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谛天没亮就醒过来，一是担心路天，二是那个怪梦竟然重复又来了一遍。
旁边的凉席空着。路天果然等了一夜。
陈谛下楼，把立成雕像的路天拉进一间通宵大排档，叫了双份热汤热饭。路天狼吞虎咽一扫而光，一口热气缓了上来，张口第一句话还是穷凶极恶的咒骂：“小贱人，让我逮到，扒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聪明的欧阳燕好象预感到了路天的无边杀意，机敏地躲在了某个角落就是不显身。而嚷着要致她于死地的路天却有点撑不住了，第三份热汤还没上来，就一个大呵欠接着一个大呵欠。
陈谛把摇摇晃晃的路天推上楼睡觉，权且让那小妮子多活半日吧。
从报纸上看到人才大市场又有两个很合适的招聘职位，陈谛复印齐资料再向大市场进发。
定点投完档出来还没到中午，腰间手机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居然是昨天下午网吧第一份简历发出的四州网络公司，网游策划职位，通知下午两点半到南湖大厦面试。陈谛爽快答应准时到达。
陈谛决定先不回冈夏，迈开双腿乘11路车一边看地图一边向南湖大厦进发，顺便好好观察一下这座只有20年历史的传奇城市，钢铁丛林，高楼密立，巨大玻璃幕墙闪闪反光，灼热的太阳使人不敢仰头，马路上宝马名车川流不息，街道上男男女女衣着光鲜来去勿勿，间或一两个全幅武装的警察踱步走过，或者一两个驼背断腿的乞丐朝你伸出脏兮兮的手掌……银行多，写字楼多，夜总会多，高楼后面的城中村里农民房多……
四州网络在南湖大厦19楼，整层的办公地阔大而气派，仅前台的侯客厅都能坐下二三十个人，而且竟然真的有二三十个人坐满了，全是下午二点半面试的那一拨，陈谛的求职竞争者们。
陈谛排到第十八号，十九号是一个长发披肩小女生样的女孩。女孩一手玩笔一面口念念有词，很紧张很可爱的样子。
陈谛碰一下她的文件夹：“很紧张？”
女孩睁大眼睛点点头：“这是我第一次面试哦。——你呢，是不是也很紧张呀？”
陈谛笑笑：“我也是第一次面试，本来不紧张，直到看到你。我给你讲个放松好玩的故事吧。——有一个日本人和一个台湾人到南美森林中探险，突然，前面一只大熊跳了出来，噢噢大叫张牙舞爪。日本人一看，马上摆出空手道的架式：‘呀——嘿！’回头再一看，那个台湾人正在换跑鞋呢。日本人提醒他：‘没有用的，你跑不过熊的。’台湾人回答说：‘我跑得过你就行了’。”
女孩掩口哈哈笑了：“真好玩。”马上又问：“但现在讲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陈谛加重了语气，“在这里，在这个面试的地方，我跑得过你就行了。”
女孩怔了一下，随即大笑，小拳头捶到陈谛肩上，“你这个人，貌似阳光大男孩，其实心肠好坏。”
“十八号，请进左边最后一间办公室。”前台小姐叫到陈谛。
陈谛站起来，握紧拳头对女孩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女孩一样握紧小拳头笑咪咪对着陈谛加油致意。
“公司及职位要求都了解了吧？”
硕大实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穿着休闲装但是气质很威严，眼镜后面的目光好象要把陈谛看透。
“前台小姐都介绍了，公司将上一个大型神话网络游戏‘娑婆世界’，我来应聘游戏故事策划。”陈谛迎着目光大声说，尽量放缓语速。
男子面无表情，很随意似的问：“刚才的面试者问我，世界上有五大洲，为什么公司名字叫四洲——你想可能为什么呢？”
“我想，公司这样命名，不是套取现代地理学上的定义，”陈谛大脑陀螺飞速运转，“而是吸取了佛教对宇宙世界的理解。佛教认为，一个世界由四大洲组成：东胜神洲，南赡部洲，西牛货洲，北俱卢洲，我们人类好象就生活在南赡部洲。”陈谛都有点佩服自己了，多年前翻过的一部佛教入门，里面的名词现在竟然都记了起来。
男子微微点头，“嗯，我就不问你‘娑婆世界’的涵义了，下去自己做功课。——你对网游策划这个职位怎么理解？”
“如果要搭一间砖石小厨房，一个乡村的能工巧匠就能完成。但如果要建筑一个超级大厦，那么不光要有建筑工，还需要工程师，而在动工之前，更需要建筑师。古人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就是这个意思。而网游策划，就是大型网游建设工程中的建筑师。——碰巧，我对这个职位充满热情和自信。”陈谛缓缓将意见说完，拿起面前自己的小杯子将水一口口喝光。
男人等他喝完水，丝毫没有放松：“那让我怎样相信，你就是那个合格的建筑师呢？”
陈谛一字一句回答：“所以，你必须给我一个实习的机会，这样你才不会有错失一匹绝世良马的遗憾。”
中年男人难得地笑了，拿起简历又看了看：“你叫路天？”
“不，我叫陈谛。钉在下面的那份简历才是我的。”
“那路天是？”
“他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朋友。如果你能给我打及格的60分，那他就是120分，他至少比我优秀一倍。”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在做‘娑婆世界’的准备功课。”
中年男人眯起了眼睛：“陈谛，你是否真的希望得到这个职位？——环境待遇都会让你满意。”
“来的路上八分希望，现在是十分渴望。”
“现在我告诉你，网络策划只招一人。”
“招路天吧。我可以改做业务。”
“我们不主张同班同学在一个单位。”
“那就路天好了。他更需要，也更合适。”
男人咄咄逼人：“是更需要，还是更合适？我们这里不支持朋友义气。”
陈谛当即反问：“既需要又合适，难道不是一种最好的状况么。”
中年男人不再说什么，拿起笔在简历上划了划，面无表情点点头，示意陈谛出去。
陈谛走出来，十九号的女孩正在往里进。
“你怎么样？”女孩关切地问。
“告诉你，里面没有大熊。你尽力向前跑就是，尽头就是奖品。”路天与她错身击一下掌，大步走出去。
“喂，”女孩在后面大声叫：“你叫什么名字？电话！——我叫樊清！”
“陈谛！有缘会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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