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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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前回。
那野猴狂啖丧尸的脑子,犹如吃了神仙丹,身体长了一人多高,变得孔武强状,凶态毕露。胡打狼全身麻木,无处可逃,只好闭眼等死。
可是渗了半天,没听见什么动静,只觉得右臂伤口处,火烧火燎地疼了一下,全身像过电一样,胡打狼不由自主抽搐了两下,发觉全身再不麻木了。老胡立即抬头看——只见眼前站着一人,须发苍白,是位老者。
此人应该有七十多了,五官相貌并不特别,只是一脸的亲切和气,嘴角不扬,也有笑容;大冷的天,他只穿了身青布长袍,却面色红润,毫无怯寒之意。
俗语云“仙风道骨”,大概就是这形象吧。胡打狼心说这哪冒出来一个精神老头啊。老者跟胡打狼一对脸儿,现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不远处,长了身量的大猴子在地上蹲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瞪着老头和胡打狼干使劲发狠,不能动弹。
胡打狼下意识地要捡身边的刀,突然,老者一伸手,宝刀噌一下竟然自己飞到了他的手中。胡打狼吓了一跳,张口结舌。
只见老者轻抚着刀身,轻叹了口气,问胡打狼:“燕王何在?”
这老头认识燕王爷,难道是救兵?胡打狼磕磕巴巴地答道:“让女妖精抓走了!”
老者双眼放光:“哦?什么妖精?”
胡打狼比比划划,描述得不太清楚,只说得出“白衣服”、“很漂亮”……等等残断线索。
老者一听,脸色稍微恢复了平静,又问:“方才是你一直用这刀么?”
胡打狼点了点头,老者略显狐疑,又盘问胡打狼的身份,老胡简略地说了一遍,老者点头说道:“嗯,看来你也是有干系的人”,说着把刀递给了胡打狼,“收好,亲自还给燕王。”
胡打狼点头说道:“是啊,请老神仙施展法术,送我回军营,我去搬兵!”
老者摆了摆手,转身走到猴子的跟前,大马猴开始有点不服气,可是跟老者一对视,气势就没了,也不咋呼了,只是摇头晃脑。
只听他对猴子耐心地说道:“猿魔,我知你一路饱餐尸气,为何只有这等身量?待我助你一臂之力……”说着轻抬起左手,并双指按住猴子的额头,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末尾说道:“开!”
只见猴子脑门上红光一闪,顷刻间身体暴涨,又恢复到与雪豹搏斗时候的身量,犹如凭空冒出一尊黑铁塔。
老者仰面向巨猿喊道:“我有要事见你主人,请你引个路吧。”
巨猿伸展四肢,撒欢似的一蹦老高,落在地上山摇地动,随即伸出大手,一把托起胡打狼,放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向野狼坳对面的一线天飞奔而去。
胡打狼错愕万分,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只得死死拽住巨猿背上的长毛,免得跌落下去;扭头一看,那位老者也端坐在巨猿的背上,盘着腿,拈着苍白胡须,稳稳当当。
胡打狼呛着风,大声问道:“老神仙,您尊姓大名啊?”
老头嘴唇动了动,并没大声回答,声音却真真切切地传到了胡打狼的耳朵里——他说了三个字:刘伯温。
胡打狼听这个名儿,觉得特耳熟,总想不起在哪儿听说过,好像是个什么大官——没错,是南京城里的一位大官。老胡心里还感叹呢:嘿,难怪咱洪武大帝能打下江山,就看他手底下这些能人吧,呼风唤雨,都是活神仙。
书中暗表,这胡大狼是个山野莽夫,活了四十几年,除了饮马河,没喝过别的地界的水。刘伯温的名号响彻九州,老胡愣是不清楚这位神人的底细。
有的读者就笑了:说书的你别欺负我不懂历史,刘伯温早在洪武八年就死了,可你这书开篇就是洪武十六年,刘伯温怎么又冒出来了?难道是他回魂了?
嗐,您别急啊,咱这故事才讲了几回,前因后果多了去了,您就耐心看吧。
单说巨猿驮着胡打狼和自称刘伯温的老者,飞也似地奔向对面的“一线天”。上文书咱提到过,从远处望,这“一线天”乃是两座狼牙孤峰中间的一道狭谷,就在野狼坳对面。

狼坳是个小型的盆地,直径不到二十里,从黑松林望去“一线天”,似乎只隔着野狼坳的直径这么一段距离。可是巨猿跑着跑着,早跑出了野狼坳,“一线天”仍在许远处。
巨猿背上虽然颠簸,倒还坐得住,只是这畜生身上散出一股子味儿,特别冲鼻子。胡打狼久居军旅,闻惯了行伍之间的臭脚丫子、臭胳肢窝,可是猴子身上这股味,比一百个糙老爷们加一起还呛人。把老胡熏得直迷糊。
另外这一天下来,惊吓疲劳,一旦脱险,困乏劲儿就上来了,在巨猿的背上一颠一颠,晕乎乎的,老胡眼皮不知不觉就沾上了。
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总之一直沉浸在臭味里,老胡发现自己是一头泥坑里打滚的猪,眼前全是腌臜泥泞,身上也全是臭大粪;此情此景,令胡打狼对自己特别厌恶,正闹心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笑声,清脆、快乐,像是小孩子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一个大胖小子就在眼前,干干净净,白白胖胖,乐得跟什么似的,那叫一个美;小家伙正伸出粉藕一样圆乎乎的小胳膊,向猪圈里的胡打狼招手……
胡打狼心中一动,全身飕飕冷,立即打了两个激灵——清醒了。这可真是,长眠小睡,不耽误白日做梦。合计合计刚才的梦境,老伙计心里挺不是滋味,兴味索然;心想这次能顺利救回朱棣,也许是这辈子唯一一件有点价值、值得回忆的事儿了。
正在胡思乱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一下,原来是巨猿停了下来。
老胡四下一望,傻眼了,这是到哪了?
身后白茫茫一片雪色,又是夜里,看不清来路;两侧笔直的山壁,像刀斧砍出来一样陡峭,高耸入云。
饮马河、铁碑山一带的山林,都被老胡从小走遍了,但是野狼坳对面的“一线天”,老胡还真没涉足过,因为他爹死的时候就告诉他:你哪都能去,就是别去野狼坳,更不能越过野狼坳,那是山里精灵的地盘。
此次前后经历,正验证了老人的话。这下好了,“一线天”就在眼前,根本不像远处望去难么狭细,非常非常开阔。两山间的距离,超过三里地。
正前方,一堵城墙拔地而起,正好嵌在两山之间。胡打狼拿眼睛量了一下,这城墙高度在五丈以上;城墙上有火光、卫兵,看不太真亮……
突然,城上有人喊道:“斥候回来了!?”巨猿随即吼了两声,像是在回应。
随后便听到“噶楞,噶楞,噶楞楞楞……”的响声,从城墙正中央处,两条巨型铁链旋下一座吊桥。原来在巨猿身前与城墙之间,还有百步的距离,这段距离是一道深不可测的壕沟,说不上是天堑,还是人为的工事。
本来吊桥全部放下,人员兵马就可以走过去,可是吊桥只落了一半,就停下了,只见巨猿稍微矮了矮身子,向上一纵,高高地跃到了半空,伸手正好够到吊桥的沿儿上,顺势又一发力,翻进了内、外城门间的甬道中。
胡打狼没有防备,差点掉下去。待巨猿落地,身后的吊桥——也就是外城门——咣当一声,迅速的地关了起来。
这时刘伯温早飘然落到地上,胡打狼顺着巨猿的后背出溜了下来,还没等老胡站稳脚,巨猿四足狂奔,三两步就跑出了甬道,随即一声闷响,甬道尽头的内城门已关上了。
胡打狼感到奇怪,刚要问刘伯温,只听头顶有人厉声问道:“什么人?”
胡打狼也没多想,抬头胡乱喊道:“自己人……”说着随手晃了晃刀,黑暗的甬道里立即打了几个电闪,老胡自己也吓一跳。
这一晃刀可不要紧,墙上的士兵大声惊呼:“是奸细……放箭!”
嗖、嗖、嗖,几十发利箭,闪着寒光,流星一般,已经飞临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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