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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冲愣了一愣,道:“恩师膝前只有师妹一人,师父既死,万事均应由师妹做主才对,这等大事,也可以问别人的吗?”
叶湘绮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是我爹爹门下的大弟子,也是他唯一的衣钵弟子,有事弟子服其劳,对师父复仇之事,你
竟然毫无主意?”
万冲道:“小兄生性鲁莽,智略一向不如师妹,这方面还得师妹指点。”
叶湘绮突然放低了声音,道:“中原四君子各传一人,大师伯蓝兆棠门下的柳师兄智谋、胆气,不足眼众,难担复仇大任;二师伯朱天上门下的白师兄侠胆热肠,但刚愎自用,难主大局;三师伯金圣仪门下的宋师兄,心计太深,不可信任,师兄为人憨厚,难以运筹帷幄。”
叹口气,又道:“唉!可叹中原四君子一世英名,但却都未能选个智勇兼备的传人,因此我不得不以女流之身,介入这场追查凶手的是非之中……”
万冲自幼和叶湘绮一起长大,对她的聪慧智谋素来敬服,她虽然尖酸异常地把四人批评一顿,万冲不但毫无怒意,反而默然受教,不住点头。
叶湘绮似是自觉出口重了一些,略一停顿,又道:只是我一个女流之辈,不便出面,还要借重师兄助我一臂之力。”
万冲道:“师妹决定之事,小兄自当全力以赴。”叶湘绮叹道:“目下毫无线索可寻,小妹亦觉着束手无策,那位道长乃几位师伯与先父的好友,以暂时听他吩咐行事,我如有什么事,自会招呼于你。”
万冲一拱手道:“既然如此小兄就过去问他。”
说完转身走去。
天色将要入暮时分,中原四君子的尸体,全部移放入峰下的马车之中。
追赶那骑牛女童而去的柳云飞,仍然不见回来。
玄月道长指派白铁笙和宋文光赶车,随行群豪骑马赶路,浩浩荡荡直向南阳赶去。
沿途之上,连易健马,兼程急进,到了南阳已然是九月菊黄的深秋季节。
被武林各大门派、南北雄主,公推为武林第一家的南宫世家,紧依着南阳城郊的独山而居。
这日落暮时分,玄月道长等带着灵车,赶到独山角下。
夕阳幻起了一天绚烂的彩霞,千万株垂柳白杨,环抱着一座建筑宏伟的村落。
薄暮秋风,微带寒意,吹飘着满天飞舞的黄叶,景色萧索,撩人凄凉。
神拳鲁炳突然一勒马缰,高声说道:“依据江湖传诵的规矩,进入武林第一家五里内,下马步行,三里内解缴兵刃,但却未曾立过如何处置马车的规矩。”
说话之间,已到林边。
玄月道长道:“尚大侠想已早到,怎的不见迎接咱们?”
只听一声低沉的铜锣,一株高大的白杨树后,疾快的闪出来一个眉目清秀的童子,双手高举着一个木牌,木牌上横写着“请君下马”四个大字。
这五里下马,三里解剑的规矩,乃天下英雄为了崇敬南宫明的武功,署名了“武林第一家”匾额一方相赠之外,公立了四条**,通令天下武林同道一体遵守。
因那署名之人,包括了江湖上九大门派的掌门之人,和水旱两路南北霸主,可算把武林道上一代高手一网打尽,是以沿传数十年中,从无人以身试犯过四条**。
这五里下马,三里解剑,乃四大戒法之二。
神拳鲁炳走在最前,看了那木牌一眼,当先跃下马背,紧接着屠南江父子、宋文光、万冲,叶湘绮,纷纷跃下马背。
鲁炳一抱拳,对那童子说道:“小兄弟请了。”
那童子摇摇头,指指嘴巴,缓缓转过身子,隐入那高大的白杨树后。
鲁炳怔了一怔,回头对屠南江道:“屠兄,此子眉目清秀,兄弟不相信他是个哑巴?”
屠南江道:“也许他不愿开口说话,五里下马之戒,咱们已经遵守,牵马而行,大概总可以吧,走进去瞧瞧再说。”
鲁炳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屠兄说的不错。”
手牵马缰,举步而行。
那童子回顾了几人一眼,也未出手拦阻。
这是一片广阔的树林,但除了垂柳、白杨之外,别无杂树。一条条白石铺成的小径,纵横于林木之间,除了秋风吹飘着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之外,再也听下到一点异样的声息。十里深林,一片死寂,太过的幽静,生出一种萧索的恐怖。
忽然间车声辘辘,划破了这广阔林面的死寂。白铁笙扬鞭行车,紧随几人身后闯进了林中。
大概是四大戒法中,没有限制行车之事,那手捧木牌的童子看了白铁笙和那密垂黑篷的马车一眼,举手拍拍脑袋,但却未喝上拦阻。
从他的神情间,看出他正为这行车之事所困扰。
除了那手捧木牌的清秀童子一度现身之外,这深长广阔的林木间,似是再无守卫之人。
群豪深入了几十大远,不见有人喝间阻拦。
白杨、垂柳交织成天然屏障,白铁笙操辕行车于林木之间,大费周折,曲转盘绕,行动缓慢至极。
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起自林木深处、神拳鲁炳当先停下了脚步。
为武林公推天下武功最高的南宫明,不但夺得冠绝天下的威名和三宝,也替南阳独山角下的南宫世家,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
没有人了解这家人的内情,只知他们享受着震荡人心的荣耀和盛誉,也付出了无比的痛苦作代价。
所有武林中的人物对神秘的南宫世家,只有着两个观念妒忌和羡慕。
步履声由远而近,林中并肩走出三人,正是那先行赶来南宫世家的尚玉堂,言凤刚、谭啸天。
尚三堂右手握杖,左手一拱道:“诸位刚到吗?”
随之目光一瞥那黑篷马车,不禁一皱眉头,接道:“玄月道长……”
车帘起处,玄月应声而出。
这位武当派中的名家,在这二十余日的行程中,一直躲在那黑篷马车中和四具尸体为伍,除了吃饭之外,连夜间也睡在车中。
他似是对中原四君子的尸体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日夜相侍,孜孜不倦,但却没有人知道他发觉了些什么?
尚三堂低声问道:“中原四君子的遗体,可有变化吗?”
玄河道长摇头道:“贫道也正为此事奇怪。”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尚大侠可商借到玉蜈蚣和水晶镜吗?”
尚玉堂道:“南宫世家中主事之人正染重病,借宝之事,尚未得决定。”
玄月道长道:“下知何人主事?”
尚三堂道:“老朽也不太清楚了。”
他似是自知这等答复之言,有伤体面。说完之后,泛起满颊羞红。
玄月轻轻叹息一声,道:“南宫世家充满着神秘的传说,看来是不错的了”
尚三堂道:“道长之言甚是,这个神秘的世家,老朽和言兄已经住下三日之久了。”
玄月道:“尚大侠先带贫道等去瞧瞧吧!”
尚三堂欲言又止,缓缓转过身子,大步向前走去。
玄月道长紧随尚三堂的身后,鲁炳、屠南江父子、宋文光、唐通等鱼贯而行,叶湘绮却紧随在马车之后。
林木错杂,行车极是困难,白铁笙索性跳下车来,牵着驾辕的马缰而行。
又走了约一盏热菜工夫,林木突然开阔起来,现出一片数丈方圆的空地。
空地两侧,分摆着两个木架,一块木牌上横写着四个大字“解下佩剑”。
玄月道长目光一转,只见两侧的木架上,已然摆了甚多兵刃、有些兵刃之上已然生出铁锈,剑穗早已腐朽.放在木架上不知有多少年代了。
言风刚干笑一声,道:“四大戒法之一就是不准携带兵对进入南宫世家,诸位请解下兵刃吧!”
玄月道长当下解下佩剑,挂在右侧的木架之上。鲁炳、居南江父子、唐通等纷纷解下兵刃。
尚三堂轻轻一顿手中竹杖,随手也放在木架之上。说道:“诸位身上如若带有暗器,也请取出放在此地。”
口中说话两道眼神却凝注在唐通的身上。
四川唐家的淬毒暗器天下闻名,而且种类繁多,唐通乃唐家第十四代后裔独子,自然已得暗器真传了。
尚三堂道:“这四大戒法,乃天下英雄相商而立,老朽深望诸位能予自动遵守。”
当先举步,向前走去。
白铁笙突然叫道:“尚老前辈,这马车可以驰进去吗?”
尚玉堂回头说道:“最好把马车停在此处,待请命过南宫世家的主人之后。再作区处。”
黑纱包面的叶湘绮,忽然接口说道:“我和白师兄留此守护马车……”
唐通冷笑一声,接道:“在下也留这里吧!”
右手一伸,把那挂在木架上的皮囊,重又取了回来。
玄月道长一皱眉头,低声对尚三堂道:“这武林第一家的主人,是何等一个人物.好大的架子。”
尚三堂道:“这个老朽也不大清楚,言掌门和老朽等在此住了数日,除了两个青衣婢女,经常送上茶饼之外,根本未见过其他之人。”
玄月道:“既然如此,咱们索性把马车直驰而入,好在那四大戒法之中,并未列禁马车,尚大侠高见如何?”
尚三堂道:“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道长之言,亦有道理。”
玄月道长一点头,回头对白铁笙道:“白贤侄,驰车之时要小心一些,不要碰坏了林中的花草。”
白铁笙微微一怔,才想通玄月道长的言中之意,一跃下车,牵缰而行。
群豪目睹玄月道长下令驰车而入,都不禁心头一震,暗想此事极可能惹怒南宫世家,招致一场麻烦、但并无出言拦阻之人。
唐通右臂一伸,把手中的皮囊,重又挂在木架之上,紧随叶湘绮身后而行。
穿行过一片三里左右的林木,景物忽然一变。
但见奇花漫烂,环绕着一座绿瓦朱门的大庄院,门楼上高挂着一块黑漆金字的大匾,写着“武林第一家’五个大字。
左下角写满了密集的小字,有楷有草,尽都是各大门派掌门人及各方雄主的亲笔签名。
尚三堂脸色凝重,当先而行,穿过那环绕在院的花丛,缓步登上石级。
玄月道长突然回过身子,低声对白铁笙道:“不论发生了何等之事,贤任都不要讲话,一切均有贫道应什。”
白铁笙道:“晚辈记下了。”
玄月道长突然加快脚步,追上了尚三堂,并肩而行,登上七层石级。
两扇朱门大开着,里面盆花分列,庭院广敞,一目所及,直达二门,但却寂静如死,不见一人。
华丽的庭院,盛开的丹桂秋菊,但却因寂寂无人,使人感觉着被一种神秘的气氛笼罩。
玄月道长停步大门口处,心头微生犹豫,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举步而入。
尚三堂低声说道:“道长,石阶阻路,那马车只有停在大门外面了。”
玄月道:“怎的这南宫世家,连一个通报的门房也不用呢?”
一语甫毕,忽见一排盆花之后,缓步走出一个全身青衣,年约十四五岁的小婢,眉目清秀,双辫垂肩,步履极快的走了过来,倏忽之间,已到了众人的身前。
玄月目光一瞥尚三堂,只见他满脸肃穆,凝立不动,分明不识此人,立时合掌当胸,欠身说道:“姑娘请了!”
青衣女婢一双圆大的眼睛缓缓扫掠了群豪一眼,微一躬身,道:“道长法号。有何贵于?”
问话简洁,清晰有力。
玄月微微一笑,道:“贫道法号玄月,有要事求见南宫世家的主人。”
青衣小婢两道清澈的眼神,投注了大门外马车一眼,摇头一叹,道:“道长可知此地的四大戒法吗?”
玄月道:“五里下马三里解剑,贫道等条条遵守。”
青衣女道:“驰车而入,直达庄院,南宫世家从未发生过此等之事。”
玄月笑道:“贫道千里而来,求见南宫主人,就是为解决车中所载疑难。”
尚三堂一拱手,笑道:“老朽已来此三日,得蒙厚待,留住庄院……”青衣小婢不容尚三堂的话完,接口说道:“你们一共三人,除了你尚老英雄之外,还有辰州言家门的掌门人言凤刚……”
言凤刚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言风刚就是区区在下。”
青衣小婢又道:“还有位九江豪雄谭啸天谭大侠,不知是哪一位?”
谭啸无微微一笑,抱拳说道:“承蒙关问,在下便是。”
青衣小婢淡然一笑,侃侃说道:“南宫世家对登门造访的佳客,一向待如上宾,但决然不允有人轻视四大戒法。”
玄月道长笑道:“姑娘责备的是,贫道等或有触犯戒法之处,不过我等千里赶来,深望能一见南宫世家的主人。”
青衣女婢沉吟了半晌,道:“诸位驰车直闯庄院,不论是否有违天下英雄公立的四大戒法,但藐视南宫世家,不无小错。”
玄月道:“贫道等得见南宫世家主人之后,自当当面请罪。”
青衣女婢道:“既然如此,诸位暂请厅中小坐片刻,容我禀报主人,请命裁夺。”
微一侧身,接道:“诸位请吧!”
玄月道长回头对白铁笙道:“白贤侄请守护马车。”
青衣女婢接道:“如若道长信得过南宫世家,大可不必留人守车。”
玄月沉吟了一阵,为难地说道:“非是贫道不信任南宫世家,实因车上所载,必需留人照看。”
青衣女婢接道:“那就请便啦!”
缓缓转过身子,又道:“恕我走前一步,替诸位带路了。”
举步向前行去。
群豪鱼贯相随,穿行过几堆罗列的盆花,到了二门前面。
青衣女婢伸手指着左面一片房屋,说道:“诸位暂请在那边客室中休息一下,容我请命之后,再来相告诸位。”
此女年纪虽然幼小,但口齿伶俐,说话头头是道,神情从容不迫,似是极为老练。
这班人虽都是名重一时的武林豪客,但对神秘的南宫世家,心底之中都存着几分敬畏,当下依言走了过去。
那青衣小婢目睹几人进了客室之后,才举步登上石阶,径入二门。
客室中布置雅洁,明窗净几纤尘不染,红漆的八仙桌上,早已摆好了香茗,不多不少的刚好每人一杯,茶杯中热气腾腾,分明刚刚倒出不久,但室中并无迎客之人,似是有人倒了香茗之后,悄然而去。

神秘的南宫世家,一切都显得那样反常,更加深了它的神秘。
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之久,客室外突然响起了轻微的步履之声,适才那青衣小婢,重又出现在客室之中。
对这位神情从容的小姑娘,群豪都不敢稍存轻视之心,纷纷起立相迎。
那青衣女婢容色虽然娇笑,但神情间却是一派肃然,欠身说道:“诸位千里来访,敝主人甚感荣宠,虽然大病未愈,但仍然抱病迎客,诸位请入内厅相见吧?”
说话之间,目光缓缓由室中群豪睑上扫过,室中群豪,竟然有几人被她看得不安。
玄月当先而起,合掌说道:“劳请姑娘带路。”
青衣女婢道:“恭敬不如从命。”转身举步而行。
穿过了宏伟的二门,行在花树环绕的小径上,清风轻拂,花香阵阵,只是太过寂静,使人生出一种阴森的感觉。
青衣女婢带群豪走到了高大的房屋前面,轻轻叩动紧闭的朱门铜环。呀然一声,两扇闭着的朱门,突然大开,群豪骤觉眼前一亮。
只见一所广阔的大厅中一片银白,四周的墙壁上都用白绫幔起,室中的桌椅上亦都铺着雪白的垫子,一眼望去,看不出一点杂色。
青衣女婢退到一侧,欠身说道:“诸位清。”
玄月当先而入,目光流动,打量了四周一眼,除一片白色之外,全室中似是再也找不出其他的颜色。
群豪鱼贯而入,每个人的脸上都变得一片肃穆,这室中的布设,单调而庄严,只要一踏入这座大厅,都不禁的有些严肃起来。
只听那青衣女婢高声说道:“佳宾已入内厅。”
一声长长的叹息,传了过来,一角白幔轻启,缓步走出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
这苍老的妇人,面色枯黄,满脸病容,手握竹杖,缓步而出。
她穿着一身白衣,一条白色的绫带束勒着满头萧萧白发,眼色和她衰老的年龄极不谐和。
在她身后缓随四个素服的女入,个个的神情都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都是肃穆和忧郁的混合。
玄月道长望了那老妪一眼,心中暗暗地忖道:“难道这满脸病容的老妪,就是南宫世家的主人吗?”
心念转动间,人却合掌当胸,欠身说道:“贫道玄月,见过老前辈。”
那白发老妪轻轻一顿手中的竹杖,笑道:“武当名家,老身失敬了。”
玄月心头微震暗暗忖道:这老妪倒像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之人,当下去掌应道:“老前辈见笑了。”
白发老妪淡然一笑,道:“诸位请坐,老身近来患染小疾,未能迎接佳宾,诸位不要见怪才好。”
说话之间,人已当先落座。四个年龄不同的素衣妇人,却一排横列,站在那老妪的身后。
群豪目睹主人坐了下去,立时纷纷就座。
言凤刚低声说道:“尚兄,这老婆婆可是南宫世家中的主人吗?”
尚玉堂低声答道:“兄弟只和南宫世家中第三代男主人有过一面之缘、排在那老妪身后第二个中年妇人,就是南宫世家中第三代的主妇。”
两人讲话的声音异常低微,但却似被那老妪听到,只听她轻声一笑,道:“南宫世家中法规自成,不受世俗礼数拘束……”
回头望着第二个素衣妇人说道:“见了你亡夫旧友,还不过去见礼?”
那素衣妇人低声应道:“孙媳遵命。”
姗姗莲步走出来,遥对尚三堂欠身一礼,道:“未亡人常素玉,见过尚大哥。”
尚三堂急急起身,抱拳还了一礼,道:“夫人好记性,在下未能为南宫兄后事一尽心力,想来惭愧得很。”
常亲王黯然说道:“尚大哥千里赶来南宫世家,凭吊亡夫,未亡人已感激下尽了。”
说完,又欠身一礼,缓步退回原位。
玄月道长起身合掌说道:“贫道久闻南宫世家之名,今日有幸,得承诸位夫人接见。”
那满脸病容的白发老妪凄凉一笑,道:“亡夫南宫明,不听老身相劝,逞一时血气之勇,争雄少室峰上……’
尚三堂道:“南宫明老前辈一代人杰,少室峰头独败天下英雄,使群豪倾服,奉赠‘武林第一家’的荣耀,千百年来得此荣耀的,只有南宫一家……”
白发老妪接道:“那武林第一家的荣耀,却使我们老幼五代尽成寡居,这荣耀的代价太大了……”
她回顾了身后排列的四个少妇一眼,接道:“老身胸中的悲苦,已隐忍数十寒暑,从未对人说过,可怜我代代媳妇们,尽皆步我后尘……”
她的声音忽然沉下去,两行老泪滚下双颊。
玄月目光转动,打量了那老妪身后排立的四个素衣妇人一眼。
只见最右一人年约六十左右,第二个不过四旬上下,第三个三十二三,第四个不过十七八岁。
四个人一色的白绫勒发,白衫白裙,淡扫蛾眉,不施脂粉论容色,个个都算得美人胎子。
只听那白发老妪凄凉地接道:“南宫世家和武林中人物,素少往来,更是谈下上有何恩怨,只有亡夫刚愎自用,争得了‘武林第一家’的荣耀,这荣耀带给了我们南宫本门断肠碎心的惨祸,断子绝孙,一门寡妇。试看武林人物,哪一家有我们这等凄凉。”
玄月道长唏嘘叹道:“南宫世家的威名,震撼着大江南北,五里下马、三里解剑的四大戒法,创立下武林中空前的豪举,可是武林中有几人能知道诸位夫人内心的惨痛,唉!名利害人,竟然是这等的深切。”
白发老妪一双失神双目,缓缓从群豪脸上掠过,道:“数十年后,我们这五代寡居的婆媳终老死去,南宫世家即将在武林中消沉不闻。”
玄月道:“贫道甚少在江湖上走动,不知南宫世家的遭遇,竟然是这等凄凉……”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此次冒昧打扰,内心甚是不安,但望老前辈宽恕赐助。”
白发老妪轻声一叹,道:“道长有何见教。但说不妨。”
玄月回顾了宋文光一眼,道:“中原四君子之名,老前辈可曾听过吗?”
白发老妪道:“老身虽然足不出户,但却有甚多亡夫旧友,时相来往,谈论起江湖中事,中原四君子之名,老身倒是听人说过。”
玄月道:“中原四君子集体死于浙北百丈峰顶,在四人遇难之前,还有人假冒四人之名,散发请柬,邀集甚多武林高人,赶往峰顶赴会,贫道晚去了一步,赶到之时,四君子已然气绝,全身不见伤痕,只有在右手掌心之中,微观一片红纹,因红纹太过细小,目力难以鉴识,多蒙尚大侠提起府中收藏三宝,因此贫道千里赶来,想借贵府中水晶镜和玉蜈蚣一用,也许可从那红纹之中,找出杀害四人的凶手?”
白发老妪叹息一声,道:“中原四君子阴灵有知,定要感谢你们这些信义的朋友,唉!
我们南宫一门,五代父子俱遭凶死,武林中竟然无一人追查!”
玄月道:“这个,这个……”
他这个了半天,想不起如何措词。
尚三堂突然接口说道:“昔年九大门派,各方豪雄.联名送赠‘武林第一家’的牌匾,并立下四大戒法,约束武林中人人遵守,替南宫世家招来了无端横祸,五代祖孙尽罹惨死。
夫人如前具名柬邀九大门派中掌门人,请他们追查凶手,想来他们决然不会推辞。”
白发老妪双目中神光突然暴射而出,但只一闪间。又恢复平和之容,说道:“只怕老身难有此等面子……”
轻轻一叹,回头对那最右的素衣妇人说道:“你去后宅取出水晶镜。”
那素衣妇人应了一声,道:“儿媳遵命。”
转身而去。
白发老妪目光转移常素玉身上道:“你去取出玉蜈蚣。”
常素玉欠身说道:“孙媳领命。”
缓步走入素幔之中。
白发老妪轻轻一顿竹枝,站起身来,说道:“中原四君子的灵体,现停何处?”
尚三堂抱拳说道:“夫人情恕我等冒昧之罪,四人灵体,现停府外。”
白发老妪哦了一声,道:“南宫世家,只余几个寡妇,自然不放在你们的眼中了……”
她微微一顿,接道:“老身小疾未愈,不能久陪诸位.我先告退了。”
也不容尚三堂答辩,转过身子,缓步顿杖而去。
两个素衣少妇紧随那老妪身后,隐失于素幔之中。
广敞的大厅中,走完了南宫世家中所有的人,连那守在门口的青衣小婢,也走的不知去向。
一阵微风吹动素幔,波纹荡漾,满厅的素帏装饰,增加了不少的哀伤和恐怖气氛。
尚三堂轻轻叹一口气,低声对玄月道长道:“道长,看来驰车而人,只怕要激怒南宫世家的主人了?”
玄月道长冷静地答道:“事已至此,只有坐以待变,南宫世家的主人既然传渝取出二宝,想来决然不致变卦。”
尚玉堂忧虑地说道:”老朽担心激怒了南宫世家的主人,事情就棘手了。”
言凤刚冷笑一声,道:“兄弟在这几日之中,已尽了最大的耐心,南宫一家虽被武林中尊称‘武林第一家’,立下四大戒法,但兄弟好坏也是一派掌门之尊,生平之中,还从未受到过这等的轻藐……”
尚三堂急急摇手,说道:“言兄请看在兄弟的份上,再忍耐一下……”
素慢突启,那四旬左右的中年妇人,手捧着一个雕刻精致的小木箱,缓步行近案前,放下木箱说道:“这木箱中,就是诸位要借用的‘水晶镜’了……”
她目光缓缓由玄月和尚三堂脸上扫过,接道:“此物交给哪位?”
尚玉堂目光一瞥玄月道长,道:“交给这位道长吧!”
中年妇人冷峻的望了玄月一眼,道:“道长的出身可否请先告诉我?”
玄月道:“贫道武当派中玄月。”
白衣中年妇人伸手一指案上小木箱道:“这箱中的水晶镜交给你啦,日落西山之前,请送回此处。”
也不待玄月道长答话,转身急步而去,走入那素幔之中。
谭啸天低声说道:“道长请打开木箱瞧瞧。”
玄月微微一笑,道:“以贫道的推想,决不会错。”
他口中虽然说得大方,但心中却是不无怀疑,随手打开木箱。
这班人虽然久闻三宝之名,但却都未见过,玄月打开木箱,立时一齐探头望去。只见那木箱之中铺着厚厚的紫绒,端放着一块二寸见方,半寸厚薄水晶石片。
这名列三宝之一的水晶镜,不过如此而已,群豪都不禁大为失望。
言凤刚冷笑一声,道:“不过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水晶石片罢了,竟然能列名三宝,当真是一经品题,身价百倍,上一代的前辈们也未免小题大作了。”
玄月仔细瞧了那水晶石片一阵,实不见有何出奇之处,不禁心中也动了疑,暗暗忖道:
一块水晶石片,有何珍贵之处,竟然能列名三宝之一,当真是叫人费解了。
缓缓伸出手去,拿起箱中水晶石片,迎目一看,目光所及,尽现室中景物,而且纤毫毕露,四面八方,尽收镜中。
言凤刚目睹玄月神往之色,心中甚是奇怪,忍不住问道:“道长,可瞧出这名列三宝之镜的用处了吗?”
玄月叹息一声,赞道:“日月精华孕育,绝代名匠琢磨,名列三宝,果非虚传。”
言凤刚奇道:“当真有点邪门吗?可否借与在下瞧瞧?”
玄月道:“咱们先去检看中原四君子手中红纹之后,言掌门再看不迟。”
当先举步向厅外行去。
群豪正待举步相随、忽听一个娇脆但却十分冷漠的声音说道:“诸位慢行一步,玉蜈蚣交给哪个?”
群豪回头望去。只见常素玉双手捧着一个铁盒,缓步走了过来。
尚玉堂正待举步去接,言风刚却枪先走了过去,道:“交给在下吧!”
常素玉道:“请教尊姓?”
言凤刚道:“辰州言家门第十代掌门人言凤刚。”
常素玉道:“日落之前,万望原物送回此地。”
言风刚道:“夫人放心。”
常素玉缓缓俯下身去,把铁盒放在地上,道:“男女授受不亲,言掌门请恕我失礼之罪。”
言凤刚干咳了两声,道:“此乃礼所为然,自是怪不得夫人了!”
常素玉冷漠一笑,道:“有劳了。”
突然转过身子急步而去。
言凤刚伸手捡起铁盒,打开铁盖,登时觉得一股森冷之气,由盒中直冲上来,不禁暗自称赞道:“无怪名列三宝,单是这一股森冷之气,就使人爱难释手了。”
凝目望去,只见盒中端放着一个三寸长短的白玉蜈蚣,口鼻触须,清晰可见,通体雪白,只有脊背之处,隐隐泛起一条红线,名匠巧工,雕琢的栩栩如生.一眼看去,几可乱真。
他缓缓合上盒盖,大步向前走去。
玄月道长当先而行,绕过盆花庭院,出了大门。
只见白铁笙端坐在马车之上,满脸期待之色,一见玄月,立时迎了上来,说道:“老前往可曾借到二宝?”
玄月一扬手中木箱,说道:“二宝已然借到,快些打开车帘。”
白铁笙依言打开车帘,玄月一跃登车。
自从中原四君子装上马车之后,除了玄月道长之外,群豪大都来见过车中之情,此刻车帘大开,都不自禁的凝目向车中望去。
只见中原四君子仍然是百丈峰顶的端坐姿势,相对坐在车中。
玄月右手执镜,左手打开蓝兆棠的右掌,借车门透入的日光仔细瞧了一阵,脸色忽然大变。
但见他缓缓放下蓝兆棠的右手,取过朱天上的右掌,又仔细瞧了一阵,已甚难看的脸色,变成一片铁青,双眉紧皱,显然心情沉重异常。
不大工夫,已看完了四人右掌,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走下马车。
白铁笙急急问道:“老前辈可查出了家师的死因吗?”
玄月神色凝重,目光缓缓由群豪脸上扫过,道:“诸位之中,可有人知道仇武林这个人吗?”
尚三堂低声诵吟道:“仇武林,仇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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