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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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死!胸口有伤还要现什么?!”纤指屈成勾,直往脑上砸来。
“啊哟哟,是被你打出的外伤!”喘息有些吃痛,头上又传来爆栗后遗,我还真是命苦。
“胡说什么,你这人一日到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神神叨叨。你说我这个主子还能放心?”他愤愤难安的样子好似我给他增了无尽烦恼。
沉默不语间抽出了腰间的破落玩意儿,和他的碧玉是无法比的。轻叹一记道:“你说,我们的这么卑微的人,会有出头的那一日么?”
他是真的怔住,盯着我也不发一语。苦笑:“什么才算是出头呢?”
“嗯……自由,安逸……还有……真情这种东西。”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背脊有些发凉。
“难得听你说上一段人话。莫要这么凄楚,总有一日,会得到想要的东西,只要你能忍受眼前疾苦。”他拍拍我的肩,好似看开。
“人话?我平日就说鸟语么?”皱皱鼻子,将冰凉的竹物放在唇边,看到他眼中不可置信的表情。
倏地被拉住手:“豆儿,你可是有伤!运气不得!”
“啊呀!无非是脸成了猪头,胸口有了点伤,不妨事的!”轻捶两记胸口,表示我身体的无比强健,还是扭捏着,“好久没有露这么一手,也该忘记得差不多。今天难得好兴致,又不用做事,就让我吹吹罢!”
“随你!”似乎有些赌气般,拧了我的脸,“只要记得你当初说的,不要求死,活下去。”
唉,至于么?不过是抒发一下窒闷的少男心境,不过是有些感慨需要缅怀,又不能出去斗殴,更不能自残。吹个笛子也能搞出这么多循循善诱。
“……”虽说憋着莫名的闷气,天心还是耐着性子坐着倾听。一切是那么看似恬静,如果不是为了什么劳什子任务,不是为了活命,即使让我接客也是甘愿的。
“喂!”挥手示意他可以回魂了。那人却是愣着,仿佛我的技巧已经炉火纯青。不过也差不离就是了。那时的尘王爷也赞我有些天分,只是不好学上进。愣是将凄婉哀愁的调子搞得欢快轻松。
刚想低头闷笑,却见窗栏边一个身影闪过,警觉之余,将手中的竹笛塞在呆愣的天心手中。他差异地看我癫狂发作,开口似要说些什么,仍是止住了,他也听到了声响。
“谁?!”蓦地回身。
“……”是……那个人。心里竟然有些恐慌,也是笑话。不就是被他惩戒了一回,竟然屈服在那种手段之下。
“堡主。”咧着嘴爬下床,跪地不起,该是卑恭得有礼吧?天心却直挺挺站着,看着门前那个从未出现过的人。
冷亦寒,眼中带着些许狂傲还有一丝隐秘的火苗,这样流转于天心的头面,至足尖。看到他手中紧握的笛子,似有些顿神。天心这才回了六魄,连忙欠身行礼。
“那曲是谁吹奏?”只是冷冷念道。不屑看到我的谦卑,却对天心的容貌有些兴趣,时不时打量着。
“天心不知堡主大驾……”这时倒像个傻子,将手中的证物往身后藏了藏。祖爷爷!人家早就看见,你还藏个什么!
“谁吹奏?”依旧是那一句,只是有些急切。
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的东西,可以解释为惊喜么?我赶紧用手捣了天心的腰眼,让这个搞不明状况的痴人快些做点反应。
他讷讷地,还是压不出个屁来!让我好一阵焦躁,不能浪费这么一个机会!急忙开口:“堡主,我家公子天心,适才为我吹奏解闷来的。”
天心回头瞪了我一眼,木已成舟,只得干笑着应承下来。
“你是天心?”依旧低沉的嗓音,没有波澜。我心中暗嘲,既是来了天心小筑,还要多此一问,你又不是傻的。微微抬头,看见那人不逊的眼神,又缩了回来。唉,胸口还在闷痛,要不要当他的面哼哼两句?
“是。”天心欠身,“向堡主问安……”
人,还是有个三六九等的差异。同样是娼,天心就是出尘。即使被恩客宠幸不计其数,那气质依旧脱俗清雅,眉眼间的羞涩虽然是练出的老道,依旧让人一阵心酥;而我却是那种绝对不入流的东西。即使是洁净其身,却败在一脸玩世不恭,嘴巴也歹毒……让老鸨好些日子厌弃。终是皮相还过得去,勉强还算有些潜力。
此时的冷亦寒,正像过去所有的恩客那般,赏识天心,唾弃着角落的杂碎。习惯就是这么一个好东西,让我愈发对周遭失了感觉。麻木了,就好了。奇怪的是,那个尘王爷却是对我有些希冀,也是个怪诞。
猛然回神,发现周遭翻天覆地。那两人已经胶着在一起。不确切的说法,该是那个放荡男子一把抱住天心往侧屋行去。
猪都能猜到的意图,我依旧有些不敢接受。目瞪口呆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依稀传来美人的娇嗔。这个状况也发展得过于诡异了吧?!他也不吃个茶,听个曲,青天白日就办事了么?看着刹那间清冷下来的屋舍,心中升起些寒意。
“啐!都不带关门!”踢上门,抱怨得愤慨。他们没准能够听见,因为两间屋子至隔一个小过厅;亦或是……听不见?办正事么,还在乎身边?
僵硬地爬上铺子,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仰面望着残破的天顶,有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这样一来,就可以接近那个人,让天心吹吹枕边风了。他已经成功了一半,我也该随时走动走动,办些正经的事了。
兀自翻个身,一阵胸痛。一点机要都没有打探到,先是挂了彩,以后这日子怎么熬?早知道也该找个武馆练上些拳脚,总是这样等着挨宰也不是办法。相比之下,美人计好很多啊!有点羡慕天心呢……
门已经合了。或急或缓,忽高忽低的呻吟竟然从细细的缝隙中流淌开来,伴随着竹榻的“吱呀”惨烈,还有一人的粗喘。这样的情境却是没有料到的,这里的墙壁果真好料,竟然能传音啊!
“还让不让人活!”让人意淫似乎比亲见还要可怕,急忙蒙上被头。过不了多久,还是憋不住露出了头,大口大口喘着。啊哟,胸前还在痛,该是哭笑不得的窘境。貌似低估了那个人的实力,比一般的恩客顽强太多。大战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只是能听到天心断断续续的抽泣。所求无度,精力旺盛……嗯,有记下一笔。
一个盹都过去了,再也没有什么动响。还是去善后了事,应该只有我这个仆从才能做了吧。
“唉。”才出的门,险些撞上墙。墙?!往后一退,抽痛一阵,心有些拔凉,面孔该是狰狞扭曲的。果然看到他神轻气爽外加满眼鄙夷。
“会有人送药过来,你好好善后。”声音暗哑的很,转过身子径自去了。看他颀长的身姿依旧步履轻盈,心下佩服不已。依旧做个鬼脸,呸了一口。送药啊,唉,红豆也受伤了啊!
切切,下人么,毕竟是当牲口使唤的,何况是个牙尖嘴利一无是处的下人呢。自我解嘲着,缓步摇进了天心的寝室。
“天,天心?”头皮发麻。即使是恩客也未曾看见这付惨烈。纤瘦的身子颓败地歪道在床上,锦缛凌乱。看得到一条白皙的腿斜斜挂在被外,腿间尽是不堪,褥子也是污秽。
“豆,豆儿。”竟是气若游丝,脸色煞白。
“这个禽兽!”忙不迭准备打水,却被他唤了一声,“做什么?”
“豆儿,他竟是声声只唤着相思的名字。”天心苦苦的笑着,面朝天顶,有些无奈,“总是个替代品,什么时候才能抛去这样的身份?”
“喂喂,你可不会是……”脑中警铃大作,提着盆就走到身边。这个天心该不是疯了,一次交易也就钟情了?

见我目瞪口呆,他也噗哧一笑,似乎拉扯了伤口,有些龇牙咧嘴的表情,“逗你呢!平日尽是你在耍我,我也该回报你啊,笨豆!”
“呼!寻我开心不要紧。”背过身,一步步迈向门外,“唯有感情,我们这样的人是玩不起的。”
背后有片刻静默,换来浓重的鼻音:“知道。”
我不知道他用什么表情在呢喃,只是有些担心。天心,这只是我们的游戏,我俩虽受人摆布,毕竟还充当着猎手,你可不要失足成了猛禽的腹食。
“你的皮肤还真是滑。说不定堡主以后就会爱不释手。”一边擦拭一边还在调笑。虽然胸口依旧刺痛,我也不能放任他一人在这里啊。
“胡说什么呢!”他的勾魂眼一瞪,我立刻做出中招的动作,往榻边歪倒。
“唉!我好奇一件事啊!”朝他挤眉弄眼道,神色也该是猥琐。
“什么?”看我这付招厌的痞子样,他也是哭笑不得,只转头看着我。
“你们……鏖战了几个回合?”竟然让我这个金钟罩加身,百经锤炼的相公馆的厚脸皮也受不了煎熬,果真是有些能耐。现下一室狼藉还要我来拾掇。
“死东西!这个没正经的!”发疯似的将靠枕丢来,飞身闪躲,避开了。
“啊呀呀!我可是听得一字不漏还有什么好避讳的!”还脸红给谁看?唉,娼啊,怎么还会面皮薄么。
他嗫嚅半天,终于口齿不清地憋出了内情:“没……没有多少回。”
“武林豪杰!嗯!”这时由衷的赞叹听起来也是那么可笑,冷亦寒该是喷嚏不绝了。
“你!”这回是爆栗铺天盖地袭来,满头包啊!闪躲不及,轮番中招。两人却似没有烦恼调笑了一阵子,竟像回到了恩善居的自由生活。直到,某个一面之缘的冷脸摆在面前,屋中开始静谧得悚人。
我歪着头,也不知道面皮有没有扯动,哼着:“总管大人,以后可不可以先叩个门啊?”
“敲了,无人应。”面无表情。
他爹娘真是白白生养了这么一个好皮相,英俊的脸却是绷直。难道这个堡里的男人都一个模子压着出来的?还不如就带个面具好了,也是一样的。看他这副不屑一顾的神情,不就是堡主大人的真传吗?唉,以后就唤他面具男罢了,反正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总管大人。”在我愣神的时候,天心倒是扶着我的手,挪下身子行礼。
“呃,做什么要为他一个总管行礼?他不是说我们和他一样是个下人么?”拨开天心的发,在他耳边嘀咕着。脸还是心虚地朝他看着,果真遭来一记冷眼。
“砰!”一大包劳什子东西砸在桌上。
“有外敷,也有内用。一个男宠么……”
“多谢总管费心,劳——烦——您——了——”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看天心不语,只躬身行礼,轻轻道谢。
根本就无视我们的样子,大步流星转身便走。也不知道我的脑子是否进了渣子,头脑一热竟然追了上去。急急喝了一声,真的让他止住了。
“天心小筑的主子是他……还是你?”一个旋身,转过头就这样开口了一个莫名的问题。
“呃……”一时也搞不懂他的用意,不敢随意回答。
“你这个贱奴竟会那么惹是生非。”一束犀利刺来,浑身一冷,“自有本分这种东西,要事逾越过了,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竟然能听得出几层涵义,脖子有些发凉。几乎是劣根作祟,又辩驳:“只希望我家公子不会得势,不然,第一个……第一个就收拾你!”
“是么?”冷嗤一声,阴阳怪气的,“我等着。”
人却是飞着离开的,直让一个人目瞪口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是在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还只是纯粹让我闭上聒噪的嘴?幸亏我们是不会武功的,不然一眼便会被识破用意了。只是没有武功,我们的路愈发艰辛起来。
冷亦寒怎会那么好接近?啐!这个总管就不是省油的灯了。呃……他叫什么?对啊,这个面具男的名字我还不记得。
自到这个世上,梦红豆就不太会服软。
“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样的狗!”骂骂咧咧回到天心房里,为他分药,上药,服侍着休息。端着倒空的水盆,兀自在院里发呆。一地野草,还算是生机摇曳得起劲。待会儿还要去熬药,补补那美人娇弱的身子。
就这样迂回往复每一个日夜?真是无趣得很。
“哥哥!”一声轻唤。墙头不知什么时候爬着一个小子。呀!我在思忖的时候竟是对周围毫无觉察的,总有一天会吃亏。眼见天色不早,他怎会来找我玩?冷……扬羽?对,他爹是这么叫他。
“快回去!不然再被你爹踢啊踹的,我可是活不成了。”仰着面,与墙头那个人交流。
“呃,哥哥你没事吧?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骑在墙头,说话有些气急,看得出他是好不容易爬上来。
“下来。”招手表示欢迎。
看见他吐吐舌头,拿起围墙外一节竹梯,极其费力地甩进院落,靠在墙边缓缓爬下来。不愧是练过武,手上的劲头倒是不小。啊!这个小兔崽子又是狗洞,还有扶梯,说不定还有什么坏墨水没有倒尽。真是不赖,和我小时候一个德行。
“唉,你爹只顾疼我家公子了。我这胸口的淤血还没有散尽,却无人关心。”说得委屈,苦水只往这个小孩子身上倒,知音难寻果真命苦!
他扑闪两下眼睛像是听懂又像是糊涂:“那么严重?”
“痛死我了,一个喷嚏就感觉骨头挪了位。”想挤出几滴泪,眼见天色快晚他也是看不见了,免了罢。
“那让我去偷些好药材如何?”
“偷?你堂堂一个少爷,用药还需偷?”疑惑中。
“堡中的内务……都是总管叔叔管辖,我爹只顾在外的生意往来。我……不太喜欢那个叔叔。”小孩子知道的真多。也怪不得与我亲近,这地方要么就是冷脸的忙人,要么就是柔弱的美人……也只有我这个杂役能与他相谈甚欢。切切,那个总什么管的这么不屑也是有理,整个一个二大王嘛!
不满地撇了几回嘴,心想从这个总管身上下手也是好的。
“嗯,乘着我爹和贵客谈商他担当侍卫,我帮你去拿。”
“呃?什么?”有些机会的味道。
“我帮你拿药。”孩子愣在一旁,笑意盈盈。
“前面那句。”
“冷傲天担当侍卫。”
哦,他原来叫冷傲天,名字也有些魄力啊!阿呸!怎么还在胡乱想着。忙不迭大声问道:“不对!再上面一句。”
“爹和贵客在商谈事务……”他看着我突然的急切有些惊愕。
“呵呵。”几乎脱口而出“在哪里”,但是我忍住了。勾着扬羽的脖子,状似亲昵,“哥哥与你一同去偷药好么?”
“可是,你不是伤痛得厉害?”
“我只是怕你一但被发现会被责罚,我在一边好歹还有个偷药佐证。”
“佐证?”真是单纯的双眸,也和我小时候一样。
“我的伤。”直指自己单薄的胸膛,意思摆明——我受伤,我要去拿药。
“可是,你们不可以随意到大院走动的,被爹察觉一定又是……”
“扬羽……你不信任我不要紧,莫不是你对自己的实力也怀疑?”终究是个小孩子,我知道该怎么激发他的潜力。
“唔……”犹豫不决的样子,就是成功一半了。我暗自偷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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