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天四下寻看，什么也没有看到。走到窗边向外探看，远处万家灯火，下面是三四十米的高度，连一只麻雀都没发现。
幻觉，一定是幻觉！
路天大步离开房间。高速电梯很快上来，不锈钢门缓缓打开，路天一脚踏进去，骤然发现电梯间里没有底板！整个人如一个沉重的麻袋，一下跌向无底洞般的楼底。
惊叫，猝不及防恐怖的大叫！
路天睁开眼睛，看见陈谛正望着他。见他醒了，陈谛端过一碗热水。
“我现在在哪儿？”路天第一句话就问。
“当然在冈夏，我们租的屋子里。”陈谛告诉他，“下班回来看见你躺在地上睡得正香，一直没叫你。——又做梦了？”说着递给路天一条干毛巾。
路天擦擦满身惊出的汗，点了点头：“又杀人了，梦见我跑到武汉鹦鹉大道杀了一个极品少妇，他妈的太真了——陈谛，我真的一直躺在这里睡觉吗？”
“你当然一直在这里了，我可以为你出庭作证。武汉，除非乘火箭，否则坐飞机都来不及。”陈谛感受到路天的紧张，强忍着没有问他。
路天的心稍微宽了宽，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声，难怪，从早上起就没有吃东西。路天反而笑了：“果然是梦，我梦见狂吃了一顿韩国料理呢，果然梦里大饼不充饥，哈哈。”
路天不愿意下楼吃饭，也不想喝酒，说太累了。陈谛就做了单身汉标准快餐——泡了四大袋康师傅，开了两袋涪陵榨菜。兄弟二人端着大碗，到天台面对面坐下，连汤带面吃得热心舒坦。吃完面再来一碗热水一浇，路天的饱隔象雨后蘑菇一样冒出一串。路天长长伸了个懒腰，对陈谛说：“陈谛，如果以后发达了，我一定……”
“请我吃正宗海鲜大餐对不对，拜托，大哥，你已经欠我一百多顿了。”
路天哈哈笑了，陈谛将碗筷和垃圾收拾好，坐下来盯着路天看。
“这样看我做什么？唉，我知道你也上网了，可笑不？体形姿势还过得去吧？——这些事你不问我也要说，也只能讲给你听了。”路天盘腿坐在天台上，对着陈谛说：“陈谛，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被人陷害了。”
陈谛坐在对面听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想问那些相片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是他妈谁干的。事情发生纯粹是个意外，不，是处心积虑设计我的。——我简单从头给讲起吧，我认识一个女孩，起初只想玩玩，这你知道，谁见漂亮女孩儿不动心啊，反正我不能。后来发现女孩确实不错，而且家里非常非常有钱，也顺带起了私心，一举两得我也不能拒绝啊，大家都少奋斗二十年。再后来，两人交往下去非常来电了，至少把我电毙了。这次是真心实意想和她过下半辈子，骗你我是孙子，比许小艺那次还真，财产不财产已不是第一位了。就在这个时候，不知谁安排的，让另一个大美女脱光了跳到盘子端到我面前，我克制克制再克制，还是没克制住，中招了，被人拍了相。现在想起来，当时确实有好多疑点。总之接下来就全完了，蛋打鸡飞，身败名裂，一不留神就成全国闻名的大贱人了。”
“是不是女孩考验你，报复你？”
“开始我也这么想，但中午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最关键一段我丢了，但梦里那个强烈的感觉还在，就是她绝对不是幕后黑手，虽然她的嫌疑最大。——你别瞪我，你知道我的梦一向神奇，就是这样。——现在，你说我该怎么办？改名换姓，改头换面？”
陈谛想先狠狠骂他一顿，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这么大个子就是管不住自己小鸡，见美女就发晕，现在好了，上给全国人民看，使得天涯猫扑跟过年似的热闹，臭名象影子一样跟一辈子。想想又觉得路天实在可怜，再一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帮你一起查，查清到底谁拍的照、谁传上网。”偷拍上传淫照是涉嫌犯罪的。
“查出来我会把他捏碎的！但又能怎么样？”路天长叹一声，“这人间，我是不能呆了，至少，国内我是不能呆了。我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出国，到美国去，象冠西哥一样，过两年又是一条好汉。不管移民还是偷渡，我一定要到美国去。哎，许小艺不是说也要到美国读书么？”
陈谛照着他一腿踹过去，危机正当头，这小子又打女孩子主意了。
路天就势倒在天台上，对着被城市灯光映得一片昏黄的夜空，大声问陈谛：“你说我怎么办？——自杀以谢国人？不是我的作风。但凡一口气在，我就绝不服输，而且一定还要混得比所有人都好。陈谛，和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路走一路打拼。”路天脑海里出现了小马哥兄弟的形象，自己和陈谛并肩端着AK47和粗壮的榴弹枪，一种开火横扫，纽约唐人街新一代华人教父崛起。
陈谛想到了保客在银行里的银元，借用一部分就能把路天送出国。但是，路天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出国，而是他的脑筋认识。
“出国就一定能混好吗？连管住小弟弟的能力都没有。”
“能，一定能。”路天躺在地上说，“这次不一样了，陈谛。你不明白，人总要先死一次，才能真正的再生，之后要么是旷世英雄，要么就是超级禽兽。我已经死了两次了，够了，已经够了，爱情啊，女人啊，金钱啊，我全看透了，就是那么回事，都是虚象，你不能当真。实力，唯有实力才是第一真实和第一重要的。我一定会成为超实力的强人！”
看着一下变得深沉和认真的路天，陈谛忽然有点羡慕他，在说不清的某个点上。敢爱敢上，敢作敢当，生生死死，痛痛快快，或许，有一天，路天真的会成为一代大侠或者超级魔头。怎么会有这样的预感呢，在这小子最触霉头的时候。
“我全对你说了，兄弟，路天的秘密，人世间的秘密。你会丢下我不管么，兄弟？”路天转过头问他。
“你要再不反省改过，老天爷都会抛弃你的。”
“但是，你不会？”
“我不会。”陈谛对着路天说：“哪怕你病入膏盲，哪怕你烂到脚底，哪怕你无药可救，我还想再寻一副药，再试一下疗效。”
路天翻身坐起来握住陈谛的手，热热地说：“果然是兄弟，我没看错人！”
陈谛把他的手打开，一本正经地说：“刚才是想到了我二舅，他是乡下远近闻名的兽医，从不抛弃舍弃任何一匹马和骡子，还有病猪崽。他最拿手善长的，就是做割骟手术。我会带你去见他的。”
路天笑着给陈谛一掌。
“这两天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屋里和天台上反省。什么时候真正想明白了，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会给你借一笔路费，让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好兄弟。”路天重重拍一下陈谛，“只有你能帮我了。”
本该如此，吃吃喝喝是苟友，同生共死是兄弟。为什么和路天成为兄弟，陈谛讲不清，或许是他现在意识不到的三世缘份吧。
要不要把自己的秘密也告诉他呢？夺失汩珠一波三折，惊险刺激一点不比路天的经历差。除了路天的事，陈谛一天都在为汩珠最后的结尾感到头痛、忧虑和烦躁，说出来或许轻松一些。但是怎么讲呢，牵涉到人物和秘密太多了，算了，别教路天分心劳神了。
陈谛忽然想起一件事，急急地问路天：“你有没有看见我西服口袋一件东西？”
“玳瑁吧，见了，我拿了，不是你的么。”路天大咧咧地说。
“赶紧还我，那是一位朋友的，非常重要之物。”陈谛表情非常严肃。
“糟了，我已经把它送人了。”路天一拍大腿。
“那一定要把它取回来，无论你送给谁。”陈谛坚决地告诉他。
“至于么，不就一块龟壳么，不过可能确实值两钱。”
“两码事，钱和我的东西你随便拿。但这是一个朋友生死相关之物，必须完好无损地拿回来。”陈谛言辞郑重，毫无商量余地。
“好好，我要回来。天啊，我怎么要啊？”路天恐怖地想，怎么再去找卓婳，又怎么开口向她讨要自己送出的礼物，先强烈鄙视一个自己先！
“不管了，上刀山，下火海，豁出老脸不要了，我也要给你讨回来。”既然陈谛那么说了，扒掉脸皮路天也要去。只不过索回送出的礼物，总比梦里掐死她好吧。路天的心突然一痛。
陈谛拿碗进屋再倒热水。
路天拿起地上垫东西的报纸，陈谛买回来的当天的特区报。翻到本地新闻一版，中间右上方赫然印着一道黑体标题：“银域命案一死一伤，事发中午高尚社区”。
这一下，路天被真真切切彻彻底底地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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