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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见一座紧闭的石门之前,四个带剑的蓝衣童子分立两侧,一见任无心走近,立时躬身施礼,其中一人,伸手向石门推去。
百代大师讶然道:“这四位小友何人?渊停岳峙,英华隐蕴着来都有一副惊世骇俗的身手。”
任无心笑道:“他们四人虽由在下一手调教出来,不过时日尚浅,成就有限,大师不要过奖他们,以免长了他们的骄气。”
说话中,那石门业已缓缓启开。
百忍、百代闪目一看,不禁暗暗称奇,惊异不止。
原来这一座极为宽广的石室,石室四壁,半是琳琅满目的书籍,半是形形色色的罐,墙角之下,散置着各色各样的药材,中央置了一个长达丈许的木案,十余人围坐在案旁。
百忍大师等随同任无心步入室内。
只见围坐案旁的人,十九都是白发满头,长髯拂胸的老者,十余人中,倒有半数是老态龙钟,一眼之下,即能瞧出是些不谙武功的常人。
这些人有的正在看书,有的正在调药,有的正在低声交谈,还有的拿着一段树皮草根,在口中缓缓的嚼着,瞧那双目微合,全神贯注的模样,似乎正在领略其中的妙味。
住无心举手一挥,四个佩剑的蓝衣童子,迅快地闪到了石门外面,石门缓缓的关闭。
那些白发满头的老人们,似是早已习惯了这些突然来的陌生人,是以,百忍和百代大师的突然入室,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仍然是各自埋首工作,对两人的现身恍如未见。
任无心脸上经常浮现的笑意,突然间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脸肃然的神色,朗声说道:“诸位老前辈们辛苦了。”
他神充气足,这朗朗高呼,声音虽然下大,但却如水银泻地,字字钻入了人的耳中。
这些老人们,缓缓放下了工作,齐齐向任无心望来,说道:“任相公回来了。”
十余人齐齐开口,语音交混,反而听不清楚。
任无心抱拳一个长揖,说道:“诸位老前辈,为天下苍生,埋首这幽谷密洞之中,孜孜不倦,苦心试验,在下这里先行谢过了。”
翟式表似是这些人中的首脑,代为还了一礼,笑道:“住相公大义凛然.劳碌奔波,为天下苍生谋命,我等衷心敬佩,些许微劳,何足挂齿。”
任无心回顾百忍、百代一眼,笑道:“两位大师父,都是当世高人,这当先一位是少林寺掌门方丈百忍大师,这一位是百代大师。”
少林寺天下闻名,数百年在民间流行了无数的奇异传说,这些人中,虽是大半不会武功,不知江湖中事,但对少林寺的大名,却是久有所闻。
数十道目光,齐齐投注到两人身上,拱手说道:“久仰高僧大名。”
百忍合掌当胸,笑道:“诸位异日有暇,小游中岳,万望能到少林寺小坐,贫僧当略尽地主之情。”
任无心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庄严地说道:“少林寺号称武林第一之武学胜地,也真是武林一脉,我辈中人,为天下苍生谋命,自救救人,可算得份内之事。但这些老前辈们,大都是不解武事的人,个个席丰履厚,养尊处优,被在下请来此地,别妻离子,深居幽谷,度着凄凉的岁月,粗茶淡饭,一住数年,实叫人不安的很……”
百代大师接道:“这些施主们,个个都是习医的吗?”
任无心道:“岂止习医.个个都是名重一方的再世华伦,重生扁鹊。”
那些白发盈头的老人们,似是被任无心几句话,触发起无限乡思,不自禁眉头紧皱,默然长叹。
七八声苍老的叹息声,彼起此落,萧萧白发,龙钟老态,使这座石室中流现出无比的凄凉。
任无心侠心大动,惶惶说道:“在下把诸位老前辈们,由天南地北的请来此地,使你们苦度了数年的凄凉岁月,衷心大感不安,唉!只待药物配成,在下自当重报,恭送各位返回故里,和妻儿团聚。”
只见坐在右首的一个老人,操着北京口音,字正腔圆地说道:“任相公把我等接来此地;虽然不免老怀惆怅,但对医术一道,却是大有帮助,幽谷石室,与世隔绝,老朽虽无法以日月行转,计算年月,但大约想来,总已有三年左右了罢,唉……”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接道:“总算幸未辱命,已找出那毒药配制的材料,只要能采集到那几味主药,炼制都解毒药物,可望有成。”
任无心默然沉忖了良久,道:“在下己尽了心力,但有两味主药,还未采到……”
又是几声苍老的叹息,传了过来。
任无心微露愧色地接道:“但诸位老前辈尽管放心,只要当今之世,确有那几种药物,在下定然要将它采集到手。目下我已派人赶往西北荒漠、云贵山区寻找去了,想来在三月之内,当有确讯。”
忽见在首一个白髯垂胸的秃顶老人,起身接道:“灵药难求,一时间要想寻得谈何容易,老朽已研求出几种代替药物,只不知效用如何?”
此人一口吴侬软语,说来细声细气。
百忍大师暗暗惊道:“听这两人的口音,一似京都之人,一似江南世居,任无心竟把这些人网罗一起,实非易事。”
任无心缓缓点头说道:“但愿诸位能够早日配制成解毒的药物,也好返回故里。”
又一个苍苍白发的老人站了起来,正色说道:“老朽等连番研试,觉出那药物效力已够,奇怪的是竟然难以解开那服毒之人的神智……”
他语条微顿,凝目思索了片刻,接道:“因此,老朽遍翻医药典籍,几经研拟,才向任相公提出了那几种极难求得的奇药,但老朽却始终心中存疑,纵然找得那几种难求奇药,也未必就能使服毒人神智复清。”
此人言词爽直,分明是西北陕甘一带的口音。
翟式表点头道:“在下也有此等感觉,南宫世家中人,似非单纯为药物控制……”
话至此处,双目神光闪动,拂髯接道:“不是兄弟夸口,眼下这十几位医道中人,虽不敢说尽集天下精英,但却个个是医道高深的精英,埋首三年,日夜苦研,采集药物数千种,罗致了天下医药典籍,竟然无法解得南宫世家中的药毒,实叫人难信。因此兄弟触动了旁求灵机,曾和几位同道,从人身脉**求解,隐隐试出,那些服毒人的身体之内,似是有一处旁径奇**,为人所制,兄弟虽然略通武功,但自知难以尽解武学中的奇奥手法,任相公武学精奇,博通百家手法,如能抽暇相助,或可早得结果。”
翟式表乃有名的侠医,不但医道上精绝一时,武功也算得武林第一流的高手,任无心能够邀集了天下这多名医,大半得此人之助。
任无心微微一叹,道:“翟兄过谦了当今武林之世,有谁不知你是当代侠医,武功医道,两绝于世。”
翟式表道:“任相公不用过奖老朽,武功一道,在下自知难及任相公的万一!”
语音微微一顿,又道:“任相公风尘奔波,剧战归来,等思策略,谋对强敌,身心两疲,左手又受了伤,先请休息两日,再助我们一试那药物功用不迟。”
任无心微微苦笑,道:“南宫夫人似已知道了我们正在谋求对付她的办法,日夕加功,绝技已成,可能要提前发动她屠尽天下武林人物的心愿,何况她‘**牢’的隐秘已被揭穿,正式和少林、武当结了梁子,形势迫她,亦非得提前发动不可,我们必须在她发动之前,先杀杀她的锐气,并且要快马捷足,传告天下武林同道,留心提防,免得临时措手不及……”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在下实难在此多留,天亮之前,必得离此。”
百忍大师感动地说道:“任相公为我武林同道,这等劳苦,古往今来,可算得第一大侠,若是荡平了南宫世家,天下武林必将奉为一代神侠,彪炳功业,永垂下朽,传诵千古,老衲先代武林同道,谢过任施主了。”
这位德高望重的少林掌门大师,确为任无心的救世侠情所动,合掌当胸,躬身一礼。
任无心一闪避开,抱拳相还,口中连连说道:“老禅师一代武学宗师,在下怎敢当受。”
百忍叹道:“举国侠土,任相公当推首座,受老衲一礼,何愧之有。”
任无心道:“对付南宫世家,不得不借仗少林寺的大力。”
百忍大师道:“佛门中人虽戒杀生,但南宫夫人这等屠绝天下武林同道的手段,太过毒辣,老衲拼受我佛打入地狱之苦,亦将尽出少林精锐,和她周旋一二,但有所命,无不全力以赴。”
任无心道:“得大师一言,任无心愁怀大宽。”
目光一转,投注到翟式表的脸上,接道:“急不如快,翟兄请准备一下,咱们此刻就试一下那药物的效用如何?”
翟式表道:“任相公不稍息一下吗?”
任无心道:“不妨事,三年以来,在下从未有过一日的养息。”
翟式表道:“药物现有,只要放出南宫世家中人,就可以动手一试了。”
任无心点头说道:“就请翟兄吩咐。”
百代大师讶然道:“怎么?这石室还有南宫世家中的人吗?”
任无心道:“在下为试配解药,除南宫世家独门奇毒之药,生擒了两个为南宫世家奇毒所迷之人,关在这石室之中,已有两年时光。”
百忍大师叹息一声,道:“任施主为救我武林同道,用心可谓良苦啊!”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大师过奖。”
只见翟式表大步走了过去,举手在门上一拂,两扇大门,应手而开。
四个蓝衣佩剑童子,齐齐走了进来,目光环扫了全室一眼、先对任无心拜了下去。
任无心举手一挥,道:“听从翟大侠的吩咐。”
四个蓝衣童子齐齐转过身去抱拳作礼,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翟式表额首还礼,一面笑道:“有劳诸位把南宫世家中人,提拔上来。”
他万名满武林的一代侠医,享誉江湖数十年,但对那四个佩剑重子,却是毫无轻视之心。
四个蓝衣童子,欠身一礼.分两人出了石门。
片刻之后,两个匆匆而去的童子,重又走了回来,每人手中牵着一个大汉。
两个大汉的身材,都很高大,但却服服帖帖的随着两个童子行来。
百代武功精博,喜研天下各路武功,看两个童子施用手法,颇似扣脉手法,大、食、中三指,轻轻的按住两个大汉肘间,竟然使两个大汉,无能反抗,听命而行。
两个蓝衣童子,走入室中,点了那两个大汉身上三处要**,欠身对那翟式表道:“南宫世家中人带到,恭候发落。”
百忍仔细的向两个大汉望去,除了脸色略觉苍白之外,和常人无异,心中暗暗忖道:
“文才武略,各极其用,练习武功,故可强身壮体,成万人敌,但却无法抗拒药物的侵害,眼下室中这些老态龙钟之人,大都是不会武功.但他却能研制成各种药物出来,控制人的神智。”
付思之间,突听翟式表高声说道:“诸位大夫,请避到一侧安全之区。”
十数个白发萧萧的老人,立时退到了石室一侧,四个蓝衣童子,却疾快分守那大汉的四周,其中两人唰的一声,拔出了身佩长剑,另外两人却迅快的解开了那两个大汉的**道。
只见那两个大汉长长吁一口气,迅快的站了起来,四道目光,来回扫射,打量室中之人。
翟式表从石案下取出三个羊脂玉瓶,拔开瓶塞.由每一个瓶中,倒出来两个药丸,大概是为了易于辨识,是以,那药丸共分成了三种颜色。
任无心突然举手一挥,道:“翟兄且慢用药,兄弟问他们几句话再说。”
举步向前,直对两个大汉走去。
二个大汉四道凶恶的目光,齐齐投注到任无心身上。
任无心轻咳了一声,满脸笑容,拱手对那两个大汉一礼,和声说道:“两位兄台贵姓?”
两个大汉四目凝注在任无心脸上良久,左面一人突然弹琴般跳出了两个字道:“武奇。”
翟式表微微一怔,道:“他们想起过去的事了?”
任无心拱手笑道:“久仰武兄大名,今日幸会。”
目光一转,望着那右面大汉,含笑道:“兄台可想起自己的姓名吗?”
那人凝目而思,满脸茫然,生似忆不起过去之事。
任无心笑道:“两位下用心急,慢慢的想吧!你们被南宫世家人抓了过去,又如何服了他们的药物,只要两位能想起昔年之事,就不难摆脱南宫世家的控制了。”
两个大汉似是听懂任无心的话,凝目沉思,默然不言。
任无心回顾翟式表一眼,抱拳对那些避在一侧的老人一礼,说道:“诸位的工夫并未白费,不但已救了这位兄弟的性命,而且使他逐渐回忆起自己的身世了,在下这里先行谢过。”
翟式表一皱眉头道:“我们费了数年工夫,尚未能找出南宫世家用药之道,说来也够惭愧了……”
任无心笑道:“翟无不用自责,据兄弟所知,凡是服过南宫世家中药物之人,短则三月,长则半年,必得返回一行,否则毒发而亡。这两人在此度过了两年的时光,仍然完好无恙,证明诸位一开始的用药方法,完全对症,只是药性大过迟缓,无法一举解毒罢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方向既然不错,假以时日,当不难找出症结所在。”
百忍大师道:“老衲有几点不解之处可否提出来请教一二?”
任无心笑道:“大师尽管请说,只怕任无心才学不足解大师之疑。”
百忍大师叹息一声,道:“除了任相公之外,武林各大门派,一直未能发现南宫世家中的隐秘,这说明了南宫世家中人,从未有过背叛之人。”
任无心道:“大师高见。”

百忍大师道:“老衲不解之处,也就在此了,南宫世家中人凭借药物,控制了手下人的神智,使他们甘受驱使,但一个个都变成形同白痴一般,忘去了自己身世故旧,但何以识得南宫世家中人,又何以不会忘记武功?”
任无心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在下也难作断语,不过,大概想来,南宫世家这药物服用之后,促使人身体上起一种变化,这变化可能和心、脑两部有关,也许将损及某一部分经脉,使毒性侵入了心脏和大脑之中,虽然可使人忘了过去之事,但武功却不会失去……”
翟式表突然接道:“三年来使在下对此事,有了一点认识。”
任无心道:“愿闻高论。”
翟式表道:“南宫世家不知在何处,寻到了一张秘方,那秘方上开列了一种配制迷神丸散的药物……”
他为了证实自己的构想,从那石案之下,取了十余张药方出来,分别摆在案上。
百代大师心中暗暗忖道:“此人虽被武林同道等为侠医之名,但当紧要关头,总是难免一种学究气度,做事拖泥带水,说起话来,绕圈子转弯。”
只见翟式表回过头去,拱手对任无心一礼,道:“任相公,在下曾经设求南宫世家配制这迷神药物的方单,和这十数位医道精深名家,费尽心血,研拟出了这十几种药方,逐一核查求解,据研判所得,南宫世家的配毒药方,决非出自南宫夫人之手。”
任无心点点头,道:“这个在下亦有同感……”
他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南宫一门的武功手法,别具一格,和中原武林道上的各种手法,尽皆不同,此等武功亦非一个人有限的精力,能够研创出来的,因此在下也早怀疑到南宫一门的武功,似是超脱当今武林的另一支脉,在下亦为此查访过不少武林名宿,以及远居边荒的高人,均不知此一手法的来源。”
百代大师心中一动,欲言又止。
第九回摄魂魔妇
翟式表微微一叹,道:“任相公不但武功过人,才智亦非常人能及万一,在下今日要借重任相公的智慧,代为解答几点疑难之事。”
任无心道:“翟兄请先把自己推论说出,兄弟当参酌一番,提供愚见。”
翟式表道:“这石案上的几张药单,都是经我们苦心推敲,再三研讨之后,拟定出来,每一个药草都是极尽其毒,然后又根据单上的药性,配制解药,自信这单上开列药物,包罗甚广,但仍无法解得南宫世家中人所施之毒……”
他手成了一下长髯,庄严地说道:“南宫世家主事人的才智虽然高过我等甚多,但如说她在医道一方,强过我等十余人,只怕未必。因此,在下断言,那南宫世家所用之毒,确非主事人独力能够想得出来,至低的限度,亦将受到了前辈高人所遗留之物的启发……”
任无心点头赞道:“高论。”
翟式表苦笑一下道:“根本之法,最好是找出配制毒药的单方,或是找出它几种主药,如若再这等摸索下去,只怕再耗下一两年时光,也无法配成解毒药物。”
任无心沉吟一阵,道:“这个,在下当可设法一试,只要这药方有第二个人知道,或可能想出办法。”
翟式表道:“除此之外,只有以毒攻毒,咱们配制另一种药物,让南宫世家中收罗之人服用……”
百忍大师摇头叹道:“此等行径,太过毒辣,非仁人君子所为。”
翟式表道:“大师悲天悯人,不主用此手段,但南宫世家屠绝江湖武林同道之心,昭然若揭,咱们如不能在此短短时光之中,研究出解毒之药,也只有运用以毒攻毒之法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舒出心中的忧闷,接道:“不过兄弟等配制成的毒药,让人服下之后,并非立刻要置人死命,只是让他们筋骨酸软、无法再和人动武,南宫世家虽然控制了他们的神智,亦无用处了。”
任无心道:“如若情非得已,也只有运用此法了……”
两道神光湛湛的目光,移注到百忍大师的身上,接道:“让他们全身筋骨酸软,失去了武功,那总比杀死他们强了一些。”
百忍忽然想到南宫世家“**牢”中那恐怖之情,当下闭口不再言语。
翟式表接道:“准于以上所言,兄弟判结两点,第一,南宫世家施用控制人神智的药物,药方别有来源,只不知来自何处来自何人之手?”
他语音微微一顿,又道:“第二,在兄弟想来,就是咱们再花上两年功夫,也无法研究出解毒之药,一则两味主药大过珍贵,求之不易,何况纵然找到,也未必定有大用;再者兄弟发觉了南宫世家奴役之人又似非全为药力控制,再耗上几年时间,只怕也是白费。”
说话之间,突听两声大吼,那两个大汉齐齐站了起来、四个蓝衣童子,时时转动身形,团团把两个大汉围了起来。
百代看那四个童子,最大也不过十四五岁,心中暗暗忖道:“这点年纪,纵然是出胎就开始练习武功,也不过十几年的火候,能有多大成就,但看情势,这四人却似是这石室中的主脑人物,任无心离开之后,似是由这四人主持其事。”
但见那两个站起的大汉,脸上逐渐泛现出赤红之色,双目暴射出愤怒的光芒,摩拳擦掌,大有立时出手之态,再看四个童子,一个个气定神闲,蓄势戒备,八道目光,盯在两个大汉身上。
任无心突然低声说道:“你们让开一条路。”
四个童子果然依言闪向一侧。
任无心缓步走了上去,笑道:“两位兄台……”
只听左面一个大汉怒喝一声,伸手抓了过去。
任无心不闪不避,任他抓住了自己的右腕。
百代暗暗吃了一惊,忖道:“一个人的腕脉重**,如若被人扣住,纵然是武功高强之人,只怕也是难受,这人也未免太自负了。”
只听任无心以无比柔和的声音,说道:“武兄可记得南宫夫人吗?”
那个名叫武奇的大汉,闻得“南宫夫人”四个字,突然如遭雷殛,浑身一震,抓住任无心手腕的五指,猛然一紧。
任无心已暗暗运起一种极阴至柔的功力,将那武奇指上的力量,极为巧妙的化为无形。
情知这大汉正当神智迷惘,似醒非醒之际,倘若受了惊恐,或是遭到袭击,定然要被激怒。
于是任他抓住自己的右腕,重又以那种无比柔和的声音,说道:“武兄可记得南宫夫人吗?”
那名叫武奇的大汉,目光流转,向满室扫视了片刻,突然讶声问道:“夫人驾到了吗?
何以兄弟未曾听到乐声?”
任无心剑眉微蹙,心中暗暗忖道:“这厮的神志刚刚有点清醒,谁知他与自己称兄道弟,似是又回复了原状。”
思忖之际,忽见翟式表向自己连施眼色,似乎要自己重将二人的**道点住。
于是右腕霍地一翻,脱出了武奇的掌握,猿臂一分,左右双手,同时点在两个大汉的“精促”**上,轻描淡写,干净利落之极。
只听百代大师赞道:“任施主好俊的手法。”
任无心笑道:“大师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翟式表手掌之上,托着六粒药丸,两黑两白,另外两粒则色作朱红,鲜艳欲滴。
他缓步向前,微一思索,道:“任相公可曾留意,这两人神志转变,略有先后之差,显然对于同一药物的反应,并不完全一样。”
任无心道:“翟兄断言甚是.兄弟也看出这点,只不知是由于体质的差异,抑或是因为内功修为的高下。”
翟式表沉吟片刻,摇头一叹道:“说来惭愧。在下也想不出原因所在。”
说话中,拣了一粒黑色丹丸,塞入那名叫武奇大汉口中,然后拈起一粒白色丹丸,喂另外一人服下。
密室之内,鸦雀无声。每人的目光,俱都投注在两个大汉的脸上。
那批老态龙钟的人,全部站在石室的一角,每人都屏息静气,凝神注视两个大汉脸上神色的变化,粗重的呼吸之声,清晰可数。
忽听翟式表低声说道:“任相公,你可以出手解开他二人的**道了。”
任无心默然将头一点,双掌齐挥,隔空向二人助下击去。
只见那两个大汉身子一顿,同时吁了一口长气,四道凶恶的目光,齐向任无心望来。
蓦地,那名叫武奇的大汉惨叫一声,腰肢一弯,双手猛向自己的腹部抱去。
翟式表急急喝道:“任相公快……”
语声甫出,业已举手一挥,一指向武奇的胸部戳去。
任无心运指如风,后发先至,挥手之间,立刻隔空震闭了武奇心脉上的三处大**。
翟式表微微一顿,又在武奇的“上浣”**上补了一指。
那武奇身躯一软,直向地面倒去。
一个蓝衣童子跨上一步,伸手在他腰后一贴,把他扶住。
曾式表吐了一大口气摇首道:“好险!好险!若非任相公手法快捷,这姓武的定然性命不保。”
任无心口齿启动,正欲询问其中的原因。
忽见另外那个大汉微微泛红的脸色,逐渐转成了青色,凶恶的眼神,突然焕散起来,不禁戚然问道:“翟兄,此人无性命之忧吗?”
翟式表凝神向大汉脸上望了几眼,摇头说道:“性命是无可虑,不过这粒白色丹丸,不能解除南宫世家所施药物的毒力,却是毫无疑义的事。”
他说罢之后,转面向那群老者望去,似乎要征求一下众入的意见。
那群老者见他转望过来,有几人口齿微动,似欲讲话,但却终于忍了下去,瞧那神情,大有众医束手之慨。
忽听百忍大师低诵一声佛号,道:“翟大侠,这位姓武的朋友似已中毒,莫非那黑色药丸,与南宫世家所施药物,药性冲突吗?”
翟式表暗暗忖道:“这位老禅师当真慈悲得很,看他说话的样子,好像颇为这武奇的性命发愁。”
转念之下,不禁微微一笑,道:“老禅师讲的不错,在下等一则试验所配的解药是否有效,再者也正要以烘云托月,抽丝剥茧之法,探测南宫世家所施毒药的根源。”
说到此处,他走到药架之旁,由一个紧口玉瓶中倾出一粒药丸,捏开武奇的牙关,喂了进去,继续道:“那黑色丹丸,必有一种药材,与南宫世家所用的毒药相互冲突,好在我们早已防到这点,因而每用一种药物,俱都先准备了解救之方。”
任无心见另外那名大汉的眼皮,业已软软地瘫了下来,略看上去,仿佛奄奄一息似的,不觉戚然说道:“翟兄,是否也让这一个服下一点解药,恢复原来的状态?”
翟式表闻言之后,沉思良久,始才说道:“依在下愚见,白色丹丸的药力,留在他的体内无妨。”
他话音一顿,拈起一粒朱红药丸,缓缓地道:“这红、白、黑三种药丸,包罗了百余种剧毒的解药在内,三种药丸的配材完全不同,而且最多只有一种药丸,会生药性抵触的现象,因而这粒红色丹丸,服下之后,绝对是有益无害。”
说到这里,左手两指捏开那大汉的牙关,将药丸喂他服下,然后退开数步,说道:“倘若再无显著的效验,那就要大费周章了。”
约莫过了顿饭工夫,忽见那大汉脸上的青色逐渐消退,双眼徐徐张开,向四周打量不已。
目光之内,神采渐增,惊异之色,亦越来越甚。
满室之人,不觉同时精神一振,连百忍大师、百代大师,以及那四个蓝衣童子,也感到这大汉神色有异,大是佳兆。
忽听任无心喃喃自语道:“本来我已命人昼夜兼程,赶往天竺国内,去请一位精通‘瑜伽术’的高僧,来此协助各位的工作,无奈路途遥远,往来费时,至今尚无音信,倘若这红、白二色的药丸能见功效,那就省事多了……”
翟式表却神色紧张的盯注着那大汉神情的变幻,似是根本未曾听得任无心之言。
他受得任无心之托,带着举国选出的名医国手,埋首这石室之中,度过了三年岁月,仍未能研究出解求南宫世家的用毒之法,心中甚感惭愧。
如今眼看这红、白二丹合用之后,受毒之人,忽然有了急速的转变,当真是惊喜交集,莫可名状,全神贯注在那大汉的神情变化之上。
需知此事,乃武林中劫运的关键,南宫世家用毒控制了无数高手的神智,实力强大,睥睨天下武林。
但如这些人身受的剧毒解除之后,一个个都将是南宫世家的生死对头,否则将为南宫世家所用,效命受死,由人指使,这正反之间,利害是何等强大。
翟式表受命之日,任无心曾以天下武林劫难相托,三年来他无时不悉尽心力,孜孜不倦,浸沉于研求解药之中,但屡试屡败,亦不无心意消沉之感,此刻骤见希望展现,心中的激动、惊喜;自是难以控制。
只见那大汉双目连连眨动,神情间惊异更甚,终于长长叹息一声,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停身在此地呢?”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在下任无心,那位是当今武林中名重一时的侠医,翟大侠翟式表。”
那大汉微一点头,目光却投注在百忍、百代两人的身上,说道:“这两位大师父呢?”
百忍大师合掌说道:“老衲百忍。”
百代大师接道:“贫僧百代,施主大名?”
那位大汉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啊吁一声,道:“两位可是少林寺的吗?”
百忍大师道:“不错、老那等剃度于嵩山少林本院。”
那大汉口中连连的念道:“百代,百代……”突然大声的喝道:“是啦!你就是被人称为济世生佛的百代大师了。”
深深一揖,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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