染成蓝色,但日本两字还清晰可见。
小翠说,管它什么尿素什么日本能穿暖了就是好。她抬头一看,太阳已经挂在半空,就匆匆地告别了盛继成赶往火车站。(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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