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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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世上最知我心意的,竟然是我的敌人。”暗影中一道颀长沈稳的身影缓步而出,叹息了一声,“火离,我仍想杀你,但为了这句话,帝乙先在此谢过。”
说话的男子不是帝乙木却还有谁。帝乙木虽伤痛於月天心别有怀抱,方寸大乱,意志极是消沈,可毕竟做了这麽多年盟主,听月天心苛言厉语不住相逼,绝望之余,也不由起了疑心,於是借口退走,实际只是身形一晃,转又远远地藏身石後,静听著他们的对话──一代豪杰落到个偷听壁角的份上,帝乙木也自觉难堪,但,当真是,不甘心啊。就象溺水的人抓牢了任何物事都不会放过,他又怎肯这扑熄心中最後一线微弱希望。
月天心和火离的对话证实了他的所想:月天心并非当真对他无情,而是不愿他涉险。得知月天心对已仍有份关切,帝乙心中稍稍有些安慰,同时却也又酸又苦,刹那间当真是五味杂陈,无可名状。
“不用谢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天心。”火离淡淡地一扬眉,丝毫不愿帝乙木领情。
“我知道。可我仍要谢你。因为你若不说出来,他永远都不会明白他对我有多残忍。”
帝乙木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月天心。猝不及防之下,月天心被帝乙木的去而复返、突如其来出现吓了一跳,愕然瞪视著对方,触及那两道灼烫痛苦的目光,不由又是一震。
正心神不宁间,手腕处骤然一紧,却是已被近在身侧的帝乙木出手如电,有力地握住。事已至此,月天心知道再装也没用,不由默然,转念忆及这数日来的遭遇变故,一时思绪万千,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爱惜生命、火离不爱惜生命、难道,我便很爱惜麽?”帝乙木直视著月天心,眼里如跳跃著两小簇火焰,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痛心,“枉我将心全掏出来给了你──莫非在你眼中,我便是那种贪生怕死,薄情寡义的
小人?”
震撼於帝乙木语气的激烈愤懑,月天心仓皇抬头,看向近在咫尺、曾经亲昵合体的情人,脱口而出:“不,我何尝有忘过你──”
话一出口,已知失言,月天心的面色红了又白,多日的苦心忍耐全数化为流水,只此一句,欲斩断与帝乙木纠结不清的情孽便又告成空,竟不是绝断,而是眼看著要越陷越深了。
帝乙木的嘴角缓缓地扬起一抹笑意。他要逼出的,就是月天心的这句话。天可怜见,没有让他失望,若是月天心仍冷漠著脸,回答个是,再挥手将他拂开,他可就当真没有指望了。天心,他果然还想著我。帝乙木胸中欢畅之极,直想大笑大喊,再用力地抱住了情人猛亲──数日来的痛苦折磨,竟全在这句话中一扫而空,原来得而复失的感觉竟是如此之好。
然而帝乙终究也明白此时月天心定是恼羞无限,且月天心对情感仍甚是抗拒反弹,自已绝不可操之过急,将他吓跑。慢慢地陪在他身边便是了,现今只要知道他心中有自已,也就足够。想通此节,帝乙木微微一笑,反而将手放开,退後一步:“你相信我便好。方才,倒底出了什麽事?”

月天心只当帝乙木定要纠缠,正在头痛如何应对,见他突然放开自已,且言词正经,全不涉及情爱,倒是一愣,怔怔答道:“那声响,是血魔门下挑战的标志──血衣,便要来了罢。他下手狠毒,从不留活口,我不想你遇见他──”
“哈哈,天心,你当真忘了我是谁了麽?”帝乙木此刻的心情极是舒畅,闻言更是朗笑出声,眉一挑,凤目中重又英气无限,“这辈子我杀过的人,只怕比你要多上几百倍,来个血衣,又算得什麽!”
月天心面上却有隐忧,血衣和他一般,都是道门一派,想那血魔千百年相传不绝,邪法之奇,又岂是寻常武林中人能解的。幸好世间万物,殊途同归,技艺精到一定境界,武学也并非就弱於术法,唉,只是──
瞧了帝乙木一眼,月天心淡淡道:“火离为了救我,失血太多,我绝不会放著他不管。血衣来时,我会护著他──只怕要让你为难了,你不是还想杀他麽?”
帝乙木笑了一笑,意态甚是潇洒:“天心,你要做的,我都会尽力为你完成。你要护著他,那我便帮你──至於想杀他,那是另一回事,等他伤愈後,我料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必来找我,那时,公公平平决一死战,你也不会怪我了罢。”
“正是如此。”他们身後,火离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不知何时,他竟已站了起来,面色虽仍如纸般苍白,眉梢眼角的剽悍之气却不曾稍减,腰身劲直如枪──只这一立,已将绝顶高手风范显露无遗,“我和他,免不了必有一战。天心,谢你爱我之心,然而火离三尺男儿,宁死不受仇敌恩惠,请你谅我。”
“唉,可你的伤……”这两个冤家都是一样的要强,月天心大为烦恼,眼前危机尚不知能否安然度过,他们居然已经定下日後的生死决战,真是令人头大如斗。
“天心,你别担心,这点血,在我火离还不算什麽。”火离对月天心微微一笑,眼里竟有几分奇异的神色,“我只是太累,歇一下便没事了。”
月天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火离所指的太累是何含义,差点又要脸红,幸而这数十日来迭经遇合,什麽不该听不该做的事都历过了,脸皮自也较下山时增厚不少,当下瞪了火离一眼,不再多话。
一旁的千杰是唯一觉不出在场微妙气氛的汉子,听见门主如此说话,不由精神大振,咧嘴笑道:“是啊,月公子,想我家门主当年领我们夜挑十二连环坞,身上被温家五虎砍了五十多刀,血出到象喷泉一样,最後还不是──”
“嘿嘿,五十多刀,何必如此费事?我只要轻轻一刀,你信麽,蠢人──”
飘忽、幽远、行止无定的语声远远地传来,却又似近在众人耳侧,每个人心中都是一凛──血衣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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