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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飘之势,竟有丈余远近,当真有如乘风而来一般。
黑衣人与皇甫少虹,早已在垂帘飘拂之际,各各跃出一丈开外。
任无心与百代大师乍睹这黑衣娇小之人,心头各自一震,骇然脱口道:“素手兰姑!”
他两人是何等身份,但见到素手兰姑突然自软轿中现身,也不禁惊得一呆!
但见她苍白之面容,绝无丝毫表情,—双剪水双瞳,亦是迷迷蒙蒙,宛如笼罩着一层水雾,夕阳斜映下,令人只觉得这份惊人与神秘的形态,已美的不似人类,竟与人一种飘渺、迷茫的诡异恐怖之感。
要知绝丑固是骇人,绝美更是令人悚栗!
众人但觉心底一寒,不由自主,各各退后了两步,但又忍不住去看她。
也就在刹那之间,素手兰姑娇小之身形,已鬼魁般飘在那两个白衣人——百扶与百携身前。
百扶与百携亦知情况不妙,齐地大喝一声,各各击出一掌。
这两位少林护法大师全力击出之招式,其威力之大,自是惊世骇俗!
只觉一股移山倒海般的拳风,宛如海啸狂澜般迎面向兰姑撞去,纵是当世第一高手,也难硬接这一招。
哪知素手兰姑娇小之身形,滴溜溜一转,竟将这刚猛绝伦的拳风,消解于无影无形。
百扶、百携虽然镇静功夫超人,但见到此等怪异神秘之身法,也不禁大惊,方待击出第二拳。
蓦地,那乌云般之风氅黑影中,伸出了一只莹白如玉,美绝人寰的纤纤素手。
轻轻一晃,一阵柔和的微风,随手而起……
这情况笔下写来虽慢,但自兰姑软轿现身直到此刻,也不过半句话的工夫。
就在此时,任无心、百代大师已双双振臂而起,齐声喝道:“这女子不可力敌,两位师兄速退!”
喝声中两人已闪电般掠来。
但饶是如此,还是迟了一步!
百扶、百携乍睹素手一晃,那娇小之人影,不知怎地,竟已到了他两人身形之间。
这少林两大护法联手之势.皇甫少虹等两人数百招急攻尚不能取胜,但兰姑微一探步,便已破去。
百扶、百携更是吃惊。
两人拳掌又是一阵急攻,眼见业已击在对方身上,却突感着手之处,竟是空无一物,这黑衣娇小之人影,竟似有形无质一般。
百扶、百携再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及。
只见一声惊呼,一声大喝,百扶的身形,急退五步,百携凌空一个翻身,掠出丈余,但脚步方自落地,便已倒在地上。
白衣人一齐大惊,其中又有三人便待耸肩扑上,突见一条灰衣人影挡在他们面前.三人目光转处,大喜呼道:“百代师弟!”
百代大师沉声道:“师兄们快退……”
只听任无心的语声自身后传来.道:“扶起伤者,随时准备退走!”
百代大师俯身望去,伸手揭去了面罩。
只见百扶大师面容已然苍白,但只是受了惊骇,并未受伤。
而百携大师嘴角却已流满鲜血,呼吸亦是十分微弱,见了百代大师,微微一笑道:“百……”一字还未说出口来.便已晕厥在地,显见伤势极重。
少林高僧虽然俱是忧心忡忡,但也无暇再多探问他的伤势。
五大护法为首之百维大师随手取出一粒疗伤圣药.塞在百携口中。
转目瞧去,只见一个书生般的少年凝神卓立在那黑衣娇小之神秘女子面前,不禁皱眉道:“让这位施主一人来对付这女魔头,只怕……”
百代大师知道这五大护法经年闭关,是以并不认得任无心,接口道:“他若无法抵挡,我师兄弟去了亦是无用.他便是任无心!”
少林高僧一齐失惊.百维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任相公居然还在人间,这当真是我佛慈悲,保佑善人,武林道必将得救了。”
那边南宫世家中人,听得这书生般的少年便是名传天下之任无心.更是愕然失色。
有些人心中还待不信,暗道:“莫非那任无心死了之后,此人被推出来假冒于他?”
但见任无心那股气概,又不禁暗暗忖道:“看来任无心果真未死……天下武林中除了任无心外,还有谁有此胆量,敢面对我家兰姑……”
只因一路上他们已不止一次,亲眼瞧过兰姑的手段,所以早己将兰姑视为鬼魅般的人物。
而这些大汉,又不过都是南宫世家之外围人物,只知奉命行事,难以参预机密,是以才会如此猜疑不定。
但皇甫少虹与那黑衣人却早已知道任无心其实未死,此刻心中并无惊疑。
皇甫少虹冷笑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任无心呀任无心,想不到你竟远远赶来送死!”
那黑衣人喝道:“任无心,你若能在兰姑手下走上三招,便算你是个英雄!你可知道你那些狐群狗党,早已大半死在兰姑一双素手之下……你强抢贞女,诱奸贞妇,作恶多端,江湖中稍有见识之人,早已对你唾弃.更有不知多少人要食汝之肉,寝汝之皮,我看你不如早些自做了断,免得丢人现眼……”
原来他两人亦是深深畏惧任无心之武功,生怕兰姑难以得手,是以故意捏造出许多不堪之事,百般辱骂,为的只是要分散任无心之心神。
百代大师听得满心怒火,嘶声道:“这人胡言乱语,待老衲教训教训他!”
他双臂一振,便待扑去,却被百维大师一把拉住,沉声道:“任相公此刻正值心神专注之时,师弟你切切不可出手,教任相公分心他顾!”
百代大师凝目望去,只见任无心凝神卓立,对这百般辱骂,竟似是一个字也未曾听到。
百代大师不禁暗道一声:“惭愧!若非百维师兄提醒,我竟险些着了这厮的道儿。”
但见任无心双目如电,瞬也不瞬盯在兰姑面上,右手掌心朝天.成阳掌齐胸,左手掌心向地.成阴掌齐腹,左腿半曲半伸,成微蹲之势,右足足尖点地,脚背平直,做飞足之势,身上衣袂虽然不住随风飘拂,但身子由头至足,却是动也不动,面色更是凝重已极,生似泰山之石所塑之神像一般!
百代大师与皇甫少虹等人,俱是武林顶尖高手,一眼望过,便知任无心这一守势之稳,当真是冠绝天下,傲视古今。
这数大高手穷心竭虑,也想不出世上有何武功能破得了他这一招式。
百维大师暗道:“阿弥陀佛,纵然找兄弟五人联手合攻,只怕也破不了它.此刻只要有人敢撄其锋.势必毙于他的掌下!”
这少林高僧所学武功,亦是以守为主,所评自是权威之论。
要知任无心此刻这一招守势,不但绝无—丝破绽.而且全身上下,无论何处,俱都满蓄反击之力。
有如长江大河,满河之水,俱如蓄势待发一般,只要对方一招攻来,这力道暴涌而出,对方无异将自身投入激流洪水之中,立时便有灭顶之祸。
再瞧那兰姑,双手仍然聚藏在风氅之内.一双迷迷茫茫的眼神中,却渐渐露出神光。
原来她心神虽已迷失.全无自主之力.但对武功一道,非但半点也不痴述,反而有种神秘之威力。
此刻这身具无限神秘威力之人,显然也对任无心这一招守势大觉辣手,是以直到此刻仍末出手,似是要等到任无心精神松弛,招式间稍露破绽,才肯出手一击,这一击自是石破天惊,难以抵挡。
皇甫少虹等两人深知兰姑之能,见她竟也一反常态,迟迟不敢出手,口中虽然越骂越是不堪,心下却是越来越为惊骇!
两人推想任无心究竟不是铁打的身子,精神必有松弛之时。
哪知任无心身子虽非铁打,却有铁打的神智。
直到了约摸顿饭工夫,两旁瞧的人已是呼吸急促.满头冷汗涔涔而落。
但任无心却仍是神色不变,身形不动,直似纵然站上三五个月也无关系。
这时百代大师等人固是心头怦然,闷的透不过气来。
就连百维大师面壁功深,那般的镇静功夫,也不禁手足冰冷.微微颤抖。
忽然间,只见皇甫少虹与黑衣人双手齐扬。
两人竟不声不响,各自地上拾起一包银封,奋力掷出,夹带风声.直打任无心左肋右背。
两人也明知此番出手暗算,难以伤得任无心,只是要他心神微分,招式微露破绽,好教兰姑乘隙出手,一击致命。
百代大师等人自是大惊失色,怎奈骤出意外,不及救阻。
只见那两道风声,势如雷霆而来,任无心竟仍有如未闻末见.丝毫不曾动弹。
众人更是大惊,已忍不住失声而呼。
哪知这两封银子到了任无心身外一尺之处,突似遇着了一层无形的坚壁,竟被震得反激而出。
又听砰砰两响,一齐击在道旁门墙之上,直打得灰土四溅,木板洞穿。
这两封银子.本身已甚是沉重,更加皇甫少虹等两人掷出之力.其力道是何等惊人。
别人纵然伸手去接,也未必接得住。
而他任无心此刻却能凭护身之真气,将之反震而出,这又是何等神功!
百维大师等人虽然久闻任无心之名,却直到此刻.才见着任无心之真实功力,都不禁双手合什,低诵佛号不绝。
皇甫少虹等人更是大惊失色。只见任无心仍是行似无事,卓立不动。
两人对望一眼,但觉一股寒意自心底直冲上来。
就在此时,风中突然隐约传来一阵奇异之乐声,声音凄惋,令人断肠。
皇甫少虹身子又一震,只见那兰姑脚步已渐渐后退。
皇甫少虹突然掠到她面前,伸手一晃。
兰姑微一弓身,身形骤退。
众人但觉眼前一亮,她娇小的人影已无影无踪.只有那软轿垂帘犹在,不住拂动。
只听那黑衣人厉声喝道:“任无心,今日饶你一命.你等着吧!”
几个黑衣大汉抬起软轿,皇甫少虹微一挥手,一行人竟飞也似地向乐声来路退去。
百代大师等人呆了一呆,齐齐拥至任无心身侧,问道:“追不追?”
话犹未了,突见任无心身子一阵摇晃.竟扑地跌了下去,面容立时变的—片苍白.额上流下汗珠。
百代大师等人瞧得目定口呆,惊心动魄。
这才知道任无心方才表面看来虽仍行所无事.稳如泰山,其实却已是竭尽心力,苦苦支持,那素手兰姑若是迟走一步.此刻之情况只怕已不可想象了。
任无心原地坐下,不敢移动,当即屏息静气,运功调息,众人哪敢打扰,更怕那南宫世家中人去而复返,各各分立任无心四侧。
虽然关心任无心之安危,还不时要留意来路之动静。
过了盏茶时分,任无心苍白的面色,才渐渐恢复原来之红润。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任无心游目四顾,苦笑道:“好险……好险……唉,在下无力退敌,却害得各位也担了不少心事。”
百维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檀越休得太谦,若非檀越以身挡魔,老衲等只怕早已陷于魔手,怎能逃得过这一劫?”
百代大师拍掌道:“正是如此,若非任相公你那一招妙绝古今的守势,还有谁挡得住那女魔头!”
任无心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不瞒大师,在下方才使出那一招天地俱焚之时,心中实无把握是否能令那兰姑不敢出手?”
百代大师道:“她若是出手,还不是自寻死路,怕她做甚?”
任无心叹道:“大师有所不知,那一招天地俱焚.看来虽是十分严密之守势,但若遇上兰姑这样的高手,并非无法可破,那时这天地俱焚便名符其实.变了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招式!”
少林高僧齐地心头一凉,半晌做声不得,百维大师又自合什道:“善哉善哉,檀越亦不惜以身陷魔,大慈大悲之心,小僧等委实景仰的很。”
任无心苦笑叹道:“大师又有所不知,这一招本是死谷二奇传授于我,他老人家那日传艺之时,已说过那兰姑遇着这一招时,必定不敢出手,教我只管放心使出……”
百代大师奇道:“如此说来,这一招除了守势绝无破绽之外,莫非还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不成?”
任无心道:“这一招对你我而言,绝无神奇之魔力,但却似给了兰姑一个绝大之刺激,或是触及了她心底某一点隐痛,或是启发了她心底某一处回忆,她心神虽已完全受人控制,但见了这一招时,仍不免因激动而踟蹰,由此可见,这一招必定对她之一生影响甚大,此点在下已可断定。”
他沉声一叹,接口又道:“方才我与她面面相对之时,只见她目中屡有灵光闪动,似是想起了什么,终是因为中迷太深,是以灵光一闪即逝,若是在下猜的不错。她昔日必曾在这一招下受过重创,而使用这一招之人,必定又与她有极大之关系”
少林高僧们闭关多年.初入江湖,几曾听到过此等诡秘之事。
不觉人人听得目定口呆,心动神驰.半晌做声不得!
任无心道:“方才皇甫少虹手中,必持有可以控制兰姑心神之物,是以兰姑便完全听命于他,方才兰姑还未现身之际,曾经自轿帘中伸出手来一晃,那时你我还当是轿中人出手招呼皇甫少虹,是以绝未想到轿中人便是兰姑,如此想来,必是那兰姑在轿中枯坐太久,已有出手之意,而皇甫少虹却因时机未至,连忙赶过去,以掌中之物制住了她……唉.世事奇妙,我等单看表面显示之情况,便难免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

百维大师忽然道:“皇甫少虹掌中之物,必定与那一招天地俱焚,有极密切之连带关系,老衲胡乱猜测,不知檀越以为如何?”
任无心击节赞道:“大师之论.当真精辟之极,我等若能知道那一招天地俱焚是谁所创,昔日江湖中有谁曾使出这招神奇之极,也凶险之极的招式?只怕便能连带猜出皇甫少虹掌中手持之物,你我如能猜出皇甫少虹掌中所持之物,便可以控制兰姑,设法恢复她的神智,那么,便必定可以自她口中探出一些有关南宫世家之绝大隐秘,唉!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点之关系,实是太大了!”
百代大师沉吟半晌,缓缓道:“贫僧自首次闯入江湖走动至今日,已有四十余年,江湖中各门各派之武功,虽不敢说均有涉猎,但也略知一二,至于武林中一般成名前辈英豪所留的招式武功.也大约知道,却从未听过有这一招天地俱焚……”
语声微顿,接口又道:“这一招天地俱焚招式如此神奇精妙,已可算是武林中百年罕闻之绝学,只要有人使出一次,便必将轰传江湖……但武林中与此招相似之招式,倒有不少,便拿昆仑九式中之江山一线封,敝门十八擒龙手之乾坤锁龙式来说.已是名震江湖之招式,但与这天地俱焚相较,仍不免大是失色,是以贫僧可以断言,江湖中只要有人使出过这—招,必定不致淹没无闻。”
任无心叹道:“如此说来,江湖中只怕真的无人使出过这一招了……”
双目突然一张,目中精光暴射,沉声道:“说不定江湖中曾经见过此招之人,俱已死在此招之下亦未可知……”
百代大师心头一凉,失色道:“这……这……”
只觉喉间堵塞,竟是说不出话来。
众人更是群相缄口,心头只觉寒意渐生。
这时村中人已将道路大致整理干净,便有人恭请任无心、百代、百维等人入屋待茶,言语中感激之情,也难一一详述。
那百携大师伤势之严重,竟使得任无心等这一般内家高人,群相束手。少林伤药虽然名闻天下,但也只能勉强保住他的性命。
众人但见百携大师气如游丝,奄奄一息,心情不禁更是沉重。
百代大师更知道伤在兰姑手下之人.除了兰姑亲手相救外,实是死路一条。
眼见百携面上已无丝毫血色,目中几乎流下泪来,喃喃道:“师兄呀师兄.你一生恭谨木讷.只知事佛诵经,江湖中事.本毋庸你来出手的,你……你为何偏偏要出来……”
任无心道:“少林护法五老实是少林寺中之重心所在,是以百忍大师以掌教之尊,宁可自己出山,也不愿劳动护法五老,便是要五老坐镇寺中,不致动摇少林寺之根本,此刻少林五老竟尽数而出,实是武林中罕闻罕睹!”
任无心忍不住叹道:“武林中虽然群魔纷扰,但大师等身系少林本院之安危,关系亦是非同小可,大师们实不该轻身犯险,出山来的!”
百维大师双目转动,神色似是十分惊奇,道:“贫僧们此次出山,乃是任相公亲柬相召.由田秀铃田姑娘亲自送来……”
这少林高僧话未说完,任无心已是面色大变,失声道:“在下亲柬相召?田姑娘亲自送去?大……大师莫非弄错了吗?”
百代大师见他平日那般镇静从容之人,此刻不但面色大变,而且语声更是大见惶乱,便知此事之中,必又暗藏一个绝大之阴谋.包藏着极大之祸胎。
那百维大师虽然面壁功深,此刻亦是惶然失色,大惊道:“那封书信莫非不是檀越所书?”
任无心摇头叹道:“自然不是……唉!信上说的究竟是什么?不知大师可否见告?”
百维大师道:“那封书信原词原句,老衲已记不周全……唉,只可惜我那百携师兄,他本是状元之材.过目成诵,他虽也只看过一遍,但他……他若是……”
说到这里,这少林高僧纵已看破情关,却仍不禁为之长叹住口,泫然欲泪,赶紧垂下头去,低诵佛号不绝,百维大师说话之际.百护、百扶、百卫三位大师,俱都守护在百携大师身侧。
百维大师语声方住,那面无血色,奄奄一息的百携大师,突然张开—丝眼帘,缓缓道:“少林本院.达摩堂护法大师佛前素鉴……”语声虽微弱,但语句仍是清清楚楚。
任无心等人听了这一句,便知他要以残存之气息,念出那封关系极为重大的书信,当下俱都屏息静气,凝神倾听。
寂静之中,只听百携大师低微之语声,断续着念道:“大师佛法弘毅,虔诚事佛,早已天下知闻,无心常恨不能亲聆教训,是所至憾……”他每念一句,都要喘息数声,念到这里,更是喘息咳嗽,难以继续。
任无心恻然道:“大师何必自苦如此,不如请百维大师大略叙出信中之意……”
百携大师惨然一笑,道:“那书信字里行间,说不定大有破绽线索可寻,老枘虽恨……虽根难以眼见王师成功,但亦愿以此残身.为天下武林同道献出最后一份心力,也好安心。”
这沉痛的语声.慈悲之心肠,侠义的胸襟,使得任无心等人更是怆恻,不禁一齐垂下头去。
只听百携大师接着道:“自百忍、百代大师以降魔为志,出巡江湖,百祥大师佛驾西返后,少林本院,多赖大师维护,为天下武林坐镇此一武学发源圣地.扛胡同道莫不深感于心,然日来江湖魔势日益猖獗,正所谓:道长一尺.魔高一丈.吾辈虽已尽全力,亦不能尽阻魔势。无心虽知大师佛驾不踏尘寰,但实需大师降魔之力,更素知大师悲天悯人,慈悲心怀,既有兼善天下之能,必不致做独善其身之举,值此非常之际,无心才大胆相求大师,暂以执经之手,掌屠魔之刀,出道江湖,普度众生,则天下苍生幸甚,无心幸甚……”
他断断续续念到这里,气息已更见微弱.胸膛起伏.急剧的喘息几声接着又自念道:“又及:唯大师已定降魔之行,但望衣以白色宽袍,覆以白色面罩,以与南宫世家之黑衣魔道相径庭,来日白长黑消,光明战胜黑暗之日,行将必见,无心敢不额手以庆。江南任无心沐手恭呈……”
书信至此,方自结束。
百维大师长叹道:“此封书信,不但写的情文并茂,而且词意真挚,是以老衲等接信后之第二日,便束装而下少林……”
忽听百扶大师惊呼道:“师弟……百携师弟……”
百维大师失色回首道:“他……他……他怎地了?”
百扶大师垂首道:“百携师弟已圆寂了……”
缓缓伸出双手,盖起百携大师之眼帘,与百维、百卫、百护、百代诸大师一齐跪下。
要知佛家最重证果圆寂。
此刻百携既已西归,百维、百扶等人虽是他的师兄,仍然跪下相送。
任无心等人见这少林高僧本已伤重难支,竟不惜以仅存之精力,一字不漏的念出了那封书信,以致精力枯竭而死,俱都感佩悲痛不已,不禁随着少林诸僧之后,肃然跪倒。
室中顿时响起经诵梵唱之声,随风飘飘四散。
室外之人,竟觉风中似有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檀香之气,随着经诵梵唱之言传出,也都不禁垂首默然低诵:“我佛慈悲……”
跪倒长街之旁。
夜渐深沉,紧闭之门窗中,亮起了灯光。
香烟氤氲中.荧荧孤灯畔,少林诸高僧,盘膝而坐,面容俱是十分沉重。
任无心肃然道:“百携大师虽已西返,但典范却已长存人间,只因他临去前所念出的那封书信,已今在下解破数点疑团。”
语声微顿,缓缓接道:“在下本在怀疑,我等值此魔势嚣张之际,本应尽量掩饰行迹,大师等为何却以白衣故示行藏,如今在下才知道,这原来竟又是南宫世家所施的毒计,好尽诛异己,否则江湖豪杰这般众多.他们又怎能看出究竟谁是他们真正的对头?”
百代大师心下亦自恍然,拍案怒喝道:“好阴毒之计谋,只是……哼哼,江湖中英侠之士,代有人出,无论是谁、永远都杀不光的!”
任无心叹道:“听那皇甫少虹等人言下之意,中此毒计之人,除了大师们外,还不知有多少?更不知有多少人已遭了他们的毒手?最厉害的是,此计绝非单线发展.而是双管齐下……”
百维大师凛然道:“此话怎讲?”
任无心道:“他们以此方法,将各门各派中精锐诱出,逐个歼灭,使得各门派基本重地,防守无人,他便可以强大之武力,将各门各派干百年来造成的基业,一举而消灭,教各派元气永难恢复,那么,南宫世家便必将成为武林中独一无二的雄主,使得江湖九大门派都要臣服于他。”
少林高僧身子齐地一震,面面相觑.骤然失色,百维大师终年虔诚事佛,哪里会想到南宫世家竟有这么毒辣的手段,这么大的野心。
任无心缓缓道:“尤有甚者,他们此举只怕不但为的要大伤各派元气,甚至要将少林、武当这些名字,永远在武林消除亦未可知!”
百维大师惶然道:“如此说来,贫僧们即便急速赶回少林,还不知能否挽救此场浩劫……唉,贫僧等实已方寸大乱,还望任相公予以明示!”
任无心一字字缓缓道:“此时此刻,大师千万回去不得!”
少林高僧们不禁齐地大奇道:“此话又怎讲?”
任无心道:“南宫世家必定先要将江湖中所有的对头,完全歼灭之后,才敢动摇各门各派之根本重地,在下若是猜的不错,南宫夫人此刻必已将门下所有精锐好手,以及七十二地煞中人,分成了若干支队伍,在江湖中四下游击搜寻,看她竟连兰姑也调派出来,可知他们必已将倾巢而出.只是此刻这许多支队伍,定必然分散在四方,实力还未集中,我们即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他们逐个击破!”
百代大师拊掌道:“不错!”
任无心目光闪动,接道:“但大师们此刻若是赶回少林,南宫世家必有警觉,说不定立时便会将那些分散的力量,集合为一,那么,这力量之大,吾辈便再也无法抵挡,更无法摧毁,他们若先以这力量集中对付少林,只怕……唉!只怕少林寺古刹丛林,便少不得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少林高僧们虽然镇静功夫超人一等,此刻也不禁听得汗透重衣!
百维大师合什道:“幸好吾辈人中,还有任相公来识破他们的奸计,指点吾等迷途,否则……只怕江湖中侠义之士将无噍类。”
百代大师道:“如此说来,我等此刻还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不成?”
任无心道:“我等此刻,虽必需装做对他们之阴谋一无所知,免得打草惊蛇,但暗中却必需加急行动,全面布置。”
百维大师道:“任相公算无遗策,无论如何布置,贫僧无不听命!”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不敢!”
笑容一敛,立刻接道:“第一.先由少林具名,飞柬各大门派留守之人,全部暗中集合于少室嵩山!这一支集合的力量,任何人都不能轻视,即使南宫世家来犯,亦可抵挡,我等再随时留意嵩山动静,万一稍有惊动.立时赶往驰救,但此计划又必需注意两点,一是定要加急进行,刻不容缓.二是定要严守秘密,泄露不得,只因我等实力究竟不如对方,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和他们全面硬拼,做孤注一掷之冲突,免得将武林实力,毁于一旦!”
百维大师叹道:“想不到任相公非但有绝世武功如子龙之勇,竟还有诸葛之谋,大将之才,应变之间,不但知己知彼,不骄不馁.而且明暗兼施,奇计百出,好教贫僧佩服,贫僧这就准备简柬,再与贫僧随行同来之少林弟子,分头驰送……”
百代大师忽然接口道:“但各门各派若将留守之力,全部集合少室嵩山.他们本派重地,岂非更是空虚,若是南宫世家攻袭突至,又当如何是好?”
任无心淡淡一笑,道:“那时南宫世家纵然施以突袭,但所能毁去的,也不过只是各门各派的一所空屋而已,劫后立可重建.与元气丝毫无损,何况南宫世家到了武当山时,看见的若只是—座空洞洞的道观,必定手足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若是疑神疑鬼,猜不透究竟,便不敢真的毁去了玄真观,这正是兵法所云实者虚之,出敌不意之计!”
百代大师拍掌大笑道:“好一个出敌不意之空城计,那第二计又如何?”
任无心道:“第二,我等需召集所有能够召集之高手,组成一股力量,四下游击搜查,只要遇着对方力量稍小的队伍,便立刻将之歼灭.这本是他们所用的以大吃小,逐个击破之汁,此刻我等以牙还牙,再以此计对付他们,又必将大出他们意料之外,这亦是兵法所云:虚者实之,攻其无备,但此计更必需严守秘密,丝毫泄露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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