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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室中绕了两圈,突然顿一顿脚,道:“俺再出去瞧瞧。”
他手掌方自触及门户,外面鸡鸭又自鸣叫起来,吴仁大喜道:“有人回来了。”
拉开门户一瞧,只见刀疤虎吴道当先而行,身后却还跟着四五条大汉。
吴道面上神情,更是兴奋得意,将门外四条大汉,一一拉了进来。
只见这四人一个须发俱已苍白.满面皱纹叠起。另一个却是面白无须的俊秀少年。
这两人虽然年纪相差悬殊,但容貌却极酷肖,显见乃是父子两人。
另两人俱是三四十岁左右的壮年汉子,—个肤色漆黑如铁,一个清秀白皙。
但两人神情却极亲密,显见不是兄弟,便是好友。
这四人个个目中神光满定,行动矫健敏捷.武功自都不弱。
但此刻四人身上,也都是污迹满身,随处都可瞧见有被火烧焦的痕迹。
妙法、妙空、吴仁等三人,心中都不禁大是怀疑,不知这四人是何身份?
吴道怎会贸然将他们请来此地。
妙法本当他四人乃是长白四虎的良朋好友,但见了吴仁面上神情,又显见他们与长白四虎亦是素昧平生,何况这四人一入室中,亦不禁俱都现出了拘束不安之态,似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吴道也不为各人引见,却先掠去窗前,紧紧关起了窗子。
最后还是吴仁终于忍不住了,悄悄走过去,附在吴道耳侧,低声道:“这四人是谁?二哥你怎地将他们拉来这里,参预我等之机密?”
吴道转过身子,微微笑道:“这四位朋友的高姓大名,俺直到此刻还不知道。”
吴仁、妙法、妙空三人,更不禁为之一愕,转眼望向那老少四人,目中更是充满了怀疑警戒之色。
尤其吴仁之身形,竟在有意无意之间,挡住了门户,似是深怕这四人逃跑一般。
那白面少年面上立刻泛出怒容,但他爹爹立时干咳一声,将他止住。
那中年汉子微一抱拳,沉声道:“在下等与那位兄台乃是在火场中相识.只是匆忙之中,还未及请教他的姓名。”
另一中年大汉亦自抱拳道:“兄弟们本也不敢贸然闯来此地,只是那位兄台却说有机密大事与兄弟们相商,我兄弟此番来到这里,本为的是要结交天下英雄豪杰,是以便跟随前来,各位若觉我兄弟来的不便.在下等这就告辞。”
他言语说的虽仍甚是客气和平,但神色间显已有些不满之意。
吴道赶紧笑道:“兄台切莫误会,俺三弟纵有失礼之处,那也只是因他不明此中究竟,少时在下必定要他向各位赔罪。”
白面少年冷冷道:“赔罪不敢,只请他莫将我等视如窃贼也就罢了。”
吴仁面上也不禁微现怒容,但也被吴道干咳一声止住。
妙空眼见这般情况,忍不住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二侠相请这四位朋友前来,为的究竟是什么?还请吴二侠快些说出才是。”
吴道沉声道:“方才火起之后,在下并未走远,一直在旁观看,只见片刻之间,便有数十人赶来救火,唯有这四位,看来虽也是在帮着救火,其实却在暗中帮着倒忙。”
微微一笑,接道:“原来这四位非但未曾救火,反而不时偷偷将一些引火易燃之物,抛入火堆,若是人人都如他四位这般救火,火势非但永远不会熄灭,只怕不用多久,便可将这传声驿烧的干干净净。”
那白发老者捻须微笑道:“不想兄台目光,竟如此锐利,我等只道此事做的十分隐秘,哪知却早已被兄台看破了。”
吴道微笑道:“若是有南宫世家门下走狗瞧见四位这般举动,自必大怒,但在下见了,却是喜不自胜,只因四位如此做法.显见是要与南宫世家作对的,而在下等恰巧也是南宫世家的仇人对头,是以火势一告熄灭,在下便不嫌冒昧,坚邀四位前来,商量如何对付南宫世家的大计。”
那白面少年展颜一笑,道:“原来如此,兄台为何不早些说出来,也免得在下方才险些与这位朋友发生误会了。”
吴仁哈哈一笑,抱拳道:“方才全是俺的不是,俺在此先向各位谢过,俺若是早知各位全是南宫世家的对头,各位便在俺脸上括几个耳刮子,俺也不会还手的。”
那中年大汉笑道:“兄弟本当这传声驿中全是承仰南宫世家鼻息的奴才,哪知与南宫世家作对的英雄却也不少,既是如此,咱们今夜便少不得要在这里闹他个人仰马翻了。”
吴道沉声说道:“这正是在下相约各位前来此地之意,各位请看……”
语声微顿,伸出手掌,指着缚在腕上的黄带,接口道:“凡是腕上缚有黄带之人,便都是我辈同道,如此在混乱之中,方不致生出误会。”
那中年大汉笑道:”一切俱请兄台主持大局,我兄弟无不遵命行事。”
吴道微笑道:“在下怎当得起如此重责.主持大计之人,实比在下高明百倍。”
白发老者、白面少年,以及两条中年大汉不禁齐地动容道:“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吴道沉声道:“此人姓名说将出来,各位必定也是久仰得很。”
中年大汉忍不住再次问道:“究竟是准?”
吴道面现得意之色,一字字缓缓道:“便是少林百代大师!”
白发老者等四人果然俱都不禁为之耸然动容,齐地脱口道:“百代大师,绝代侠憎,在下等委实闻名已久了,却不知他老人家此刻在哪里?”
吴道缓缓道:“方才在下还看到他考人家在那贵宾馆前徘徊,但如今……”
转目望向妙空、妙法两人,皱眉道:“此刻他老人家怎地还未回来?是到哪里去了?”
妙空苦笑道:“兄台来问在下,在下却不知该去问谁了。”
突听“笃!笃!笃”三下敲门之声,吴仁立刻转身叱道:“谁?”
门外应声道:“是我,三弟快开门。”
吴仁喜道:“是大哥回来了。”立即开了门户。
只见门外竟有十余人一拥而入,除了吴德与吴义兄弟两人之外,竟还有十余个身披黄色袈裟,神情冷削.容貌奇诡的黄衣喇嘛。
众人一见这些身怀绝技的黄衣喇嘛居然也来到此间,面上都不禁现出惊喜之色。
吴仁道:“小弟正在奇怪大哥为何回来的迟了,原来大哥竟是为了接应高人。”
一个枯瘦矮小之黄衣喇嘛合什微笑道:“高人不敢,高人便是各位。”
他言语虽是生涩难懂,但神情却是和蔼可亲,与方才掌震巨树时,已自判若两人。
但众人除了妙法、妙空外,都已见到他方才掌震巨树之威,自不觉要对他多存几分恭敬之心.纷纷躬身施礼,含笑让坐。
这小小一间房子,此刻骤然增加了十八人之后.立刻显得热闹起来。
人人面上,俱是充满兴奋之情。
但百代大师还未回来.却又不禁令人担心。
那中年大汉显得最是焦急,口中不住喃喃道:“只要百代大师一回来,咱们立时便可开始行动,但……但他老人家究竟到哪里去了,咱们是否该分出数人到外面找他才是?”
妙空立刻应声道:“正是……”
转身瞧着妙法,口中虽未说话,但神情却无意在说:“此间既已有人,咱们便出去找找吧!”
妙法又何尝不是闷得有些发慌,沉吟半响道:“既是如此,便由我兄弟出去寻找他老人家,但请各位在此等候。”
吴德道:“两位至今还未露面,想必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两人出去寻找,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黄衣喇嘛含笑道:“快去快回,百代大师老僧想见的。”
当下妙法、妙空两人,便自推门而出,匆匆穿过院落,走出门外。
只见街道之上,行人又复有了不少,人人都似已将方才惊乱忘的一干二净,有些人已有了几分酒意,更是把臂高歌.大声喧笑。
但这热闹的景象,并未掩饰住暗地里那—股紧张严重之气,门户后,角落中,街道转角处,随处都可看到有黑衣大汉之人影闪动。
这些大汉相隔虽不甚近,但彼此间却俱都随时保持着联络,交换着消息,不时打着手势暗语,面上之神情,也俱是十分凝重,一眼望去,便可分出他们与其他人的不同。
妙空沉声叹道:“吴家兄弟还在自鸣得意,以为他自己做的不错.却不知他们方才那些举动,早已打草惊蛇,引起了南宫世家的注意,瞧此刻四方戒备如此森严,只怕他们再难有所举动了。”
妙法皱眉道:“但那些人却俱已是热血奔腾,势在必行!”
妙空叹道:“他们若真要轻举妄动,只怕便要白白送上几条性命,于事却丝毫无补。唉!只是我直到此刻还猜不透百维的心意,更不知是该设法劝阻他们,还是任凭他们行事?”
妙法沉吟道:“瞧百维之心,似是要任凭他们放手去做,至于他们的成败胜负,反正都与我等无关,但……但我却觉得应该设法劝阻他们才是,能为我方多留下一份力量,总是好的,唉……只可惜任相公此刻不在此间,我等实不该让他走的。”
妙空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咱们总得先找着百维才是,先往左面……”
语声未了,突然丝的一声,一粒绿豆般大小的石块,破空飞来。
石块来势虽急,但却是打向妙空身侧一尺外的空处。
显见这飞石之人并无意要暗算妙空,只不过要引起他的注意而已。
妙空面色微变,立时转目向石块飞来的方向瞧了过去。
只见一人头戴范阳毡帽,身披黑色风氅,向他微微招了招手,便转身而去。
此人以毡帽紧紧盖着眉际,下半边面目又缩在风氅翻领里,妙法与妙空,根本瞧不见他的面目,却又觉此人有些眼熟。
妙法皱眉道:“你可瞧的出此人是谁?”
妙空摇首道:“难以辨认。”
妙法沉声道:“瞧他如此鬼鬼祟祟召唤我等,莫非又有什么奸谋不成?”
妙空沉吟道:“但……但瞧他方才飞石过来,又似并无恶意。”
妙法道:“那或许也只不过是他要用来诱惑我等之阴谋诡计。”
他本是生性淳厚之人.但与南宫世家勾心斗角久了,也不禁学了些机变之心,时时刻刻都在暗中提防这一招。
妙空悚然道:“不错,既是如此,咱们便不可随他前去,免得着了道儿。”
哪知那人却又站住脚步.悄悄向他们不住招手,似是显得十分焦急。
妙法面现犹疑之色,显见心中也难以决定是去,还是不去,皱眉道:“我总觉得此人看来眼熟得很,说不定乃是我等同道.有什么机密之事要来相告,我等若不前去,岂非也有些……”
妙空心中突有灵光一闪,立即接口道:“说不定此人便是任相公,生怕我等应付不周,是以便在暗中随来相助。”
妙法动容道:“不错。”
两人再不迟疑,大步跟了过去。
幸好这时正有几人醉酒大笑而来,吸引了埋伏在四面之黑衣大汉们的注意,是以也无人留意他们的行踪。
那身披风氅之人见到他们跟来,亦自放开大步而行,正是向传声驿外走去。
妙法、妙空对望了一眼,各各加紧脚步,赶了过去。一左—右,将那人夹在中央。
妙空沉声道:“不知朋友可是姓任?”
那人轻咳一声,似是要说什么,但又突然伸出双臂,扶住了妙法、妙空两人的肩头,头却垂了下去,口中喃喃道:“好……好酒,今天好日子,我没有醉,再来三杯。”
语声含糊.怪腔怪调,正是一副已烂醉如泥,是以满口胡言的模样。
原来这时正有一条黑衣大汉对面而来,瞧了此人一眼,双眉似是微微一皱,便远远沿路而行,显见是不愿来招惹这个酒鬼。
妙空不觉暗赞一声:“好迅快的反应,好机警的变化……”
当下心中更是认定了此人九成必是任无心。
妙法心意也正和他一样。两人对望一眼,目光中都不禁充满了惊喜之色。
走出一箭余地,已可望见传声驿口那株槐树。
镇外仍不时有三五成群的武林豪士,结伴而来。
只是槐树下记录查问之人,已换了三个长衫男子.但风吹衣角,他们长衫下仍是一身紧身劲装。
这些黑衣大汉武功俱都不见高明,智谋更大多在人下。
妙空本觉这些人不足为虑,但此刻才发觉这些黑衣大汉人数之众多.竟出乎他意料之外,亦不知南宫世家是自何处搜罗来的?
于是妙空又不禁为之暗暗担心。
只因纵是才智低能之辈,但人数一多,便也变得十分可怕了。
这些人此刻分散四处,还不觉如何,若是聚集在一处,岂非又是—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突见街旁闪出一条黑衣大汉,微笑道:“三位莫非是要出镇吗?”
妙空骤然吃了一惊,强笑道:“在下等出去走走,不知是否有妨?”
那黑衣大汉道:“客人们之行动,小人们怎敢干涉,但晚宴已将开,敝主人正要向各位敬酒,三位若无急事,还是莫要出镇的好。”
他话说的虽客气,但口风却仍然毫不肯放松.可见对每一个入了传声驿之江湖豪杰,都已在暗中负起监视之责。
那身披风氅之人突然大笑道:“敬酒……好!好!咱们再去喝几杯。”
妙空心头灵机一动,连忙笑道:“在下这位朋友已烂醉如泥,是以在下便扶他到镇外走走,一来透透凉风,再来也是免得他酒醉撒疯,出丑倒还罢了,若是得罪了朋友.岂非大是不妙。”
黑衣大汉瞧了那身披风氅之人一眼.双眉也不禁皱了起来.沉吟道:“既是如此……三位出去走走也好.只是莫要走远了。”

妙空笑道:“主人敬酒.在下等怎会错过,转转这就回来了。”
黑衣大汉抱拳一笑,闪身让开了道路。
妙空等三人便大步走出。
那身披风氅之人,口中犹在大叫大嚷:“喝酒……不要走,去喝酒。”
妙空不觉暗暗好笑,忖道:“这位任相公当真是绝世之才,不论何事超人一等,而且装龙像龙,装虎像虎,比之名伶也未为过。”
眼见已离传声驿渐渐远了。
三人走离大道.四下渐渐荒僻。
纵目四望,数十丈周围之内,俱是乱石杂树,再也看不到人迹。
妙法、妙空又自对望了一眼,忍不住齐地脱口呼唤道:“任相公……”
那身披风氅之人突然站直了身子,道:“任相公在哪里?”
妙法、妙空不觉齐地一怔,倒退半步,
凝目望去.只见那人推开毡笠,露出脸来,骇然竟是那与百维同时走失的妙雨。
要知妙法、妙空俱都未想到,妙雨会如此故做神秘,是以虽觉这身披风氅,头带毡笠之人身影甚是熟悉,却再也未猜到妙雨身上。
妙法一眼瞧过,面色立即一沉,微怒道:“此时此刻,你还要开玩笑吗?”
他自不知妙雨在此短短一段时间里,实已历经艰险,见他如此装做,自然以为是在开开玩笑。
妙雨苦笑一声,轻叹道:“妙雨斗胆,也不敢来寻两位师兄的玩笑。”
妙法皱眉道:“既非开玩笑,你为何要突然如此装做?百维大师又到哪里去了?”
妙雨长叹一声,道:“局势又有巨大之变化,你我今夜只怕已不能平安度过,至于百维大师嘛……唉!只怕也被我不幸料中。”
他不但神色凝重,言词间也充满忧郁。
妙法见了他此等模样,心头也不禁焦急起来,催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与百维大师究竟遇着了什么惊人变故?你总得快快说出才是。”
妙雨沉声叹道:“方才我与百维在那贵宾馆前人丛中观战,只因那些黄衣喇嘛已与……”
他简略地说出那段经过,接着便说到百维被邀入贵宾馆之事,又将百维见到那连姑娘时神情的变化,仔细描述了一遍。
妙法、妙空果然也不禁闻之变色。
妙法沉声道:“据我所知,百维确是少林五大护法之一.这万万不会有假.若说少林护法大师竟与南宫世家门下之丫头有何干系,这确是不可思议之事。”
妙空道:“而且他—出少林寺,便投奔了任相公,若说他在路上那短短一段时间中便已与南宫世家有了勾结,亦是万无可能。须知那少林寺规律一向森严,百维晋升护法高位,便绝不会是在短短五七日间便被人收买之辈。”
妙法道:“再者他无论神情言语,都绝无被药物所迷之征兆.若说他已被南宫世家迷却本性,亦绝无可能。”
他两人衡情度理,竟忍不住要为百维辩护起来.只因此中曲折,实非他们所能想象。
妙雨缓缓道:“我本觉此事绝少可能,当时曾与任相公几番推测之后,便又改观。”
妙法皱眉道:“他既无突然投效南宫世家之举,亦无被药物所迷之征象,却又怎会与南宫世家有何勾结?我倒想不透了。”
妙雨沉声道:“他投入少林之后,虽无此可能,但又有谁知道他投入少林之前的事?说不定他根本就是南宫世家派入少林卧底的奸细,说不定他这三十年来在少林寺之苦修,只不过是为今日南宫世家之举暗做桥梁而已。”
妙法、妙空只听得心头一阵震栗,忍不住齐地脱口道:“不错!”
妙雨道:“此事听来虽有些玄妙,但以南宫世家积虑之深远,行事之周密看来,亦非全无可能,只是到目前为止,江湖中犹无一人知道百维投身少林前的身世,是以我与任相公虽然早有怀疑,但几经推敲之后,仍是不能决定。”
妙法长叹道:“不想任相公目光之锐利竟一至于此,我等却还蒙在鼓里。”
妙雨道:“其时百维之行动,早已不时有破绽露出,只是师兄等未曾留意而已,而我也直到今日,才更觉任相公之言确是有理。”
妙法沉吟道:“不知你随他入了贵宾馆后,又是如何情况?”
妙雨道:“—入贵宾馆,他们便将我与百维分开,那时我心中实是惊疑不定,但身入虎**,也只有暂且隐忍,当时被那几条大汉,前呼后拥,半推半拉的推入了一重与外面完全隔绝的院落。”
妙法道:“听来那贵宾馆里,地方倒宽阔得很。”
妙雨道:“那贵宾馆本是昔日驿丞衙门,而这传声驿昔日想必是官家行兵传文之往来要卫,是以驿丞衙门建造十分宽大,只是此地近日已逐渐没落,是以这驿丞衙门也有大半荒废了……”
语声微顿,接道:“那院落想必也是荒废已久,此次南宫世家虽曾加以清理打扫,却仍掩不住院子里那一股阴湿荒凉之气,我—见他们竟将我带入了此等所在,暗中更是不觉加深了几分警戒之心.但直到那时为止,南宫世家门下神色间仍无露出丝毫异状,而且早已在房中准备好一桌虽不算十分精致,但却可说得上极为丰盛的菜,居然说要为我接风洗尘。”
妙法沉声道:“此宴必非好宴,那酒你更是碰都不能碰的!”
妙雨道:“那些人竟将我按在上首坐下,彼此间却在那里挤眉弄眼,暗做眼色,完全将我当做可以随他们摆布的呆子一般。我便也索性作痴作呆的.装做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任凭他们摆布。”
妙法大惊道:“你怎可如此托大,单是那酒就不该饮下……”
忽然想到,妙空也曾为那吴四娘所迫,饮下一杯烈酒,说到半途,突然顿住。
妙雨微微一笑,道:“师兄放心,身在虎**,妙雨岂敢粗心大意。”
撩起双袖,接道:“两位师兄请看,酒都在这里,妙雨未曾饮下一滴。”
妙法、妙空低头一看,见他两只衣袖潮湿了—大片,酒香扑鼻。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使了什么瞒天过海的手法.竟能骗过南宫世家的门下,逃过了一场酒厄。
妙空眉头一蹙.忧形于色,道:“想不到少林护法,竟是南宫世家派出的奸细,我看当务之急,是赶紧寻到任相公,请他筹划良策,挽救眼下的危局。”
妙法道:“师弟说的不错,我们速即寻找任相公,请他主持大局,重定对抗南宫世家的大计。”
顿了一顿.仰首浩叹一声,接道:“放眼当世,这万斤重担.也只有任相公才肩负得起。”
事情变化远出他们所料,几人都有孤立无援.茫然失措之感,不禁重又想到任无心身上。
一想到任无心.沉沉的黑暗中,突然现出一点光亮。
妙法精神一振,道:“由百维的事看来,南宫世家处心积虑,其颠覆武林,独霸天下的阴谋由来已久,看他们公然招亲,大事招摇,显然是认为准备已定,时机已熟,将要全面发动。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分头去找任相公,再定行止。”
妙空道:“大师兄说的有理,好在分手才只一日,回头追赶,谅必还来得及。”
妙雨忽然将头一摇,断然道:“眼前最重要的事,不是寻找任相公。”
妙法先是一怔,随即轻叹一声,道:“师弟的聪明才智.远非我等所及,若有高见……”
妙雨赧然道:“小弟愚鲁,焉敢在两位师兄面前逞能。”
妙法将手一摆,接口说道:“同门弟子,情若手足,用不着客气,事在紧急,师弟有话快讲。”
妙雨沉吟一瞬,道:“依小弟看来,传声驿内,今夜必有大战,似长白四虎吴氏兄弟等,都是我辈中人,将来我等与南宫世家最后搏斗.这批人都是得力的战友,今夜令他们轻易牺牲,实在太过不值。”
妙法脸色大变,道:“当真不好,百维假冒百代大师,令他们举事之时,各人左腕上系了一根黄色带子,百维若真是南宫世家派出的奸细,南宫世家的人岂不正好按图索骥.将这批人一网打尽,这不是插标卖首,自寻死路吗?”
妙雨沉声道:“所以小弟想,我等应该设法先将这批人救出陷阱,免得他们无谓牺牲,死的不明不白。”
妙法乃是武当掌门的首座弟子,也即是将来继承道统之人。
若论江湖经验和应变机智,虽有不如同辈师弟之处,但那仁侠之心,与卫道舍身的勇气,却是为同辈弟子的表率。
当下毫不犹豫,朝妙雨肃然说道:“师弟头脑冷静,长于谋略,今夜之事究竟如何着手,我和妙空师弟听你调度,事在紧急,师弟速做决定。”
妙空接口道:“我也听凭师弟差遣。”
妙雨脸色沉凝,想了一想,慨然道:“既是两位师兄吩咐,小弟焉敢推诿。”
目光一转,朝妙空道:“百维可疑之事太过重要,我等近来接二连三的挫败.可能都与此人有关,这事必须尽快的禀报任相公得知。”
妙空道:“师弟的意思是……”
妙雨道:“小弟想请师兄即时回头,去追赶任相公,将此中的情节说给他听,请他重主大局,挽救危局。”
妙空犹豫道:“但是任相公积劳成疾,心神已呈恍惚状态。”
妙雨断然道:“不!任相公所以会落得心力交瘁,神思恍惚,正是因为近来接二连三的挫败,超出了他的意料,他百思莫解,找不出受制于敌,处处落在下风的道理,因而觉得敌人远较自己高明,以致信心崩溃,意志消沉,神色显得恍惚起来。”
妙空接口叹道:“师弟高见,任相公虽然已对百维动疑,怎奈百维投身少林寺已三十年,这三十年中又恪守清规,从无过恶,任相公虽然偶动疑心,又怎敢肯定他是南宫世家的奸细?唉!谁能想到南宫世家今日所做的事,远在三十年前就已策划进行了呢!”
妙雨道:“这件事是个极大的关键,任相公如果得知百维与南宫世家里的妇女早有勾结,就可想通近来迭遭挫败的原因,这点症结—解,一切疑念皆可豁然贯通,蒙蔽心头的迷瘴一除,灵智必然顿复,信心即可重建,那心力交瘁,神志恍惚的毛病,势必霍然而愈。”
妙空连连点头,对妙雨的见解似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道:“师弟说得对!师弟说得对!我即时回头……”
倏然住口,愁容满面,道:“那百维心毒手狠,他若知道我等已看出他的本来面目……”
妙雨毅然接口道:“师兄放心,任他如狼似虎,不待任相公到来,小弟先就要斗他一阵,教他识得武当弟子的厉害!”
妙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移目向妙法望去。
妙法轻轻叹息一声,慨然说道:“大义当前,迟疑不得,师弟速即动身吧!”
妙空微微一顿,稽首道:“小弟遵命。”
转身急掠而去。
妙法仰头一望月色,道:“时光已经不早,咱们应该快去知会吴家兄弟,倘若变乱一起,为时可就晚了。”
妙雨点一点头,忽由囊中摸出两根黄绫带子,分一根给妙法,道:“师兄系在腕上。”
说罢将那黄绫带子在左腕之上系好。
妙法不觉惑然道:“这定是百维的诡计.咱们正要通知旁人取下……”
忽然想到,他行事必有道理,急忙住口,将那黄绫带子匆匆系好。
两人反身朝传声驿内走去。
快到镇口,妙雨忽然悄声道:“师兄脚步放慢—点。”
妙法闻言,连忙放缓脚步,游目四盼,装出一副踏月漫步,意态悠闲的样子。
突见街旁闪出一条黑衣大汉,微笑道:“这位英雄的酒醒了吗?”
妙雨抬手一扶头上的范阳毡帽,霎时变得醉眼乜斜,面色红朴朴的,含糊道:“多谢朋友关注,在下想以酒解酒,此刻还想喝两杯。”
那黑衣大汉只感到酒气扑鼻,令人欲呕,不禁浓眉一皱,道:“晚宴已开,敝主人正命属下四下催请客人,还有一位英雄怎地未见回来?”
他说的客气,口风却是甚紧。
妙雨愈装愈醉,乜眼道:“进入传声驿内,共有几条通道?”
忽然眼前一花,日间代表南宫世家发话,面色蜡黄,望之有如死人一般的黑衣男子倏然出现,一掌拍出妙雨肩头,哈哈笑道:“这位英雄,在下寻得好苦!”
妙雨凛然一惊,瞧他手掌随意拍来。看似—时高兴,并无伤人之意,其实敛劲蓄力,杀机隐隐,急忙抬手一架,含混道:“是找我吗?”
这抬手一架轻描淡写,其实乃是武当绵掌中的精妙招术。
但那黑衣男子意不在此,目光瞥见了妙雨腕上缠的黄绫带子,顿时缩手笑道:“日间小英雄逃席.敝主人将小人们狠狠责备了一顿,晚宴已开,两位快请入席。”
妙雨暗暗忖道:听这厮的口气.像是知道了我的底细。
要知武当派妙字辈的弟子,江湖地位已是不低,若是泛泛之辈,南宫世家的人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当下含糊应了一声,一拉妙法.随那黑衣男子走去。
才到那权充贵宾馆的驿丞衙门之外,耳中已闻得一阵嘈杂混乱的语声。
那黑衣男子领着二人穿过长廊,来至一座大厅门外,身形一侧,举手肃客,神情冷傲,与先前判若两人。
妙雨—望那黑衣男子蜡黄的面孔,暗道:几时我揭下你这张人皮面具,瞧瞧你究竟是何许人物。
抢上一步,昂然走进厅内。
大厅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百余桌酒席上坐满了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语声喧哗,聒耳欲聋。
两人进入厅内,简直无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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