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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虎被盛浩根突如其来的指着脑袋揭发，一时也慌了手脚，竟然惊呆在台上不知所措，脸色急得象猪肝，嘴巴抖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此时李天民冲上去把张阿虎一把揪到地上大声说：“你这个假造反的狗东西还不快跪下。”说着就把他捺在地上跪下去了。
“联总”的造反派的阵营乱了阵脚，有些人跟着喊打倒张阿虎；有些人则高喊：“联总战士决不上阶级敌人的当，团结起来打倒高俊杰，打倒盛浩根！”此时有两个“工总”战士上台在李天民耳边嘀咕了几句，李天民点了点头，立刻拿起送话筒高喊：“工总联总的战友们，大家安静，我们来一起弄清真相，既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我们让张阿虎说清楚，好吗？”
台下一片赞同的声音。张阿虎似乎已缓过神来，站起来走向台前，又神气活现的说：“同志们，盛浩根这个漏划的地主分子，胆敢污蔑造反派，罪该万死。”接着他高举拳头高呼：“打倒盛浩根！打倒高俊杰！”并冲上前去企图用脚把盛浩根踢下台去。李天民见此状也冲过去把盛浩根一把拎起问：“盛浩根，你要老实交代，你揭发张阿虎敲诈你十两黄金有证据吗？”盛浩根连声说：“有，有，有。他敲诈我十两黄金，是十根小金条，背面都有‘宝凤祥’的印章，而且我在旁边还轻轻用剪刀划了个‘十’字。你们要张阿虎交出来看就清楚了。”
张阿虎突然狠狠地抽了盛浩根两记耳光后说：“你捕风捉影，我哪里能有黄金拿出来，我过去是你的雇工，一个月四元大洋，哪来的黄金？”
原来押跪在台上的小翠在混乱中已经站了起来，她冲上前去指着张阿虎说：“这个杀千刀剐万刀的张阿虎，他去年还要我寻找加工黄金的工匠，说要把金条打些戒指、项链和我结婚时送给我，你想赖是赖不掉的。”
张阿虎铁青着脸又企图冲上去打她，站在旁边的众多造反派将他拉住，有的说：“你想打人？你怕什么？”有的说：“张阿虎快交待！”……
李天民站到台前说：“为了证实是张阿虎说的真话还是盛浩根说的真话，我提议由‘联总’和‘工总’各派五名造反战士到张阿虎宿舍去搜一搜，或许能有点收获！大家赞成不赞成？”台上台下一片赞成声。在这狂呼乱吼声中，张阿虎预感到了什么，站到台前声嘶力竭的喊道：“联总的战士们，李天民想搞垮我们，决不要上当！决不要上当！”可是他的喊声被一阵又一阵的赞成声淹没得无声无息。
不一会儿，一群人高喊着：“张阿虎罪该万死！”的口号冲进了会场直奔台上，当场把十块黄灿灿的金块展示在大众的面前，为首的说：“在每块金条的后面确有‘宝凤祥’的印记和用刀划的‘十’字，看来盛浩根的交代是真的，张阿虎欺骗了大家！”
李天民立刻站到台前高喊：“联总的战友们，请你们把这个敲诈犯**犯带回去审查，我们工总坚决支持你们的革命行动。”然后李天民丈喊一声“散会”后。
“联总”的造反派押着原来的头儿张阿虎喊着震天响的口号走了；
“工总”的造反派押着盛浩根和小翠走了。他们没有把盛浩根和小翠关到别处去，只是要他们回去写一分详细的揭发材料送到“工总”来。
他们象忘记似的，把押在台下的三十多个“头头”都丢在那里了。
高俊杰和张梅林拖着疲劳的脚步走向自己的宿舍，他们现在成了自由人，很空闲也很失落，走在路上，他们已经没有从前那种挺胸凸肚、颐指气使的架势，也没有碰到对他们点头哈腰的崇拜者，偶而碰上个别的老人还表示出少许敬意，更多的人看见他们走来时只是指指戳戳不知嘀咕什么。高俊杰无限感叹地说：“我说梅林啊，人类社会如果没有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不知会乱到什么样子，有些人为了做统治者折腾得也够呛，你看那张阿虎，早晨还神气活现，带领着一支庞大的队伍冲冲杀杀，现在被那个盛浩根、小翠一揭发立刻就垮了台，那支队伍被李天民振臂一呼就鸟兽散了。正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立刻就报’。”
张梅林说：“我说高书记啊！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吧，总应该去做点什么？多少年奋斗来的东西难道就这么三下五除二的丢掉了？”
高俊杰说：“年轻人的心就这么急，要知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我就不信这帮人能掌权，能替代我们！现在是枭雄四起，群魔乱舞，乱着呢！”
张梅林说：“我轧苗头已经看出来了，从上到下的权力都已经更替了。中央文革实际上已经夺中央的权，各省各市各县各乡镇的权都被造反派夺去了。上海公社不已经得到中央肯定了吗？”
高俊杰说：“梅林啊，你想去造反？我决不阻拦，也决不支持，更不会附和。你所说的只是表面现象，决不是本质。中央的事我们看不懂，省里的事我们还懂一点，现在夺权的那帮人都是乌合之众，长久不了的，要想掌权只是做梦而已。你说不能坐以待毙，我说是坐山观虎斗，暂时受点罪没有关系，否则就会象吴九声那样长期受罪。你想想么，那个领导会把跟随自己多年的人一律打倒而去重用象张阿虎那样的乌龟王八蛋，除非他精神不正常。”
张梅林说：“我说这个盛浩根在关健时刻还帮了我们一把。”
高俊杰说：“这是他自救的唯一出路，他头脑清醒着呢。他清楚在这场大乱以后必然会大治，现在站在乱的一边到大治的时候就要吃苦头了。反右派那阵有多少人出来鸣放，认为**真想整风呢，结果自己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张梅林沉默着，他抬头望着天空中仍在飞飞扬扬飘着的雪花，低着头小心地踩着已经冰冻的路面慢慢地走着。他头脑里琢磨着高俊杰的话。他很奇怪今天盛浩根的表现，照他自己的盘算，盛浩根的上策应该是既不得得罪高俊杰又不去惹张阿虎的麻烦，而今天完全把宝押在高俊杰身上，是不是他女儿从北京传来了什么信息？还是事先和高俊杰商量好的？两者必居其一，弄清这个情况对自己的走向很有参考价值，想着想着一脚踩在一块菜皮上，要不是高俊杰一把把他抓住，他就会跌倒在地上。高俊杰说：“梅林，你得当心点，跌伤了能安安稳稳躺在医院里吗？”
其实高俊杰也觉得盛浩根今天的表现使他感到奇怪，但他觉得这种事态的发展肯定预示着他在太湖镇最大的一块心病已经落了地，这也就预示着他的前途将是无太大忧愁的。
在走到家门口时高俊杰说：“梅林，今天我们俩走在一起，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今后尽量避免在一起，你说是吗？”
张梅林也觉得今天有点得意忘形了，竟然在大街上两个太湖镇上最大的走资派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那帮造反派肯定说：“你看这两个混蛋在向我们示威呢！必须把他们斗倒斗臭！”(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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