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行将就木方始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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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湄儿冰雪聪明,焉能听不出朱子语歌中隐隐包含着要替她分愁解忧的意思,不禁心中一热,柔声道:“你小声点,莫要弄疼了自己!”又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来想要吹支欢快的曲子给你听的,可突然间想到一些往事,便不由自主了……”
朱子语唱歌时用力过了度,这时歌声一停,中气一泄,立时感到奇痛钻心,忍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但随即想到要在水湄儿面前树立铁血男儿的形象,便紧闭了嘴巴,咬牙苦忍。
水湄儿道:“你身上的伤很重,我来终南山有些时日了,晓得这附近有一间寺庙,寺里住了个老和尚,法号空明,是佛宗圣地净念禅寺在外行走的长老,精于治伤。我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可以请他为你治伤。”
朱子语忍不住埋怨道:“怎地不早说?让我白白受到这许多苦处!”
水湄儿笑道:“你没完没了地和我说话,到头还埋怨起我来,真是好没来由!”
当下水湄儿便用她的宝贝雪蚕金丝网将朱子语裹着,运转真元,全速朝西飞奔,疾逾奔马,快似流星。朱子语只觉得耳旁呼呼生风,又见路旁景色飞速倒退,当真有种坐火车的感觉。
只消得小半个钟头,二人便已到了,停在一座山寺前。这寺庙临山崖而建,颇为破败,但寺庙周围林深叶茂,草长莺飞,山花点点而开,倒也是个难得的清幽之地。
水湄儿提着雪蚕金丝网,扣了扣寺门,叫道:“空明大师在么?我是水湄儿,特来拜访。”只是半晌无人应声。她又扣了几下,喊道:“空明大师在么?我有朋友受伤了,想找大师帮忙!”
朱子语窝在雪蚕金丝网里很是不舒服,叫道:“我说湄儿姑娘啊,既然没人开门,咱就直接闯进去得了,想来人家得道高僧定然也不会拘泥于俗礼。再者,这么久没人应声,说不定空明大师早远游去了,我们进去瞧瞧便知。”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水湄儿嘀咕了声,伸手用力一推,那寺门“吱呀”一声便大开了。
眼前情景却让水湄儿大吃一惊,只见庙里一片狼藉,老和尚空明与一个青衣老者在院中正盘膝而坐。
空明身前撑起一道金色气墙,而那青衣老者身前则有一道青色气墙。两道气墙相互挤压,你来我往,僵持不下,显然是二人正在剧斗。但空明和尚明显处在下风,金色气墙数度被压至胸前一尺远的地方。他脸上气色虚浮,显是已然受伤。
水湄儿慌忙放下朱子语,也不顾他痛得大呼小叫,匆匆赶到那青衣老者身后,玉箫一点,一道青光透背而入。
那青衣老者立时惨叫一声,他所撑起的青色气墙瞬间缩至胸前,而空明的金色气墙随即压了过来。
那青衣老者转过头来,只见他须发皆白,面貌却堪比青年,满脸怒容,恶狠狠地瞪着水湄儿,却说不出话来。
水湄儿虽惴惴不安,但此时胆气倒也十足。左手一动,捏了道引雷诀,将手一招,引来一道惊雷朝着青衣老者击下。
空明的金色气墙压得青衣老者甚紧,那道雷电不偏不斜,正好落在他头上,登时击得他一大口鲜血喷出,青色气墙随之顿碎,人也昏了过去。
空明撤去气墙,长长舒了口气,对着水湄儿合什道:“多谢小姑娘施以援手,若迟半步,老和尚已然无幸。”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青衣老者,叹道:“‘绿野仙宗,西王钟道,纵横四方,莫可挡道!’果真是名不虚传,嘿嘿,厉害,厉害,老衲不如远甚!”
话音甫落,那躺在地上的青衣老者忽地一跃而起,一掌向着空明凌空击下。这下变故突然,空明全无防备,立时中了一记真元力,一口鲜血随之喷出。
但空明毕竟修为深湛,重伤之后立刻拼死反击,也是一掌向上击出。那青衣老者本已受伤,这一记空明的本命真元竟也没能避开。他被震至半空中,随之借力像只大蝙蝠般远遁,只是空中兀自落下其喷出的鲜血,想必也是受伤极重。
水湄儿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叫道:“空明大师,你要不要紧?”
空明拭了拭嘴角的血迹,默运玄功,半晌,苦笑道:“老衲失算了,不意钟居士竟强横如斯,昏过去后这么快便醒了,当真厉害的可怕。”
他朝李致远望了望,问道:“那位躺在地上的施主是何人?想必是你朋友罢……嗯,他骨骼碎了不少,受伤甚重,乃是巨力反震所致,不过倒也无甚大碍。老衲有一剂丹药,你拿给他服下便是,只须三五日当可尽复旧观。”便从身上掏出一剂丹药来,递向水湄儿。

水湄儿大喜,慌忙接下。
空明道:“你把你那位朋友搬到这里来,老和尚有话要问他。老和尚时间无多了,小姑娘须快些。”
水湄儿修为虽不高,但也看得出空明已是油尽灯枯,眼下自是顾不得伤心,便忙将朱子语搬至他面前。
空明打量了朱子语一番,说道:“施主,何谓正邪?何谓善恶?”
朱子语心中一动,暗想:“老和尚问我这两个问题作甚?是了,他定是想看看我是不是明理之人,倘若我回答的好,合他心意,说不定他就会收我为徒,传我以神功妙法。如此一来,光子临行前所留之言,岂不成了真?嘿嘿,我的好光子,朱哥哥又惦记起你来……”
于是脑中急转,郑而重之地道:“小子以为,心正则正,心邪则邪;心善则善,心恶则恶。其人心正,胸内有浩然正气,那么无论他属于何门何派,修炼了何种功法,结交了甚么朋友,他都是正,都是善;其人心邪,满腔害人心思阴谋诡计,那么无论他是道宗的也好,佛宗的也罢,他都是邪,都是恶。其实我倒以为,有些时候也不必把正邪善恶分得那么清,人当兼相爱,和睦相处。小子妄言,大师以为然否?”
空明面露喜色,高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老和尚一生,多为强分正邪善恶所误,正是:行将就木方始悟,到得头来还是空!施主豁达,见地非俗,乃堪当重任之人。老和尚圆寂之后,将留下一枚舍利子、一柄玄色小刀和一个玉指环。施主若能帮老和尚把这三样东西送至昆仑山傲日峰的净念禅寺,那老和尚死可瞑目矣!”
朱子语听空明如此说,不由吃了一惊,道:“大师,你……你……呃,在下答应便是,定不负所托!”心中哀叹:“辣块儿妈妈的,看来我朱子语流年不利。本还以为这老和尚能收我为徒,或传我点儿神功呢,谁料不但希望落空,反还得了个‘美差’!”
空明点点头,微微一笑,双手合什,喃喃念道:“多谢!阿弥陀佛!真火熊熊,焚我残躯,济世渡人,生死何惜,为善除恶,我佛慈悲!老和尚去也!”
二人眼前金光大盛,但见空明飞速消失在一片金色火光之中,地上已显现出三般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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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的丹药果然神奇,水湄儿又悉心照料,三日之后,朱子语已然全愈。水湄儿与空明有过一面之缘,对空明圆寂甚为悲伤,泪水着实掉了不少。不过朱子语一番开导加哄劝,心情倒也渐渐好转起来。
朱子语以为,空明之死必与他所留下的物事有着极大的干系,而那绿野仙宗的西王钟道虽然负伤逃遁,但以他的修为,复原当非难事。因此,时不我待,若迟一步恐生变故。况乎丈夫一诺,千金不易,西行之路虽万里艰辛,但既答应空明,自当竭力而为,纵然丢却性命。
再说了,自己若要在水湄儿面前树立铁血男儿的高大形象,此事怎可不办?倘若自己畏惧艰险而不去,那定然会让水湄儿瞧不起。
朱子语先假惺惺地以为水湄儿着想为由,劝她别去,但水湄儿坚持要与他同往。这正中朱子语的下怀,他当然不会傻到真的不同意美人在侧。
当下二人略作商议,决定立刻启程赶往净念禅寺。
二人嫌骑马太慢,况且山高路险,崎岖坎坷,根本不宜骑乘。遂专捡偏僻之地而走,以便避开俗人,好全力运转真元,提气疾奔。但奔出百里之后,真元力不济,便得停下来歇息好半天。不过如此一来,二人的修为却也在疾奔之际得了增强。
朱子语一开始连一百里也奔不到,往往三四十里便累得半死不活,但到得后来,居然能与水湄儿齐头并进,显是修为大有进步。他天分之高,进境之快,令水湄儿暗自乍舌,不过他自己却是一无所知了。
二人在终南山时尚是阳春四月,待赶至昆仑山时,就已是五月中旬了,前后费时一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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