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1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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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顺回到太湖镇时,盛浩根已经在家中等他了。虎顺看见盛浩根时,还是很习惯地叫了“爸爸”。盛浩根听了很兴奋,堵在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笑咪咪地说:“小虎,我晓得你不会忘记你爸的,现在虽然晓得你不是我和你妈亲生的,毕竟我们在一只锅里吃饭一幢房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是有感情的,只要你不嫌弃,我们还可以维持这个关系的,你说是吗?”
虎顺说:“我为什么要嫌弃你呢?你是我的养父,我喊了你十几年的爸爸,怎能换个叫法?不会的。他是我生父,外公外婆和你们都这样说,我只得认呀!这不是我的过失。可是我将会在同学中受到别样目光的,当然我也无可奈何,也无所谓。”
在高中毕业典礼上,所有成绩及格的同学,都在老师手中接到了红彤彤的一本毕业证书,唯独盛虎顺只听老师说,你的毕业证书在张校长那里,他要你亲自到他办公室去拿。
张梅林告诉盛虎顺,前一段时间你生父那个乡政府派人到学校来,把你的情况大体的说了一下,要求我们把你的姓改为姓解,把你过去所有填的各种表格都把姓改过来,把父亲改成解振华,把家庭成份改成贫农。我们觉得事关重大,不仅学校领导进行了讨论,镇党委进行了研究,还和你的养父盛浩根做了沟通,并请示了市教育局,都认为这既还了历史的本来面目,对你考大学乃至今后的前途都会产生好的影响,所以就按这个改过来了。前一阵没有告诉你,是怕你情绪不稳定而影响考试成绩。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啊!
盛虎顺说:“现在的毕业证书和各种表格都已经改过来了吗?”
张梅林说:“都已经改好了。”他在抽屉里把毕业证书拿了出来,连同一些表格一起递给了解虎顺,说:“你把表格仔细看看,今后就照这样填了。”
解虎顺把毕业证书看了下,把表格翻了翻后说:“谢谢领导。”说完就走了。
张梅林追出去喊:“你高考还要认真准备呀,不能放松,老师祝你取得好成绩。”
解虎顺在高考报名填报志愿时,张梅林建议他第一志愿要报东北的一所著名的工业大学的航空专业。张梅林说:“根据内部掌握的规定,你现在完全是够条件的,如果过去你就不够条件。有了客观条件,就要争取高攀么,把成绩考上去。”
解虎顺是如愿得到了这所知名大学绝密专业的录取通知书,这不仅轰动了太湖镇,也轰动了那个果乡的黄山乡农村。解振华、盛浩根和陆惠英三家的欢乐确实使多少人羡慕,可他们自己的内心也有许多复杂的心思。
在解虎顺接到录取通知的第二天,盛浩根就在石家饭店办了三桌酒。过去几乎隔三岔五都在这家饭店赴宴的盛浩根,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踏进过这家饭店的门槛了。他进门时像是唤起了希望又像是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过去只要从大门口路过,那些伙计就喊:“盛老板好。”喊得一条声。现在在这里定了三桌酒,踏进门居然没有一个人招呼一声。他问服务员他订的酒席是否在楼上,服务用嘴一撅,指着在墙上的黑板,就不哼一声走开了。他本想发作上前去责问服务员,又觉得不要搞坏自己的情绪,把高兴的事变成了着气的事。他看看墙上挂的钟,刚过六点,时间还早,他就站到门口去迎候客人。他请的人不多,规格却较高,镇党委书记高俊杰,镇党委副书记兼中学校长张梅林,市粮食局副局长兼粮油公司经理蒋玉敏等本镇党政都去请了,而且都答应肯来。但他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怕他们公务烦忙一起缺席,这样他的面子在本镇算是丢尽了。下班的时间到了,人们南来北往的匆匆走着,盛浩根伸长了脖子向东张望,他看不到这些要员的踪影,他催促虎顺到他们那里去再请一遍。虎顺说:“说好了来的,不来就算。”不肯再去请。他说:“只要他们三人中来一人,这顿饭就不算白请了,否则我无地自容,只能去上吊了。”虎顺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好去催了。刚迈出几步,他发现在众多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镇委书记高俊杰正向这边走来,旁边还有张梅林,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过来了。盛浩根露出笑容,拉着虎顺快步迎上前去,把他们引领进饭店。服务员看见他们两人进门,就快步到经理室,将公方经理喊了出来。打招呼送茶水搬椅子,一直陪伴在他们身边,俨然成了今晚宴请的主人。盛浩根趁经理在陪他们的空隙,又站到门外去恭候蒋玉敏,他刚到大门口,蒋玉敏就带着庄兔进门了。盛浩根今晚请庄兔也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是祸还是福他心里一直没底。对是否请庄兔他琢磨了一个晚上没有睡。请庄兔一起来是顺理成章的,却因高俊杰、张梅林并无家眷,所以请了庄兔呢也不妥;但是,在虎顺还没有拿到录取通知书时,他在路上遇见庄兔。那时庄兔就说,等你儿子考上大学不要忘记请我吃糖,我也是满口欢喜答应的。如果现在只请她丈夫不请她,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会把这对夫妻都得罪了。真是办酒容易请客难!

以陆惠英名义请的客是在家里办的。酒席设在外公家。菜肴都是自己预备的,只是聘了厨师来掌的勺。请的客人除陆惠英的兄弟姊妹以外,也只是任课老师和同班几个同学。请吃饭的当天,外公叫虎顺看看她娘,说今天请了些人来吃饭,不要惊吓了你母亲又发神经,会搞乱大家的心情,所以事先你去说说清楚。
虎顺推进母亲的房门时,看见母亲那模样,一对惊呆了。他看见母亲过去那副痴呆的模样变成了青春焕发,那张憔悴的脸不见了,愉快微笑堆满了脸庞,蓬松的头发已梳理得整整齐齐乌黑亮晶,那长年穿在身上的旗袍、短袄,换成了府绸衬衫。她正翘首等待着儿子的到来。她看见儿子推门进来,兴奋激动难以言状,冲上前抱住了儿子,呜呜的哭声像是很伤心,也像很愉快。虎顺也不知所措的淌下了眼泪问:“妈妈你怎么啦?”
陆惠英用手擦了一擦泪水说:“妈妈很好,很高兴,我千万次求神拜佛终有了好报。妈妈身体一直还好,妈妈过去是假装的,是为了你不受伤害。现在好了,你再也不会有人欺侮你伤害你了。妈妈也不用假装了。”
虎顺哭着说:“妈妈你为什么要自己作践自己呢?”
陆惠英说:“好儿子,你想想,在那个时候不这样我们能逃脱掉即将陷入深渊的盛家吗?能摆脱纠缠不休的阿狗吗?那时这两家的命运可愁着啊!”
“妈,你真用心良苦,让你受那么多年的苦,我心里难受!”
“我不苦,装疯卖傻在别人看来可难呢,装惯了也就这么回事,反而可以静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抗拒自己不愿做的事,没人敢来干扰你惹你。好了,现在一切都已过去了,你要记住走到这一步的艰辛,为妈妈争口气!”
“妈,我会的,我一定不会叫你白受这么多年苦的!今天家里办了三桌饭,再加上你妈妈参加,一定会使大家高兴的。”
今天的宴请菜肴虽然简单,餐具也只是拼拼凑凑的,可气氛很热烈,有说有笑,有唱有跳,有用手抓了鸡腿啃的,有端起碗喝汤的……吃到散席时杯盆狼籍,有些人已东倒西歪,把陆惠英的外公外婆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这个大喊要喝茶,一会儿那个喉咙刹不住要呕吐……有个男同学**拉了女同学李仕敏东倒西歪的跑到虎顺面前用摇曳着的拳头击了他一下肩膀说,我真羡慕你,讲究钱能通神时你有个最有钱的爸养你,在讲究出生成份时你又有个贫农生父,现在又有当干部的未婚媳妇,样样便宜都给你占了,哈哈哈。”他们几个年轻人一直吵吵囔囔的到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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