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十里秦淮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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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江南之地,春日里多雨,中午时尚是晴空万里,待近黄昏,已然是小雨淅淅沥沥了。秦淮河畔,船家们早匆忙避雨去也,空留下摆渡的几只小舟,稀稀落落地散乱在河边。枝头黄鹂呼朋引伴,水中鱼儿吐泡摆尾,芳草萋萋,新柳盈盈。其间有一垂钓老叟,青箬笠,绿蓑衣,心无旁骛,想来,在他眼中,斜风细雨不须归罢。
秦淮河横贯金陵城,朱子语四人出得皇宫时,忽然下起雨来。朱子语想到“秦淮烟柳”的盛名,突觉兴致盎然,观风赏景之情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当下辞过李煜,分道而行,独自一人沿着十里秦淮河畔,穿梭于烟雨之中。他自修道炼气后,步伐轻快,远过常人,不多时,竟不知不觉间出了城,来到郊外一个野渡口。
朱子语见这野渡风光,犹胜于城中秦淮百倍,不由暗赞连连。正沉醉间,忽听得鱼儿起水之声,循音一看,原来是那老叟钓上一条近半尺长的鲫鱼。
朱子语原也喜垂钓,今番情景,正勾起往日情怀,遂来到那老叟面前,作揖道:“老丈安好,小生这厢有礼了!”
那老叟微微点头,以示知晓。朱子语道:“老丈在这儿垂钓,收获可也多么?”那老叟又是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朱子语心情既极佳,耐心也甚好,继续说道:“老丈,这天都快黑了,怎地还不回家呀?”
那老叟这次连点头也没,索性不理睬朱子语。朱子语忽觉自己好生无聊,人家专心致志地钓鱼,自己瞎搅和甚么?念及此处,忽而忍不住好笑起来。野外之地,本来空旷,此地更是寥寥无人,因此笑声显得颇为响亮。
那老丈转过头来,终于开口言道:“你这后生,怎么如此冒失,没见大鱼就要上钩了么?这般被你一吓,早跑没影了。我在这儿等了半天,才钓上两条鱼,一条虽稍大,另一条却是极小,如何够我一家三口晚上吃食?”声调甚高,言语中饱含怒气。
朱子语听得糊涂,问道:“晚上吃食?甚么晚上吃食?”那老叟直气得胡须一翘一翘,说道:“看你穿着,定是富家子弟,怎会知道我们穷人家的苦!现下阳春二月,正是青黄不接时节,我老头子家早揭不开锅了,不得已每天来钓些鱼来充饥,权当饭吃。今日所获本少,又被你吓跑一条,晚上岂不没的饭吃了?”
朱子语恍然,心中哀叹民生之多艰,又忙躬身道歉,说道:“小生不知老丈情况,太过冒昧,惭愧得很。不过小生素喜垂钓,也曾学得一两手捕鱼技巧,小生愿替老丈抓几条大鱼上来,以作补偿。”
那老叟奇道:“你说你会捕鱼?你一个富家子弟,怎会捕鱼?不会是耍弄我头子罢!”
朱子语摆手道:“我哪里是甚么富家子弟,只不过是凑巧弄得这身好衣服穿罢了。还请老丈将鱼竿借我一用,去掉鱼饵,且看小生来捕鱼。”
那老叟虽是一脸不信之色,却道:“还去掉鱼饵?哼,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捕鱼的。”便先将鱼饵去掉,再把鱼秆递与他。
朱子语接过鱼秆,将鱼钩捏在手中,双目紧盯深水里,笑道:“老丈,须看仔细了!”微微用了点真元力,瞅准了,忽地伸指一弹,径直将鱼钩弹入水中,再一提,一条尺余长的大鱼已然被提上岸来。
那老叟瞠目结舌,原来,鱼钩已深深刺入鱼喉里,故而朱子语一提,大鱼便上得岸来。
朱子语将那条大鱼从鱼钩上取下,笑道:“待我再钓它几条!”如此这般,竟一连钩上五条大鱼来。
朱子语犹嫌不够,遂放下鱼秆,取了段树枝,折成七节,“呼呼呼”连珠炮般掷入水中,只是瞬间,便有七条大鱼浮上水面,兀自摆尾,但鱼头上都插着一节树枝,眼见不活了。
朱子语哈哈笑道:“老丈,你可有鱼网么?快将这七条大家伙捞上来罢,免得被河水冲走了。”看着七条近尺长的大鱼在水里垂死挣扎,心中不免慨叹,古代的生态环境就是好,河里的大鱼就是多。
那老叟方从吃惊中转醒,忙大喜道:“我有网,这便捞去,公子哥儿稍等片刻,老头子晚上请你喝鱼汤!”拿了鱼网,很利索地将那七条头上插着树枝的倒霉鱼儿捞入网中。
那老叟道:“若老头子猜得不错,公子定然是位武林高手!”言语间十分肯定。
朱子语道:“老丈说得是,我确是个江湖人物,不过高手二字,可就受之有愧了。”

那老叟道:“公子勿谦虚,老头子喜欢实话实说的爽快人。公子替老头子捕了这么多鱼,若不请公子到寒舍稍坐片刻,心实难安,不知公子意下何如?”
朱子语略一思量,笑道:“老丈既喜欢爽快人,那我岂敢不爽快?反正闲着也是无事,不如便去老丈家坐坐。对了,还不知老丈如何称呼?我姓朱,名子语,老丈可随便称呼我。”
那老叟道:“我姓刘,这附近的乡亲都叫我刘老丈,公子也这般叫罢。至于公子的名号,那老头子可是万万不敢叫的。”
朱子语道:“我不强求老丈,老丈爱怎么叫便怎么叫,阿猫阿狗,路人甲路人乙都行。”
刘老丈甚是心喜,道:“我让老婆子晚上弄几个小菜,再打上几两小酒,咱们好好喝他几盅。天将晚了,公子这就跟着老头子走罢。”
当下朱子语便随着刘老丈步行一里余,绕过田间地头,又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他家里。
乡下穷人,住的都是茅草房,刘老丈的家更是破旧不堪。刘老丈一家三口,除了他老妻刘大娘外,还有一个小孙女,才**岁大小。刘老丈本有两个儿子,但从军入伍后都战死了,一个儿媳妇也于一年前病故。俩老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儿,日子过得极是凄苦,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朱子语阅历匪浅,黎民百姓的诸般苦处都见过不少,但此时身处其中,还是不由心下黯然。
刘大娘向邻居处借了点细粮,精心做了几个小菜。刘老丈又不知从哪里弄出几两酒来,四人聚作一桌,其乐融融,颇像一家人。朱子语不禁想起自己逝去多年的父母,又由眼前这桌饭菜,想到了中午在皇宫中吃的丰盛酒席。过得片刻,竟又鬼使神差地想起福田光子与水湄儿来,心中自是百般复杂滋味,是痛是苦,是悲是喜,实难以言明。
刘老丈见他脸上表情瞬息多变,不由关切道:“公子,你怎么了?可是饭菜吃得不对胃口么?”
朱子语忙道:“不不不,大娘的饭菜做得极好,小生很是喜欢。小生只是想起些往事,因此失了神,还请两位老人家勿怪……”正说到这里,忽听门外一个声音冷冷地道:“找了这么久,原来你小子躲在这里!”
朱子语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门外并排站着三个黑衣人,全都蒙着面,瞧不见真面貌,但身上都流露出了炼气士气息。
刘老丈从没见过这阵势,心中大是害怕,惊道:“你们……你们想干甚么?”
左边那个瘦高的黑衣人冷哼了声,道:“我们之事,常人勿管,休得聒噪!”扬手使出一道禁制,竟将刘老丈、刘大娘与小孙女给禁制了。三人一动不动,听不见,说不出,只剩下眼睛在眼眶里乱转,透出极度惶恐神色。
朱子语一时不察,竟让那黑衣人向刘老丈一家下了手,不由怒道:“你们几个好没道理,也不讲清楚是怎么回事,怎地上来便向无辜老弱动手?”
左边那人道:“我又没杀他们,只是禁制一会儿,有何不可?”
朱子语道:“你们是甚么人?不知我何时得罪了三位,值得三位雨夜大驾。”
中间那人道:“嘿嘿,我们是甚么人,这个你没知晓的必要。不过你虽没得罪我们,但你身上有件东西却得罪了我们!那件东西引起了我们极大兴趣,害得我们茶不思,饭不想,形销骨立,黯然神伤。因此,你那件东西深深得罪了我们,所以我们才会不辞劳苦,在这雨天里,满金陵城的四处寻你!”
“我不明白阁下意思!”朱子语一边暗自提防,一边若无其事地道,“能否说明白点儿?”
中间那人道:“请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我们身为炼气士,甚么东西才能引起我们极大兴趣?老子点到为止,剩下的你自己想罢。”
朱子语心中一动,想起前些日子在李重府里,李弘翼手下那个差点与自己动手的老头儿说的话:“此剑须好生保管,最好别外露,以防宵小大恶巧取豪夺。若不听老夫之言,你必有性命之忧!”
当时朱子语并未在意那老头儿的话,岂知果然被他言中了。遂摸了摸腰间所悬之剑,冷然道:“三个鼠辈,想抢**古剑?”
“你倒也开窍了,还不算太笨!哈哈哈……”中间那人仰天大笑,声音如雷鸣,直震得茅屋上的灰尘簌簌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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