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菊儿见了他的神情,又是一笑,道:“这里已快出去了,你可认得路吗?”
百维笑道,“认得!”
口中虽是含笑而言,心中却在大骂:“这姑娘也未免将我瞧的太轻了.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会不认得路吗?”
菊儿道:“既是认得,你不如就自己寻路去吧,五夫人还在等着我哩!”
百维垂首道:“遵命!”
菊儿已袅娜扭动着腰肢,走将回去。
百维瞧着她艳盈的身躯,动人的风姿.心中更是怦然而动。
只见菊儿走了两步,突然回眸一笑,道:“莫忘了……”
百维道:“莫忘了什么?”
菊儿双颊微红,含羞笑道:“莫忘了我姐妹两人……莫忘了大功告成之日…—”
腰肢微拧,惊鸿般一掠而去。
百维但觉心神又是一阵荡漾,仔细体味她临去时的两句话,更是满腹温馨.齿颊生香,呆呆的出了会神,方自一力向来路奔去。
菊儿纤腰微拧,三转两转,便已回到软轿前。
轿中人道:“那姓殷的冒牌和尚已走了吗?”
菊儿微微一笑,道:“我瞧他神魂颠倒地去了,才回来的。”
笑语如花,眼波流动,竟已不复再是方才那种冷若冰霜的模样。
这句话说完,一直伏在地上轻轻啜泣的莲儿,亦自一跃而起,面上哪有一丝泪痕,原来方才的痛哭啜泣,全都是做出来给百维看的。
菊儿纤指轻轻一戳她的面颊,笑骂道:“小妮子,整天价瞧着你倚在栏杆边想男人,今日可称了你的心愿了吧!”
莲儿撇嘴啐道:“那和尚一身臭气谁稀罕?你要,就送给你吧!”
菊儿笑道:“唉唷?好不要脸,那和尚是你的吗?你就要拿来送人了。”
莲儿顿足道:“好……你……你……”
笑着去搔菊儿胳肢,菊儿笑着告饶。
轿中人轻轻道:“好了,莫再闹了,事已办完,咱们也该回去啦!”
莲儿扭着腰肢,转身面对软轿,说道:“夫人,那冒牌和尚既然早已死心塌地的投在咱们门下,夫人你又何苦再对他来这一套呢?害得我……害得我身子脏了,又被菊儿这丫头取笑。”
轿中人缓缓道:“唉!这次真让你吃亏了,该怎么办呢?”
莲儿道:“怎么办……夫人真该好好补偿才是……”
菊儿笑道:“她既然那么想男人.夫人不如就赏给她个大男人吧!”
莲儿眼波横飞,轻轻媚笑说道:“别的男人我也不要.我只要……只要……”
轿中人道:“你要什么?只管说呀!”
莲儿道:“我只要像任无心那样的男人,又英俊、又聪明、武功又高……唉!要是有那样的男人陪着我、我再吃点亏也没关系了。”
她面上似笑非笑,凝目望着远方,似是任无心那潇洒英俊的身影,此刻便在她眼前。
软轿中默然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厉叱道:“跪下来!”
叱声中绝无丝毫暖意,莲儿身子一震,笑容突失,惶然跪倒,颤声道:“夫……夫人……”
轿中人厉声道:“菊儿,给我重重去打这妮子十掌!”
菊儿面色也被骇得铁青,垂首道:“是!”
身子一闪,掠到莲儿身前。
莲儿又惊又骇,惊呼道:“夫人……菊儿姐姐.你饶了莲儿吧!”
呼声凄恻婉转,端的惹人怜爱。
菊儿却似充耳不闻,铁青着脸,啪的一掌,掴在莲儿那吹弹得破的娇靥之上。
她方才虽与莲儿那般嬉笑,但此刻下手却绝不留情,只听一连串清脆的掌声响过,莲儿双颊已被打得又红又肿,哪里还有方才那如花颜色。
但她却也不敢闪避,直待十掌打过,忍不住痛哭着道:“菊儿姐姐……你—…你好狠……”
满面俱是泪痕,痛哭再也不是假的。
菊儿背转了脸,不去看她,冷冷道:“夫人之命,谁也不得违抗,夫人就是叫我杀了你,我便立刻抽刀将你杀死。”
莲儿身子一震,颤声道:“咱们姐妹间难道……难道就没有一分情感吗?”
轿中人冷冷接口道:“什么姐妹间的情感?我南宫世家门下,要的就是菊儿这样的人.只知听命行事,别的任何事都不能放在心上!”
莲儿仰面流泪道:“但莲儿也是什么话都听夫人的呀!夫人你为何……”
轿中人冷冷道:“我南宫世家门下,万万不能容有挟功自重的人,今日我之所以如此对付那姓殷的,只是为了要他完全失去自尊自重之心.要他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昔日的功劳,永远像奴隶听命于我,他若随时随地要提起自己的功劳.时时刻刻要别人对他尊重,我还怎能驾驭于他?”
语声微顿,缓缓接口道:“我今日所以罚你,是因为你非但也来邀功求赏,而且问话大多,要知凡是我南宫世家门下,都得绝无条件的服从命令.绝不能要求解释,就是要你吃些粪便.你也得立刻去吃,万不能去问什么原因。”
莲儿听得身子不住颤抖,垂首道:“莲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轿中人语声稍和,缓缓道:“但今日虽然有过,亦非无功!我南宫世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回去之后对你自有一番赏赐!”
莲儿伏地拜道:“多谢夫人!”
轿中人叹了口气,道:“好,走吧!”
那几条抬轿之大汉,始终在一旁石像般木立不动,听得轿中人赏罚那般公平,行事那般威严,面上都不禁流露出钦佩尊敬之色。
此刻轿中人一声令下.黑衣大汉们立刻俯身抄起轿杆抬轿向西行去。
菊儿突然握住莲儿的手腕.微微—笑,道:“莲儿妹子,咱们走吧!”
伸手替莲儿拭去泪痕,抚着伤势,轻叹一声,道:“唉!打得好重……”
似是全然忘记莲儿面上的伤势,就是她这只手打的一般。
昔日那般温良柔顺的田秀铃,今日竟会变的如此工于心计,指挥若定,言词间忽然有如十万大军统帅般威严,又忽而有如慈母般温柔,对人临之以威,继之以惠,做事周详严密,信赏必罚……这种性格上的巨大变化,别人若非眼见.实是再也难以令人相信!
百维恍恍惚惚,直奔了盏茶时分.已可望见那死寂的村庄,头脑方自略为清醒,当下顿住脚步,取出那三道密封的锦囊。
只见第一封锦囊之上,写的是:“离此地约摸盏茶时分,经过一番急遽的奔驰之后,头脑才会清醒,才会念及这三封锦囊,取出观看,只要那时四下无人,便立刻将此封锦囊拆阅。”
百维还未看完这短短数十个字,心头已是怦怦跳动,苍白的面容,也泛上一阵羞红,似是突然被人发觉了**,猜中了心思一般,情不自禁.左右瞧了几眼。
风吹荒草,四野哪有人迹。
百维先是暗笑自己慌张,想了一想,方自大为惊叹,对那五夫人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知田秀铃能窥破他心意,倒也不难,但田秀铃竟能将他离开坟地后之情绪变化经过,预先一一说出,竟有如在场眼见一般,这种惊人的判断能力,怎能不叫百维口服心服?
过了半晌,百维方自寻了个较为隐僻之处,拆开锦囊。
只见一张素色薛涛笺上,写满了工整而娟秀的字迹,写的是:“任无心此人,猜疑之心颇重,尤其事已至此,必将对你事事都存下防范之心,是以你既在此逗留了两个时辰之多,回去后必将受到极为详细之盘问,你不妨尽量编造一些离奇诡异之原因.回答于他,任无心聪明过度,想到你如要说谎,必定会编造一些合情合理之原因,是以你说的越是荒诞离奇,他反而越发相信,必会绞尽脑汁,去思索这些荒诞离奇之事发生的原因,反而不会去细想别的,你便可安全渡过这一关。”
瞧到这里,百维面上不禁泛起会心之微笑,只因他也是老奸巨猾,工于心计之人,是以对五夫人这锦囊中之妙处,深深了解。
略一寻思.继续瞧了下去,只见接着写道:“我使百代失踪,玄真疯狂,再令你如此做法,这一切只是为了要令任无心分心他顾,心志既不能集中,精神必是涣散,而事情变化,越来越出他意料之外,他苦心积劳之下,甚至会发疯也未可知。”
百维不禁暗叹忖道:“五夫人好狠的用心.竟连叫任无心死去,都嫌太便宜了他,莫非他两人之间,有什么怨恨不成?”
百维虽然心计深沉,却也再不会想到田秀铃对任无心之怨毒,竟是因爱而生。
“但那玄真却非真的玄真,发疯自然也是假的,他乃是本门门下一位内功极为深湛之高手,经二夫人易容改扮,其人不但装做逼真,而且能将气脉故意错乱,好教任无心再也诊断不出他是为了何种原因发疯.而任无心一心注意到他疯狂之事便不会留意到他是否伪装改扮的,是以你不妨在暗中与他联络,无论任何事,都可互相商量。”
瞧到这里,百维更不禁为之击节,暗叹忖道:“好妙的计,好高的手段!想不到五夫人年龄虽轻,却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但锦囊之中,还另有妙计,薛涛笺上,下面接着写的是:“你受盘问之后,任无心还要大费苦心,去安排田家村那些人之去处,他身怀重任,自不能带着这些老弱一齐随行,但却又想不出有何地方可共这些人食住,那时便可毛遂自荐,对他说少室嵩山,有个少林下院,正是这些人最最理想的安身之所,仔无心必定大喜称善,你便可写封书信,令这些人投往嵩山,路上自有我南宫世家门下去收拾他们!”
另有一行字迹,写的特别明显,似是要百维特别注意,写的是:“你回去之后,任无心若是丝毫不加盘问于你,你便要立刻带着那玄真以及百护等四人,设法逃走,但走的也不要露痕迹为妙。”
看完这封书信,百维更不觉将那五夫人田秀铃视为天人一般,暗叹忖道:“是了,任无心若是丝毫不加盘问于我,必是对我已有极重之怀疑,甚至已看破我的行藏也未可知……唉!我纵然也能策划出前面那些妙计,但却万万不会想到这最后也最最重要之一着……唉!那便要棋差一着,而满盘皆输了。”
百维自愧不如之心,一生效忠南宫世家之心,便更是忠诚。
再看第二封锦囊之上写着:“看到一盏以五色彩纸糊的灯笼时,便可拆阅,但灯笼下若无尸身,便要将此信焚毁,拆阅不得。”
百维暗奇忖道:“五色灯笼?尸身?五色灯笼之下,怎会定然有尸身?为何没有尸身,这锦囊便看也看不得?”
再看第三封锦囊,写的是:“等到任无心发觉自己两鬓头发斑白时便可拆阅,那时必定在一条溪水之畔,溪畔若有垂钓之人,便是我南宫世家门下,你可暗中与他联络,但无论你问他什么,他第一句话必须回答:锦囊妙计,上天入地!”
百维更是奇怪,不禁又暗自忖道:“任无心正值盛年,两鬓怎会斑白……他发觉自己两鬓已斑之时,为何必定会是在条溪流之畔……溪水畔又怎么必定会有南宫世家的门下?”
他想来想去,只有最后一点还可解释,只要南宫世家在这一路上,每条溪流畔,都派个人垂钓就成了。但其余的道理,百维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他对五夫人早已完全信服,是以不再细想。
当下藏起那两封还未拆开的锦囊,将瞧过的那封放入口中嚼碎,埋在地下.展开身法,直奔入村。
任无心等人果然俱是满面焦急之色,在等候于他。
那玄真道长虽已不再发疯,但木然坐在那里,目光仍是痴痴呆呆,别人所说的任何话,所做的任何事,他全都丝毫不了解一般。
百维身形还未入村,在外了望的村众,便已欢呼起来,道:“百维大师回来了……百维大师回来了!”
一面欢呼,一面奔入通报。
任无心骤然松了口气,大喜道:“在哪里?”
他屡经变故.神情已远不及昔日镇静,匆匆长身而起,便待奔出相迎。
百维已一掠而入,他衣衫还未干透,满身俱是泥污,看来当真狼狈不堪,似是曾经遭遇到什么极为严重之险难一般。
任无心果然吃了一惊,失色问道:“大师怎地如此模样?”
百维道:“贫……贫僧…”
故做出气喘剧急之态,连话也无法说的上来,似是惊魂虽已略定,却仍未完全平复。
任无心惶然道:“大师莫非又遇见了什么惊人之事不成?”
百维颔首道:“不……不错!”
任无心长叹—声,眉宇间之忧虑,又加深几分,道:“大师且请安坐,慢慢道来。”

百维依言坐下,气喘渐渐平复.但面容间却仍带着惊怖之意。
早已有人送上茶水,百维连喝了三杯.方自沉声叹道:“南宫门下虽已远扬,但贫僧仍是放心不下,见得任相公小憩之时,便走出查看一番,想不到……唉!贫僧此番出去,竟险些再也回不来了。”
手掌不住颤抖,茶杯当的跌得粉碎,这一番做作功夫,果然可称是当世无双。
要知他在那藏龙卧虎的少林寺,一耽三十年,竟能骗得少林寺上下数百僧侣,对他深信不疑,而且还将他推为罗汉堂之护法,这份忍耐与做作功夫,又岂是常人们能望其项背。
任无心虽然观察入微,也强不过少林数百高僧,哪里能瞧得出丝毫破绽,闻言更是色变,道:“莫非那素手兰姑竟又去而复返?”
百维听了这句话,便知能令任无心最具戒心之人,便是那素手兰姑,只因当今世上曾与任无心交手之人,也唯有素手兰姑能胜得了任无心一着半着,是以任无心第一便是生怕兰姑去而复返。
百维是何等人物,一念至此,当下沉声叹道:“相公且听贫僧将此番经过,一一道来……唉!只望相公听了,莫要太过忧郁。”
他越是要任无心莫要太过忧虑,任无心忧郁之心便更加重。
只听百维长长舒了口气,接道:“贫僧漫无目的,四下搜寻,见得四下毫无动静,方自略为放下些心事,哪知就在那时,草丛中突然钻出个身穿轻纱之绝色少女,向贫僧含笑招手。”
他果然善于捉摸别人心里,就只开场几句话,已说的离奇诡异之极,教别人不得不凝神倾听,听了又不得不怦然心动。
百维目光一扫,见得门外已围了许多人旁听,面色俱都紧张的很,百维心头暗喜,故做不见,沉声接道:“贫僧见那少女虽然容貌美如天仙,但眉梢眼角,却带着种妖艳**之态,立刻对她深怀戒心,便问她相召有何见教?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过来,我让你瞧几件东西。那语声更是柔媚入骨.贫僧若非坐关多年,便已忍不住要为之心动神驰。”
众人虽末见到这绝色少女,但听他如此描述,便已听得心动神驰。
百维道:“但贫僧仍是压不下那好奇之心,忍不住走向前去观看,那时贫僧早已将真气贯注全身,只要稍觉不对,便可立刻将那少女毙于掌下,但……但贫僧一见了她手中所持之物.真气便立刻溃散,身子也几乎要倒在地上。”
听到这里,任无心也忍不住问道:“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百维黯然长叹一声,道:“那少女手持之物,竟是我百代师弟之佛珠与度牒!”
任无心耸然动容,大骇道:“如此说来,百代大师莫非也遭了别人毒手?”
百维叹道:“那时贫僧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法,这佛珠与度牒本是我出家人最最重视之物,片刻不敢离身,如今百代师弟之佛珠与度牒,竟落入这妖媚少女之手中,百代师弟岂非……”
长叹—声.转口道:“贫僧大惊之下,便喝问那少女是如何得来的,那少女又是一笑,道:有人将这两件东西交给我,要我以此为信物,请你跟我走一趟,你也不必问我此人是谁,反正一到了那里,你便可见着他了。贫僧……”
任无心忍不住又自接口道:“大师想必定是跟着她去了?”
百维垂首道:“不错!”
任无心叹道:“大师若是回来通知在下一句,或是留下音讯就好了。”
百维道:“贫僧事后想来,何尝不觉如此,但那时贫僧方寸已乱,那妖媚少女更是在一旁不住催促,贫僧也不及细想,便跟着她去。那少女一路上风言风语,贫僧也不愿理睬于她,只是在暗中猜测,不知这妖女要将贫僧带去何处?足走了两三盏茶时分,那妖女竟将贫僧带到一处荒凉阴森的坟场。”
任无心突然问道:“那女子轻功如何?”
百维呆了一呆,一时间还捉摸不透任无心相询此话是何用意?沉吟道:“那妖女年纪只有十七八岁模样,但轻功之高,已与贫僧不相上下。”
任无心双眉微微一皱,显然,正是为这少女轻功之高,而暗暗吃惊,寻思半晌,方自缓缓道:“以大师轻功身法,全力奔驰,两三盏茶时分.至少已可奔出—里开外…”
目光转向窗外,接道:“贵村一里之外,可是有个坟场吗?”
窗外村众之中,立刻有人应声道:“不错,敝村—里之外,正是有个坟场,但那坟场多属义坟,乃是邻近的村镇,专用埋葬无人认领的尸身,或是一些烟花女子之用,是以经常无人扫墓,有些坟墓且已颓败,看来正是阴森荒凉的很。”
百维冷笑暗忖道:“好个任无心,心思果然精细,连这些细微之处.都要加以证实,嘿!幸好我这篇谎话,都有些事实根据,否则此刻便要露出破绽了!”
一念至此,更是小心。
只见任无心面色凝重.缓缓道:“大师但请接着说下去。”
百维干咳一声,道:“贫僧见到那坟场那般荒凉,不觉更是加重了戒备之心,那少女三转两转,竟将贫僧带到一个荒草漫漫,颓败不堪的坟头前,那坟墓已倒塌了一边,露出一角棺木,坟前的墓碑,字迹也模糊不清,贫僧见了这情况.心里更是惊疑不定,那少女却已咯咯笑道:要见你的人,便在这里。”
这时围聚在窗外之人,已越来越多,听了这句话,都不禁发出惊呼之声。
百维目光一转,接道:“贫僧听了这句话,心里不觉大吃一惊,那少女瞧见贫僧面色,笑得更是得意,道:你不信吗?随我来!走到那露出一角的棺木前,伸手按了几按.那棺盖竟突然滑了进去,棺木中竟没有尸身,而是一条地道。”
任无心动容道:“那里想必便是南宫门下的秘密巢**之一,大师怎可随意进去?”
百维长叹一声,道:“贫僧本也不敢进去,但就在那时,地道中竟然传出了我百代师弟的呼声,唤贫僧快些进去。”
任无心身子一震,骇然道:“百代大师的呼声?大师你可听清楚了吗?”
百维沉声道:“贫僧与百代师弟同门数十年,怎会听错他的口音?只听那呼声道:百维,快些进来!百维,快些进来!接连不断.唤到第三次时,贫僧已听得清清楚楚,绝无疑问!”
任无心双眉皱得更紧,缓缓道:“如此说来.百代大师并未遭毒手?但他却为何要躲到那里去?莫非已被南宫门下禁锢了不成?”
百维叹道:“那时贫僧也和任相公同一想法,身不由主,举足跨入了那棺木之中。只听那少女在身后笑道:少林子弟,果然有些胆量!接着砰地一声,棺盖便又合起.那妖女竟未跟着下来,幸好地道中还有些微光,可以看出地道并不太长,尽头处乃是一扇铜门,并未关紧,灯光便是自门缝中透出来的。我缓缓走到门前,也不知门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是否有着极厉害的埋伏?实是不敢轻易推门一看。”
他不但说的活灵活现,而且语声抑扬顿挫,传神已极,说到每个关口,便微微顿住语声.四下众人都听得为他捏了把冷汗。
只听沉重的呼吸之声,此起彼落,更增加了气氛之沉重。
百维沉声接道:“但就在这时,铜门突然洞开,一阵强烈的灯光,射了出来,贫僧不由自主闭了闭眼睛,等我睁开眼时,只见……唉!任相公,你可知贫僧见着了什么?”
任无心突然被他一问,竟有些不知所措,摇头苦笑道:“在下不知。”
百维长叹道:“莫说任相公不知,便是贫僧.也做梦都未曾想到,那铜门后竟是一间布置的极华丽的精室,室中摆着一桌酒宴,正坐上首举杯大笑的,赫然竟是我那百代师弟!”
任无心心头一震,竟不觉脱口惊呼出来,道:“这……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百维沉声叹道:“他竟已换了一身锦缎衣衫,膝上还坐个身披轻纱的绝色少女,而坐在下首相陪的,竟是皇甫少虹,和两个身穿黑衣,面容苍白的美妇人,其中一人,面上无一丝表情,目光亦是冰冰冷冷,虽然坐在酒宴之前,却不动著,后来贫僧方才知道.此人便是那武功诡绝的素手兰姑!”
任无心大骇道:“素手兰姑也在那里?另一人是谁?大师可知道吗?”
百维道:“另一人三十左右年纪.风华绝代.神情中却隐隐带着一种威严,皇甫少虹与我那百代师弟,都对她十分恭敬,口口声声唤她夫人……”
任无心呀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她想必定是南宫世家的四夫人陈凤贞……唉!百代大师既与他们同席,莫非……莫非竟已被南宫世家所诱,投入了他们的门下?”
百维垂下头,黯然叹道:“这实是少林派数百年来,最最不堪之奇耻大辱,贫僧实是无颜说起,但……唉!事已至此,却又不能不说,当时贫僧盛怒之下,也曾不顾利害.痛责于他,哪知百代大师非但面无愧色,反而大笑道:你我已虚度了大半生,若不趁此时享受享受,岂非太过冤枉。”
任无心只听得连连顿足,连连长叹道:“这实是令人难以相信……难以相信……”
口中虽说难以相信,但百维瞧他神色,却已知他实已相信了。
当下又道:“坐在他膝上的女子,更做出种种不堪之态,竟似已得到那位四夫人默允,是以毫不避忌她。”
听到这里,任无心双眉微皱.暗暗忖道:“想那陈凤贞,素来不是这样的女子,即使心性已变,也不该眼见别人在她对面做出淫亵之态,而丝毫无动于衷。”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但他却将之忍住,并未说出口来。
百维口中在胡言乱语,心里却已联想到方才在墓地之上,那一幕荒唐而绮丽的风光,暗中不觉情动,苍白的面容,也隐隐泛起一阵激动之红晕。
只是此刻众人俱被他言词所动.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神情之变化。
只听百维接道:“那女子诸般做作,自是想以春情挑逗于我,但见到贫僧不为所动,竟又换了个容貌更是妖媚,神情更是冶荡之少女,几乎不着寸缕,在贫僧面前做出百般媚态,甚至投怀送抱,我那百代师弟竟也在一旁笑道:只要你投入南宫世家,这样的美女还不知有多少供你享乐。”
任无心叹道:“若是此等情况之中.连在下都要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百维道:“贫僧心知当时强敌环伺,风光看来虽然绮丽,其实却是危机四伏,那皇甫少虹与素手兰姑等人,虽然一直未曾言动,但随时随刻,都极有可能出手一击,贫僧性命虽不足惜,但大功未成,身若先死,实是心有不甘,何况,他们虽想利用于我,贫僧又何尝不想自他们口中刺探一些消息。”
任无心叹道:“大师想法实是精确已极……唉!在那般情况之中,大师还能做如此想,实是常人难及,好教任某佩服。”
百维说得更是兴起,道:“更何况,贫僧即使不能自他们口中刺探出消息,百代投敌之事,已是极为重大的消息,贫僧无论如何,也要将此消息带回来告知任相公,是以万万不能逞一时匹夫之勇。”
任无心赞道:“大师说得是!”
百维道:“是以贫僧任凭那女子纠缠,只是神色不动,却听那四夫人突然道:咱们有几句话要问你,盼你从实说出来,便是第一大功。贫僧还未答话,四夫人又道:本门叛徒田秀铃此刻身在何处?贫僧微一寻思便道:不知道!四夫人似是知道贫僧说的不假,便又接着问道:百忍大师的下落.你该知道吧?贫僧实不知情,只有摇头。”
语声微顿,接道:“她问了这两句话,见到贫僧竟是有问必答,毫无隐瞒,眉宇间不觉隐隐露出喜色.只当贫僧已有归顺之心,却不知贫僧也在暗自得意,只因她这两句话并未问出贫僧任何机密,贫僧却从她两句话中探出两件事。”
任无心道:“哪两件事”
百维道:“第一件,便是田秀铃姑娘直到此刻,想必还甚是安全,并未被南宫世家发觉,随时随刻都会寻着任相公的!”
任无心长叹道:“但愿如此!”
百维道:“那第二件便是我那百忍师兄,此刻也必定未曾落入南宫世家手中,他一直未曾露面,想必在暗中图谋着什么大事。”
任无心又自叹道:“大师心思之周密,判断之正确,实是可佩,我方若多有几个似大师这般的人物,何愁大事不成?”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