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帝王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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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豪华背椅上,透过巨大的落地地玻璃窗,居高临下俯瞰深钏,整个城市夜色灯海,仿佛华光熠熠的水晶之城,华丽犹如梦幻。
“想不到深钏原来这么美!”欧阳燕禁不住叹道。
高楼霓虹的华美是深钏的正面,城中村的肮脏杂乱是这个城市的另一面。或者说,前者是对日迎风的海上冰尖,后者是潜流暗冲的海下冰山。如何的风光,怎样的体验,全看你呆在海上还是海下,站在冰山的哪层高度了。
“随便去挑吧,自助火锅!”
过道中间有两溜十几米长食品架,锃亮的不锈钢食盘上摆满了洗涮干净琳琅满目的食物,一排是新鲜海蟹鱼虾、猪牛羊肉,背排是香气扑鼻的烧肉排骨、火腿蛋丸;另一溜一边排着热腾腾的煎饺炒饭、面包点心,一边摆着色泽鲜艳的蔬菜瓜果。食品架尽头是十几种果汁饮料和冰点甜品。
“这得花多少钱啊?”欧阳小心地问。
“88,每位。不包酒水。”路天镇定地说,挥手点了两瓶储藏年头和他一样久长城干红。
“呀,太贵了,我们还是换一家吧。”三人吃饭就要二百多,欧阳燕实在心疼吃不下去。
“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才没去288元的自助餐!你知不道深钏富豪俱乐部一人次的自助餐费用多少?8000块!满天全席吃下来多少钱?30万!”路天顺便给大家普及一点就餐等级知识。
“这么糟蹋,他们会有报应的。”欧阳燕小声。
“哈哈哈哈——”路天仰头大笑,笑止了问欧阳和陈谛:“有没有听郭德刚的相声?”没等两人回话,自己就接着背下去:“守法朝朝郁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钱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欧阳燕呛红了脸说不出话。
陈谛想想说:“不完全这样。”
路天摆摆手:“今天不斗嘴,只要喝酒,只要高兴。——走,大伙端菜去!”
欧阳燕留守,路天和陈谛去选菜。
路天专挑生猛荦腥的硬菜,鱼虾牛羊肉堆了小山样的一大盘。
陈谛先替欧阳燕选了些清淡的食品,自己挑了一盘素食果瓜。今天晚上,他实在没有胃口。
“欧阳再去取!你哥哥中了彩票,有钱了,哈哈。”路天坐下招呼欧阳燕。
欧阳燕接过陈谛递过的盘子,说:“人们都说,男人有钱就会变坏。”
路天哈哈大笑:“什么叫好,什么叫坏?对你好的就是好人,对你坏的就是坏蛋!”
路天对朋友的确够意思,大方慷慨讲义气。但偶尔时候,陈谛曾想,假设自己不是路天的朋友,而是妨碍到路天的一个路人,路天将会怎样?他亲眼看到一次忙着赶路的路天,急不耐地将一个挡道民工一把推了个跟头,路天自然没有停下道歉,老实的民工当然也不会找路天算帐。但陈谛看到了那民工迟滞的眼睛中,看到了害怕兼气恨的神情。
如果你不能对每一个人好,那么你的好就是虚伪的;如果你不能对每一个人都讲义气,那么你的义气或许就是自私的。
这是陈谛得出的结论。但是现在,在有欧阳燕参加的路天的生日晚宴上,他同样不想展开辩论,倒时十分赞成路天开瓶痛饮的建议。
他真的想喝酒,在来到深钏两周,经历了一连串不可意议事情之后的这个一切更加暧昧的夜晚。
路天将红酒象啤酒一样倒满三杯。欧阳燕自然不会多喝,路天故作大方的姿态,将两杯拿到自己面前,说:“今晚三杯都不能空,但是照顾女性,欧阳喝饮料,她那一杯我替代!陈谛,我与你二对一的干!”
欧阳燕果然中计,一把将自己的杯了抢了回来:“谁要你照顾!还二对一,不怕喝死啊!”

陈谛先提议为路天生日快乐干杯!三人干杯。
欧阳燕再祝路天生日快乐!三人干杯。
路天回敬大家,天天快乐!三人干杯。
在北方唱酒,开场一见面,往往先要齐饮三杯,是为酒战序幕拉开。在南方特区的今夜,路天陈谛两人继续保持了这种刚猛迅急的酒风,害得欧阳燕一开始便落得红晕双颊。
三杯过后,便开始单挑或轮战操练。路天成心要看欧阳燕的醉态,激将与温情并用,引得欧阳频频碰杯。陈谛集中火力主攻路天,顺势帮欧阳燕解围。但欧阳燕没有理会陈谛的用心,不但路天每邀必干,还不时转过身来与陈谛碰杯,碰杯之后还必一饮而尽。
锅中沸水翻腾,厅内香气氲氤,只是气氛有些诡异。每个人都面带笑容,痛快少语,没有连绵废话,没有推三委四,无论你敬我,还是他敬你,全都爽爽快快一饮而尽,好象从瓶子里倒出的只是红色的水,而大家又都是从刚刚从沙漠中走出的脱水者。火锅料还没添过一次,两瓶红酒已去了一瓶半。
路天大呼痛快,喊叫侍者再拿酒来。
路天真的想喝酒。
两次丢钱包,联防队遭暴打,现在想起只不过是开胃小菜;晚会**亮相,极品鸭子网络暴光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而亲手掐死卓婳,更让他陷入万劫不覆之境;之后刀劈板寸牛,力摔党公子,又在他奄奄一息的灵魂棺材上,重重敲进了几颗钉……
灵魂在地狱烈火中爆炒……
许多事是不能想的,你不能改变世界,只能改变自己的世界观。在全新的视角和目光里,地狱或许就是天堂。
第一次,心里有着如此众多重大的话题,路天不再(也不能)对陈谛说,陈谛是个好人,而他,已经是个真正的男人。
陈谛真的想喝酒。
不昼木的火光犹燃烧在眼前,大真和尚提示的话还响在耳边。他抬头看路天,路天正满脸红光地与欧阳磁杯,怎么看也不象一个刚刚杀了四个人的凶手!大真和尚在骗他!可是诸多事实却显实路天真的做了……
今天是路天的生日,他不能(也不想)问,他只有近乎疯狂地与路天碰杯,与兄弟痛痛饮。
欧阳燕真的想喝酒。
父亲虽然走出了医院,但丧绝人性的村长恶霸还在,以强凌弱的欺压还在继续,多病的父亲,年迈的母亲,读书的弟弟,根本无法(也无力)摆脱,更不要说反抗。还有看不到尽头的沉重的债务……
农民的苦难与沉重,城市中的路天和陈谛是不会懂得的,大学毕业的他们最大的痛苦,也不过是失业与失恋吧。虽然现在大家坐得近在咫尺,却仿佛相隔一座汪洋大海。他们有着良好的基础,他们有着光明的前途,而自己有什么?一个曾被众多人反复蹂躏过的身体。
她还可以爱,她愿意牺牲自己一切去爱他,只要他愿意,只要他接受……但是可能么?这份爱的期望从一开始就伴随着绝望。
无法说,她也不会说。她只有痛痛快快饮下路天碰来的酒,再痛痛快快地敬他们几杯。
三只怀子快乐地撞在一起。痛饮如泉,酒力似虹,这世界真当的是鲜艳多彩,和谐如亲。
第二瓶酒将见底时,喝得最少的欧阳燕最先醉倒下了。欧阳燕望了一眼大玻璃窗外如海的灯光,惊奇地叫了道:“咦,奇怪,真奇怪,天在旋呢,难道地也在转?你们喝,我先睡一会。”然后伏在桌上就一动不动了。
地下真的在转,因为他们原本就在帝王大厦的旋转餐厅。
“路人莫交,生酒莫吃,地转速离,花开蹲身。”陈谛想起金算子最后嘱咐他的话,原来如此啊。难道现在,他真的要离去不成。
陈谛抬头看路天,路天也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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