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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翠峰微叹道:“这位相公当真是个绝代奇才,行事之奇,更令人莫测高深,便是老夫这样的老狐狸了,若非瞿兄说明,也万万猜它不准。”
瞿式表将目光凝注在洞窟之外,缓缓长叹道:“但望那南宫夫人也捉摸不透就好了……”
悠长的叹息声中,仍不禁蕴藏几分忧虑。
任无心匆匆掠出那神秘的洞窟之外,身形毫不停顿,迅急的往四下搜索起来。
他身法快如闪电,目力更是异于常人,不到盏茶工夫,便将周围数十丈方圆之地,全都搜索了一遍,确定了四下确无人迹,于是在落满白雪的枯草地上,作出了许多践踏的痕迹.令人看来,仿佛有许多人自洞中走出。
然后,他便将手中的物件,零落的抛落在两旁的枯木草丛中。
地上的脚迹有去无回,再加上这些零星之物,看来仿佛是洞中之人,已离洞迁往他处.行色匆忙之中,自难免遗落许多物件。
他直将这些痕迹远布至里许开外,又仔细地检查—遍,确定大致看不出什么破绽,方自松了口气,飞掠而回。
最后,他更将本是掩饰洞窟入口的枯草、藤萝,以及山石等物,故意抛得四下飞落——洞中已无人,洞口何需再要掩饰之物。
他纵然身手奇快.动作迅速,但将这一切做完.仍不免花费约摸三两个时辰。
此刻,日色早已隐入西山,穹苍星疏.夜色也已颇为沉重。
瞿式表、施翠峰伴着田秀铃在洞中相候。
他俩俱已将近古稀之年,是以也不避嫌疑,取了些莱饭与酒,边吃边等。
田秀铃心事重重,愁聚眉峰.纵有山珍海味摆在面前,她也难以下咽。
瞿式表、施翠峰两人有意无意间,不禁将一些有关南宫世家的隐秘,想出来询问于她。
田秀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瞿式表这才发现,南宫夫人的心智,当真是阴险深沉已极,就连田秀铃与她这么亲近的人,对南宫夫人的隐秘所知也不甚多。
田秀铃闷闷地喝了几盅苦酒,酒入愁肠,她眉峰间的愁郁,不觉更是重了,突然抬起头来,幽幽问道:“两位前辈可知道,世上是否有种毒药,可以潜伏在人体之内,而下毒人随时都可令它发作?”
施翠峰沉吟半晌,缓缓道:“老夫对世上各种毒药,曾花了三十余年心血研究,直到如今,还未发现世上真有这种毒物。”
瞿式表沉思片刻,接道:“姑娘所说的情况,唯有传自苗疆的蛊毒……”
田秀铃心中一动.忍不住接口道:“中了蛊毒的人,别人可以看得出吗?”
瞿式表道:“老夫素喜遨游,平生足迹,虽不敢说踏遍天下,但也差不多了,昔年老夫也曾在苗疆之中.将这苗疆最神秘的下蛊之术,整整研究了三年,若有中了蛊毒之人,老夫虽不能解救,但自信不出片刻,便定可看出。”
田秀铃脱口道:“那么我……”
瞿式表微微一笑,缓缓道:“姑娘神气充足,目光清澈,老夫敢以这双眼珠作保,姑娘身上是万万没有蛊毒的。”
田秀铃愣了半响,不禁轻叹了一声,道:“那么……我身上中的又是什么毒呢?”
瞿式表微微诧异道:“姑娘怎能确定自己身上中的有毒?”
田秀铃长叹道:“这已是我们南宫世家婆媳间公开的秘密,只因祖婆除了她自己之外,谁也不信任,是以她唯恐我们背叛于她,早已在我们四代婆媳身上,都下了毒了。”
瞿式表、施翠峰对望一眼,齐地转过目光,凝视了田秀铃半晌。
瞿式表突又长身而起,道:“姑娘请恕老夫的冒昧,请姑娘将手腕伸出,让老夫探探脉息。”
田秀铃立刻伸出手腕,瞿式表面色凝重,伸出食、中、无名三指.搭在田秀铃腕脉之上。
只见他缓缓合起眼帘,屏息诊视了约有盏茶工夫,才缓缓放下手来,沉声道:“施兄请。”
施翠峰亦自向田秀铃微微一礼,也伸手去把了把脉息。两人又自相视一眼,施翠峰沉吟道:“瞿兄所见,不知是否……”
瞿式表干咳一声,道:“老夫实在看不出田姑娘有丝毫中毒的征象。”
施翠峰苦笑道:“田姑娘不但脉息平和,全身上下.也没有丝毫异常之处,我两人若是看不出来,只怕别人也看不出了。”
田秀铃喃嚅道:“那么……如此说来,我身上岂非没毒了?”
施翠峰摇了摇头,长长叹息道:“这一点老夫却难下断言,只因毒药一物,最是神秘奇妙,虽是贩夫走卒,也能下毒害人,但除了砒霜这等毒药外,世上还不知有多少不为世人所知的毒物,老夫穷半生精力,也不过只发现了一百二十多种,这等毒物之中,便有的能使人中毒之后,丝毫看不出中毒的征兆,还有的能使人中毒之后,经过三年之久才毒发身死。”
这洒脱的名医,此刻言语已变得十分慎重,似乎字字句句,都经过详细的推敲。
他语声微顿,才又接道:“田姑娘身上中的毒药,只怕是属于此类,那南宫夫人想必是算准了毒发的时间,只要田姑娘没有背叛之意,她便在毒发之前,再以药物缓和毒性,使毒性发作之期,又可延后一段时日,田姑娘若是背……”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话声,默然不语。
但田秀铃又何尝听不出他言下之意,呆呆地出了会神,缓缓道:“如此说来,后日便是我毒发之日……”
施翠峰强笑道:“也说不定是在三年之后.或者田姑娘身上根本没毒,只是……”
田秀铃凄然一笑,接口道:“贱妾并非怕死,只是不愿在事情未曾分明之前死去。”话声未落,任无心已飘身而入,他衣袖之上,已沾了些杂草泥土。
瞿式表不忍见到田秀铃的伤心之态,强笑一声,改口道:“任相公如此模样,倒像是做了苦工似的,快请过来喝两杯酒。”
任无心其实已听到他们的言语,但此刻也不说破,当下匆匆进了些酒菜,微笑道:“棋儿,我们这就该去了。”
田秀铃呆了一呆,方自想起他是在唤自己,忍不住失笑道:“全凭公子吩咐!”
任无心转笑道:“在下已在外面施了些手脚,只要各位再小心些,想必不致再出差错。”
他沉吟了半晌,又道:“各位最好将外面一间石室腾出来,将门户也全部堵死,等在下去了,再在洞口烧些烟痕,就会更安全了。”
瞿式表颔首应了,又道:“相公如此辛苦,又不歇息一阵.便要走了吗?”
任无心正色道:“此刻事态紧急.你我若能多争取一分时刻,便多一分制胜之机。”
施翠峰叹道:“任相公精力之过人.当真是老夫平生仅见。”
瞿式表亦自摇头笑说道:“自老夫与任相公相识以来,似乎就未曾听说任相公有吃饭安歇之时,任相公,你难道是铁打的身子吗?”
任无心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却抱拳告辞,说道:“各位千万莫送出来。”
施翠峰行事心细如发,早已为他两人准备了一个包袱,任无心方待背起,却已被田秀铃抢了过去,道:“相公,让我背吧!”
任无心笑道:“如此便有劳了。”
两人出了洞窟,田秀铃回首望处,四下的情况,果已是不再有人隐居洞窟之中的样子.雪地上践踏的痕迹,更可乱真。
任无心悄然道:“你我且沿着这脚印前行,看看可有何动静?”
两人在夜色中潜行遁影,飞掠而行。
突见前面似有火折的光亮一闪。
他两人俱是顶尖的身手,目光动处,立刻不约而同地斜窜了出去。
四下俱是乱山丛木,正不知有多少可以隐蔽身形之地,但任无心却仍然不敢有丝毫大意,目光闪电般一扫,沉声道:“壁上树丛,可以藏身,田姑娘你可上得去吗?”
田秀铃仰首望处,只见离地约有四丈的山壁之上,果然有丛常青之树,四面枯草藤萝,下面却是—片平滑光整.满生苔藓的石壁。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任无心展颜一笑,悄声道:“好极了,田姑娘若上不去,他们就更上不去了,那地方想必安全的很。”
田秀铃皱眉道:“但……”
任无心沉声道:“田姑娘请奋身上跃,在下自有道理。”
远处似乎已有人语之声,隐隐传来。
田秀铃再不迟疑,奋身一掠丈余。
只见任无心亦自随着她飞掠而起,眼见她真力将竭之时,突地伸出手掌,在她足底一托。
田秀铃只觉一股力量,自足心涌出。
她轻功本已高巧,此刻借着这股力道,双臂微振,便已轻鸿般掠入了那丛暗树之中。
任无心身躯本已落下.但他却微点地面,便又立刻腾身而起,凌空三丈后,突见他左足尖在右足面上轻轻一蹈,身子便呼地窜入了树丛。这种自身借力的功夫,竟骇然正是武林中绝传已久的梯云。
田秀铃心中不禁大是称赞,暗暗忖道:“难怪他硬挡了兰姑一阵,还能不死,看来当今武林中,也唯有此人的武功,可与我那祖婆较量较量了。”
思忖还未转完,突见下面草丛之中,又有火折光焰一闪,两个黑衣劲装的汉子,一人手持火折,一人手里提个包袱,在雪地上飞掠而来。
两人身形,俱都十分轻健.但却时停时行,显然在搜索着什么。
火折的光焰,虽然一闪便灭,但苍空已有星群升起,雪光反映,三尺内可辨面目。
任无心、田秀铃居高临下.更是将下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这两个黑衣人一个四肢长大,手掌也比平常人长了许多,仿佛是外门功夫的高手。
另一个人却是短小精悍,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剽悍之气,身法更是轻灵无比,只要脚步微动,身子就立刻跟着窜了出去。
只是这两人面上,俱都戴有黑布裁成的面具,是以看不清面目。
任无心细细瞧了几眼,便以内家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田姑奶可曾习得‘传音入密’的工夫?”
田秀铃摇了摇头。
任无心又以传音入密之术说道:“这两人工夫不弱,耳目甚灵,你我千万不可大意,因此只能以传音入密之术说话,田姑娘若没习此术,便由在下出言相询,田姑娘只要以摇头、点头示意便可。”
他说的极为迅快,此刻歇了口气,立又接道:“那高的一人,在下一见便可猜到必定是‘北派’武功的不肖传人.‘恶天王’李霸了……”
田秀铃立刻点了点头。
任无心又道:“看那矮的一人之身手如此敏捷,又与李霸同来,不知是否北六省声名最最狼藉的下五门高手,人称‘四八翅花蝶’的皇甫少虹?”
田秀铃立刻又点了点头,面上却已露出惊异之色,暗暗忖道:“这任无心是一代奇才。但江湖中本来就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声.直到此刻.还无人知道他的来历,却想不到他对江湖豪士,知道如此清楚。”
只听任无心又自问道:“这两人莫非也是南宫世家的七十二地煞中人吗?”
田秀铃又自颔首。
言语之间,只见李霸与皇甫少虹两人,借着星光,四下搜索了一阵。
李霸突又仿佛发现了什么,抬手沉声道:“皇甫兄,你看这是什么?”
皇甫少虹身躯轻轻一转,便已掠到他身侧。
只见李霸自溶雪泥地上的一堆枯藤乱草中,提起了一只小小的黑铁箱子,箱上嵌着数颗珠宝,在星光照耀之下,闪闪地发着微光。
李霸道:“这箱子看来倒还贵重的很,不知里面是什么?”
他语色已有些激动,显见暗地已有了贪心。
皇甫少虹微一皱眉,也不答话,突地反腕自袖中抽出了一柄精光闪闪的匕首,随手一挥,便将箱子上的钢锁削落。
任无心忍不住暗中喝采:“好一柄锋利的匕首,只是被此人所用,却未免太可惜了。”
只见这两人打开箱子,翻动了一阵.李霸长长嘘了口气道:“好家伙,看来那批老家伙真都鼠窜而逃,连这些东西都会遗落。”
皇甫少虹冷冷道:“按道理说来,这乃是他们吃饭的家伙,怎会遗落?”
李霸摇头笑道:“兄弟,你这就不是了.想那些老家伙只顾逃命.哪里还有心情去照顾别的,何况……这箱子本就是在不易被人发觉之处,方才若不是上面的星光映得箱上的珠光在我眼睛里闪了—闪,我本也不会发觉的。”
暗树中的任无心不禁与田秀铃相视一笑。
俯首下望,只见微风过处,远处突又飘掠来了一条颀长枯瘦的黑衣人影。
这人影全身上下.俱都裹在一袭紧身的黑衣之中,看来宛如一截枯竹,面上亦是黑巾蒙面.只见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在夜色中散发着逼人的光芒。
他飘掠到皇甫少虹、李霸两人的身后,这两人都浑如不觉,可见这黑衣人的轻功,更是骇人听闻.连任无心都不觉吃了一惊,一时间却又猜不出此人的来历。
只见这黑衣人宛如行尸木立般,紧贴在皇甫少虹身后,那双精光闪烁的目光,瞬也不瞬地从身材矮小的皇甫少虹头顶望过去.望向李霸手中那具满嵌珠宝的箱子.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作出任何动作。
任无心与田秀铃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猜不出这神秘诡奇的人物究竟是友是敌。
那皇甫少虹与李霸似乎仍未发觉身后有人来了,只听李霸轻声笑道:“这箱子必属那些糟老头子遗下之物,箱中的药方与药草,看来也都十分贵重,你我不如将这箱子直接送回去,免得别人分功。”

皇甫少虹道:“送到何处去?”
李霸笑道:“自然是送回到南宫夫人处,她老人家若是高兴了,说不定……”
皇甫少虹接口道:“但你我此番行动.本由‘地猖’管辖,你我如不在他面前交代一声,岂非显得有些不妥?”
李霸叹了口气.道:“皇甫兄,依小弟看来,你当真太迂了些,想你我两人,本都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人物,无奈投入了南宫世家门下,不但要受制于别人手下,连个分支头领都当不上,而且简直连南宫夫人之面都见不着。”
皇甫少虹道:“她老人家日理万机,自身还要练功,哪有许多工夫?”
李霸冷笑道:“但那‘地猖’萧老二,却又为何可随时直接求见?”
皇甫少虹道:“他乃是头领的身份,自然与你我有些不同。”
李霸冷哼—声.道:“这就是了,凭你我为何要那瘦鬼来管辖,此番你我正好以这箱子作为理由,直接去见南宫夫人,—来要她老人家瞧瞧你我兄弟的能力,再来也可乘机将那瘦鬼扳倒,否则你我若是将箱子交给他,功劳便又是他的了。”
隐身在暗处的任无心,只见皇甫少虹身后的黑衣人目光中突地满含杀机.心头不禁一动。暗暗忖思道:“这黑衣人莫非便是七十二地煞中六个头领之一吗?只怕此番这李霸已经惹下杀身之祸了。”
转念又忖道:“这皇甫少虹的凶狡险狠,远胜于李霸,但此番他却口口声声作出忠谨之态,看来他只怕已发现身后有人,却故作不知……”
心念转动间,只听皇甫少虹巳沉吟道:“李兄若定要如此做法,小弟却不敢追随。”
李霸面色大变,道:“你我多年相交,难道……”
皇甫少虹冷笑接口道:“小弟看在你我多年相交的份上,也不去告发,李兄若要去见南宫夫人,此刻已可请便了。”
李霸呆了半晌,突然狠狠地一跺足,恨声说道:“算我瞎了眼睛……”
话犹未了,突听身后一个冰冷的语声接口道:“不错,你当真是瞎了眼睛!”
这冰冷的语声,宛如刀子般,嗖地**了李霸心胸之间。
李霸机灵灵地打了个冷战.霍然转身,目光接触到黑衣人那一双满含杀机的眼睛,手中箱子,扑地一声,落到地上。
皇甫少虹亦自立刻转身,他口中虽也发出惊呼,但目光却没有惊恐之色,原来他竟当真不出任无心所料,早已发觉那黑衣人来到身后,于是他为了自身的安全与地位,便把老朋友卖了。
黑衣人冷冷瞧了李霸半晌,突然缓缓俯下身去,拾起跌落在地上的箱子,随意的瞧了两眼,然后竟将这箱子,缓缓递到李霸面前。
李霸呆了一呆,讷讷道:“这……这……”
黑衣人嗤地一笑.道:“李兄既要将此箱送交夫人,此刻便可送去了。”
李霸退了一步,颤声道:“在……在下方才只……只是玩笑的。”’黑衣人和声道:“你我职位虽有上下,但却俱都效忠南宫世家门下,情如兄弟一般,谁送去不都—样的吗?”
他咯咯干笑数声.接口道:“反正咱们还要在这里查查看,李兄若肯先将此箱送去,本是再好也没有了.也免得夫人苦等回音。”
李霸眨了眨眼睛,讷讷道:“但……但……”
黑衣人哈哈大笑道:“李兄莫再推辞了,如此偏劳了李兄,在下心中只觉有些不安,绝无他意,李兄只管放心便是。”
李霸眼睛不住眨动,瞧瞧黑衣人,又瞧瞧身旁的皇甫少虹。
皇甫少虹垂首而立,目光茫然地望着远方,没有任何示意表情。
那黑衣人却将箱子递的更近了些!
李霸突地干咳—声,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强笑道:“头领既然有命,属下敢不从命,头领若是还有什么话要属下转告夫人,只管吩咐就是。”
黑衣人道:“别无他事了。”
李霸道:“属下去了,可还要回到此间?”
黑衣人哈哈笑道:“咱们少时也要回去,你去了,便不必回来了。”
李霸抱拳应声,缓缓接过了箱子,斜目扫了皇甫少虹一眼,转过身子。
黑衣人笑声不绝,目中突地寒光暴射,右掌闪电般拍出,掌心着力,扑地一声击在李霸脊背之上。
这—掌看似轻飘飘的,但李霸那般魁伟雄壮的身躯,竟禁不得这轻轻的一掌,口中闷哼一声,扑倒地上,箱子脱手而出,他嘴旁的雪地,立被沁出的鲜血染红。
寒风之中,弥荡着黑衣人凄厉的笑声.
只听他狂笑道:“李霸呀李霸,只怪你交友不慎,错交了朋友,皇甫少虹若是早些告之于你,你也不会死在这里了。”
一直袖手旁观的皇甫少虹,此刻身躯突地一震,惊呼道:“这……这是从何说起?”
黑衣人笑声突顿,霍然移身,冷冷道:“这什么?难道本座说错了吗?”
皇甫少虹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黑衣人冷笑道:“本座一到这里,便已被你眼角瞥见,但你却故作不知,此番本座将李霸杀死,岂非称了你的心吗?”
皇甫少虹默然半晌,突然抬头笑道:“大哥明鉴,事实确是如此,属下的确早已知道李霸有背叛大哥之心,是以故意诱他在大哥面前说出。”
黑衣人冷冷道:“哦!原来你只是窥破他有背叛之心,而不是自己对他不满。”
皇甫少虹垂首道:“属下对大哥始终忠心如—,绝无二心。”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好好……”
笑声突又一顿,接道:“这李霸本是任无心杀死的,是吗?”
皇甫少虹目光一转,接口道:“正是正是,李霸的确是被任无心那厮杀死的,属下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
任无心不禁在暗处暗骂一声,道:“好毒辣的恶计,这两人居然狼狈为奸,栽赃栽到我头上来了,想来这黑衣人必定也有些畏惧南宫夫人,未得她命令之前,也不敢随意伤人。”
只听那黑衣人哈哈一笑,道:“原来你看到了吗,且说那任无心是如何将他杀死的?”
皇甫少虹道:“任无心保护着那批老人离去,老人俱都走了,任无心断后.发现李霸在暗中窥探,便一掌将他震死。”
黑衣人道:“如此说来,李霸岂非是效忠而死的,功劳不小呀!”
皇甫少虹微微笑道:“他人已死,功劳再大,也没有用了,何况……那箱子乃是大哥你经过—番苦战之后,夺下来的。”
黑衣人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箱子乃是我夺下来的,但我既然能夺下他们的箱子,为何不能探出他们究竟要到哪里?”
皇甫少虹沉吟道:“他们的去向,除了那任无心之外,连老人们自己都不知道,而那任无心武功实在太高,谁也不能将他擒住。”
任无心暗笑道:“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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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关东七鞭
只听那黑衣人的宏大笑声,道:“不错不错,任无心那厮武功确有鬼神莫测之机,但是……”
笑声一顿,又道:“夫人本令我等在暗中跟踪窥探,追踪他们的落足之处,我为何要去夺人家箱子?”
皇甫少虹微微一笑,道:“只因我等行踪,已被李霸泄露了,想那任无心是何等角色,怎会再容我等追踪,大哥你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奋不顾身,冒险去夺这机密的箱子……”
黑衣人拍掌笑道:“不错,不错,妙极妙极,这故事当真编得再好也没有了,少时你将这故事一字不漏地说出来便是。”
突听远处有人笑道:“什么故事,说给谁听……”
一条人影,随着笑声飞掠而来。
却是个身躯矮胖,手足皆短的汉子,身上也穿着一身黑衣,面上也黑巾蒙面,只露出两只几乎眯成一线的眼睛。
黑衣人与皇甫少虹目光齐地一凛,只见那矮胖汉子,身躯虽臃肿,身法却迅快,霎眼间便已来到近前.接着笑道:“小弟久闻皇甫兄有苏秦之舌,皇甫兄编的是何故事.小弟是否也可听听?”
皇甫少虹强笑道:”哪有什么故事……”
矮胖汉子笑道:“寒夜无酒,说说笑话也可御寒,皇甫兄为何不肯……”
黑衣人冷冷接口说道:“先说正事,再谈笑话.你四下查看,可曾发现什么?”
矮胖汉子顿住笑声,道:“那些老人们,只怕已都逃走了,属下到了那边,见到那洞窟之前,不但草木凌乱,而且还似有火烧的痕迹。”
黑衣人道;“你可曾入洞查看了?”
矮胖汉子道:“属下怎敢偷懒,早已入洞查看过了,他们人去之后.已然将那洞窟也烧毁了,但却在雪地上留下了些足迹,直奔此路而来。”
任无心又不禁暗笑,忖道:“人道胖子性多喜懒,看来果然不错,这胖子偷懒说谎,却帮了我一个大忙。”
只见黑衣人微一颔首,矮胖汉子却又笑着回头,说道:“皇甫兄……”
皇甫少虹接口笑道:“兄台可是要听故事吗?小弟说的故事,便在那里。”
矮胖汉子口中道:“哪里?”
目光却已随着皇甫少虹手指之处转首望去。
皇甫少虹道:“这里。”
手指一沉,突然点在这矮胖汉子的“华盖”大**之上。
此**在喉结之下四寸六分,乃五脏之华盖,人身六大死**之一,中人指点,血瘀于心经,不治必死。
矮胖汉子霍然回首,细眯的眼睛.已仿佛在突出眶外,狠狠瞪了皇甫少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未出声音,便扑地翻身跌倒。
黑衣人冷冷笑道:“这也是被任无心杀死的吗?”
皇甫少虹摇头笑道:“不是,他乃是被随那任无心同行的高手所杀死的,若不是因保护那批老人的高手太多,大哥便早已将他们全都留下了,岂只仅仅夺来一只箱子而已。”
黑衣人哈哈笑道:“贤弟,你当真不愧为兄的贤弟,南宫世家,七十二豪杰中,看来唯有贤弟你才是为兄的知己。”
皇甫少虹目光中光芒闪动,却立刻垂下头去,笑道:“小弟怎敢称为大哥知己,只不过全心效忠大哥而已。”
黑衣人沉吟道:“我七十二豪杰中本应有六位头领.此时尚缺其四,贤弟如若有意,为兄可在夫人面前设法保举于你!”
皇甫少虹大声道:“大哥栽培.永不敢忘。’他虽然心计深沉,但此刻却已无法掩饰目中的狂喜之色。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你我此刻神态如此悠闲,少时见着他们,若说我等已与任无心血战了一场,只怕难以令人相信?”
皇甫少虹沉吟半晌,偏头道:“这倒无妨。”
突然跃起身形,—掌直劈黑衣人肩头。
他身形迅疾无俦,语声未落.右掌已堪堪击上黑衣人肩头。
哪知黑衣人,身法却比他更快,修长枯瘦的身子,竟随着他的掌风,直飘了开去,大怒道:“你这是……”
话未说完,已然会过意来.朗声笑道:“妙极,妙极,你我假意比划一场,模样就像的多了。”
身形飘忽,倏忽之间,便已回攻了七招。
皇甫少虹笑道:“不但如此,我等还可乘着动手之便,在雪地上造作出许多凌乱的足迹,好教别人看来.仿佛是此地有过血战的模样。”
黑衣人笑道:“不错不错,贤弟心智之灵巧,看来当真远胜于为兄多矣!”
笑语之际,双掌却已幻化出满天掌影,本已过急的招式,变得更见奇诡激荡,哪里还是像为了避人耳目故作的烟幕,倒像是仇人相见.两强相搏的模样。
他仿佛是心智已弱于别人,此刻便故意示威,数十招过后,非但仍未停手,招式反而更见奇诡辛辣,凌厉的掌风也是更见刚猛绝伦。
皇甫少虹被他的掌风迫在中央.直似已无还手能力,其实他早已窥破黑衣人的心意.心道你若要示威,我便索性让你得意得意。当下便使出更加吃力的模样,又以内力迫出了满头汗珠.再过十数招.便强笑呼道:“大哥若再不住手.小弟也要变成任无心掌下的冤魂了!”
黑衣人哈哈一笑,倏然收住掌势,倒退七尺.笑道:“贤弟休要见怪,为兄一时打得兴起,竟险些将伪装之事忘怀了。”
笑语目光中,无法掩饰他流露出得意洋洋之色。
皇甫少虹叹道:“大哥的武功,当真是人所难及,不是小弟自信,在江湖中,小弟也可算得上是一流身手,哪知到了大哥手下,竟缚手缚脚,一筹莫展了。”
黑衣人大笑道:“贤弟太谦了。”
语音微顿.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接口又道:“你我将这两具尸身抬起,便该迎头去接他们了。”
皇甫少虹道:“且慢!”
突地自靴中抽出一柄匕首,寒光闪处,竟俯身向那李霸的尸身直划下去!
黑衣人道:“贤弟,你这是为了什么?”
皇甫少虹笑道:“大哥的掌法名扬天下,岂能在这尸身上留下掌印?”
黑及人拊掌道:“贤弟当真是心细如发,为兄竟又将此事忘怀了。”
只见皇甫少虹手腕翻动,在李霸的尸身上划了四五道血口,一面笑道:“他乃是被数名高手围攻而死.胖兄却是在任无心手下,一指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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