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章 私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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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屏住呼吸,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成了若有若无的布景板。他看见她清亮如星的眼眸向他转来,他看见她白玉般的脸庞微微绽出一缕比鲜花更芬芳的笑容,他看见她雪白云袂微微拂动,而那方向……是在向着他走来。
他欣喜地笑了,迎上前去,紧紧握住她手。
目不转睛地看她,怎么也看不够。
她没什么大变化,只是,下巴略略的有些珠圆玉润,而神情也是非常的安闲享适。
至少表明他出外的一个多月,她的生活和心情都很安定。
腹中的宝宝,想必给她带来很多快乐吧……
“三妹。”他低低地唤,全然忘记了身处何种场景之下,喋喋问着,“你好吗?身怎么样?可还吃得下?”
她腮边飞起淡淡红云,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温雅有礼地向着走过的公主仪仗万福。
周围,亦有隐约笑声。
不知是笑文恺之眼中只有美妻?
亦或笑他夫妻恩爱,如胶似漆满满的幸福。
总之,吴怡瑾很罕见地局促了。
夫妇俩共坐一车回家。文恺之首先到后拜见母亲,以及亲抱幼女。蕙如园摆宴小酌,祖孙三代、一家四口其乐融融。锦云和她父亲最亲热,这一次分离得这么久,粘在父亲身上不肯下来,慢慢地伏在他怀里睡着了。
文太很知趣,她那儿原就须臾离不得妻,向来只有吴怡瑾远行,罕有他别妻抛儿,这一分个把月光景,自然憋了无数话在心里。媳妇又一次怀孕。这使她把对媳妇的种种不满暂且搁置一边,处处都以媳妇胎心良好、心情愉悦为第一。
故而锦云睡着,她就借辞抱了孙女离开,单留他夫妻相对。
“三妹!”
皓月升。清风适体。花香树影婆娑摇动。文恺之转到妻跟前,抓住她的手,痴痴瞧着她与月华争辉的容颜,手指轻掠微风拂乱的几绺发丝。
“近来可好?”
“很好。”
“身好吗?”
“嗯。”
文恺之蹲下来,把手放在妻腹部,闭目感受着微微隆起的触感:“走之前你告诉我,我总觉得象在梦里一样。出外这些日,无时不刻不在回想三妹你同我说的这件事,既喜,且怕。三妹,我----现在是天底下最幸福地人了。”
吴怡瑾温颜而笑:“你又不是没做过父亲。”
“是。但是又不一样。三妹,你给予我的,每次都是唯一的,是我的幸运,每一次都是不可复制地幸运。每次都不一样。我要当第二次地父亲了,以后还要第三次、第四次……我很贪心,可是我奢望着这样地幸福。”
这个书呆一向含蓄。一口气说出这么多一点也不含蓄的话来。确实是相当的激动了,料想他在这一个月里。千回百转不知想过了多少次。
吴怡瑾唇边的笑意有微微的凝止。
想起谢红菁知她怀了第二胎以后的话:你性冷,脉相属阴,天生不易怀孕,怀了安胎也是大事。但这些都不是最糟的,最糟地是,你每怀一胎,身便差一重。如为安康计,最好是不要再怀孩,即便怀了,最好别生下来。
她自是不会考虑不生这个可能性。然而文恺之满满的幸福,带给她的却是怅怅。
第三次……第四次么……她也很想,但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恺之,他是那样热爱孩。那温厚仁爱的性情,用于锦云身上的爱,确实到达了泛滥地地步。
她无法想象,当她不能再有孩,不能给他第三次、第四次……的惊喜和幸福,他是否,终将有一日,向别的女去寻找他那渴望释放的亲情。
文恺之发觉她的异常,叫道:“三妹?”
吴怡瑾回过神来,道:“听说容桢失踪了,但我听来的消息语焉不详,能否告知详情?”
文恺之见了妻,一概俱忘,听到这个问题,忽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不但凉,还微微有些心烦。
“唉,他是跟着公主出海,从而失踪了。”
他将玄霜执意出海,葛容桢只身追下相护,于中途遇风暴翻船,其后葛容桢为救玄霜,遭遇不测的经过情由讲了。但是葛容桢情况倒底如何,玄霜从未肯明示,他也仅知一个模糊大概。
吴怡瑾皱眉道:“这样看来,只能明天到公主宅邸走一趟了。”
文恺之担忧道:“三妹,你可会怪我?”
“怪你?”吴怡瑾不明其意,“怪你什么?”
“容桢、容桢是跟着我出去地,竟出了事,不管怎么说,我也有责任地。”

“这是从何说起,容桢上船,原本就是我托他保护你和公主。我们都是江湖中人,冒险生涯,何时不有危险,容桢遇到意外,纵然遗憾,可也是常情。”
话虽如此,文恺之还是看到她眼底一脉忧急,以及注意到她使用了一个“托”字,葛容桢名义上是她晚辈,仅比她小七八岁光景,从各个方面来说,她都还是比较尊重这位学生的。如今等于是为她办事出了岔,就是沈慧薇那里好交代,将来葛道人那里,也有点难以启齿。
文恺之自我安慰道:“唉,不幸中万幸,他是在殷船王那边,总好一点吧!殷船王和总是亲眷关系。”
“殷船王和我们接触也较少。”吴怡瑾显然在想什么,不欲畅所欲言。
文恺之道:“这位殷船王也算神通广大,海洋延绵无际,哪个人在海中遭遇大难,却总能得他及时援救。三妹,你也曾是为他救过吧?”
“嗯。”吴怡瑾道,“那也是巧合。我们当时都在设法取神鱼明珠。只是他深谙风暴习性,早早躲开了,我却躲不开。”
文恺之笑道:“他救了你,也把明珠让给你。算是有些情份地。”
吴怡瑾道:“不是。那是用好大的代价换回来的。”她略略蹙眉。“恺之,不要谈他了,这个人我不了解。我明日拜访公主,问明情由,或者,也是得回园一趟,请盈柳出海。”
文恺之吓一跳:“回园?那怎么行?你带着身孕。且前面也说这一胎不甚安生,你可不能胡乱行走了。”
吴怡瑾不和他争:“好,我派人回去。”
文恺之才放心,想想又叮嘱一遍:“可别操劳了,如若有事。我宁愿你放给别人,我可代劳一定代之。”
吴怡瑾笑道:“知道了。”其后说起玄霜今非昔比,文恺之叫妻明日到她府第小心应对,“表面还是一样的,见一生人尚会羞红腼腆,然而每一句言语,都暗含着他意。一不小心。便被她刺痛,乃至拿住。柔嘉公主决非那半年之前到我们家来的小公主了。她又与你、与你们帮。倒底有些纠葛,总之需得小心在意才是。不然,我下朝后陪同三妹前往可好?”
吴怡瑾摇头:“我想还是不用了。我也不是深闺女,你太多担心了。”
文恺之尴尬一笑。
吴怡瑾星眸流转,收回至唇边的话。文恺之想了想,便明白了,道:“陛下仍是无有消息。”
吴怡瑾轻轻应了声。
说不担心是假地,她或许是唯一知他寿限将近的人。
然而,她担心的,只是他的身体,不是他地安危。
轻叹道:“陛下他神神秘秘地,满朝文武为之担忧紧张,不知又想干些什么呢?”
这话存在蹊跷,文恺之迟疑道:“你是说……”
“我无有一百分地把握,然而至少是九十九分的可能,陛下他是自行失踪,决不是遇险或意外。”
“自行失踪?”
“陛下武学造诣之高,恐阴阳老人至,也难于急切间制伏。何况他身边还跟从纵横的十九名精英。天底下绝无可能有人、或有团体,能一举叫这样的二十人组合无声无息消失。”
“因此你认为,他是故意藏起来的?”
“我猜是如此罢。太也许早也想到,怎奈关心则乱,纵有此想,不能轻启。”
武功之类,文恺之不懂。但是皇帝有多么厉害,他从十三岁夺魁以来,几乎天天都在见识,日日都在惊讶。要说这位皇帝陛下干出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来都不意外,让他自己发生意外,也许上回遇刺,还属首次吧。
遇刺?文恺之心中一动,以皇帝性情,一生不曾吃亏,一旦遇刺,怎地到如今还是默默忍受,不曾以十二万分雷霆手段去对付那些胆大妄为之刺客?仅以刺客全未留下任何证据为借口,是完全立不足脚的。
他失声道:“哎呀,莫不是,陛下亲往南下,去追踪那个叫什么、什么猎日阁地杀手组织?”
这不是猜测,是事实。当日玄霜帐中,他就曾亲口对她言及。
怡瑾疑惑的是,他发现了什么?这个猎日阁有着什么深刻的力量,竟使皇帝隐隐藏藏、韬光养晦一至斯?
这至少说明了,那个猎日阁,还是有些手段的。
倒不担心论武有谁打得过皇帝,可是皇帝龙体有疾,他如何又能够这般的任性行事,只管暗中行动,连得后宫、太、百官等,一概瞒在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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