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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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险
自从那天帮海格出了个自认为还算不错的主意之后,海格便常常给我讲他工作上的事情。开发牧业的计划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顺利,毕竟海格只是刺史,上面有太守压着不能为所欲为,只好尽其所能努力争取,倒也看到了一些成效。
日子就在这样忙忙碌碌中渐渐溜走,我们之间的话题也从拌嘴吵架变成了关于政治和民生的讨论。我知道在这个时代要搞改革开放那就是天方夜谭,反正中国最辉煌的唐宋时代还没有到来,成吉思汗和努尔哈赤也还没出生,因此我仅仅阐述了统治者在对待人民问题上的看法,例如“天下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都是老掉牙的说辞,唯一过分的一个词就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可惜还没人能理解。唉,做一个天才真难,做一个超越一千五百年的天才更难!
然而海格在外面为随州百姓奔波,我在家里便慢慢开始感觉无聊。这所院子虽小却很舒适,有家的感觉,但除了这一点之外和以前的普六茹府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依然不能随时随地出门游玩,憋死我了。晚上海格回家我就开始抱怨,谁知他居然很轻松的就答应我去随州城里闲逛的要求,令我喜出望外又有些怀疑他今天是不是发高烧说胡话,怎么忽然就转性了?
“出门可以,带上小李子和水儿,前后有个照应。”海格站在窗前,黑色的眼睛不知望向什么地方,半晌又道:“最近城内不太安定,有人用假黄金大量收购兵器,衙门却一直找不到他们的藏身地点,你多留意。”的1e
切,我就说你哪有那么好心肯放我大假,原来是派我出任务,我才懒得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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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儿,看我这身打扮如何?”我指了指身上新穿的淡紫色纱衣,外面是一层半透明的白色长袍,手里撑着那把紫罗兰花的油纸伞——没错,因为现在正在下雨。
毛毛细雨轻烟一样笼罩全城,雾蒙蒙的银线随风轻拂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留下深色的水印和——黄色的泥点子。==的确,随州风沙大,泥土多,即使有再多的草地也抵挡不住尘土的侵袭,因此每当下雨时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泥土随雨水落下,滴在身上显得脏兮兮的。
“小姐,您穿得这么漂亮为什却偏要选择雨天出门呢?街上没有热闹不说,地面湿漉漉的,也不干净。”水儿抱怨得看看天,一边小心翼翼的提着裙子防止溅到泥水。
“这你就不懂了,”我得意的笑,“雨天出门一来气温凉爽,空气新鲜,风景秀丽,二来行人稀少,不会拥挤,三来摆摊开店的商人因为生意清淡,普遍降价处理,我们就可以用更少的钱买到更多东西,岂不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更重要的是我终于能够感受到这把伞的美妙喽!”哈哈,一直都想体会古人轻衣罗裙漫步细雨的奇妙感觉,就像白蛇与许仙西湖相会,也是在这样烟雨蒙蒙的季节时令,多么罗曼蒂克啊!至于这现实……满街泥泞就不去管了,反正又不是我自己洗衣服==+。至于那把伞,我已经事先用浆糊涂了薄薄的一层,沾上再多污泥也不怕,哈哈哈,这是以前在邮票上做手脚得来的经验,没想到还用得上。
“走,我们去那家店看看。”只见前面不远处一家店铺挂着“琉璃斋”的招牌,不禁想起了老北京的琉璃厂,不管卖什么,进去看看再说。
收了伞走进店里,水儿和李圆通默默跟上。谁知进去一看竟是卖玉器的!这可真对了我的胃口,天知道我以前怎么会想去学珠宝鉴定的。
“这位夫人看着面生,一定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店,想看看首饰还是古玩?小店东西不多但都是真品,喜欢什么小的帮您介绍……”伙计开始滔滔不绝的打广告,令我不得不佩服店主人的眼光——这么好口才的伙计亏他找得到!
“你们店里可有上好的玉佩?”我对超大型的玉器向来不感兴趣,专往小巧玲珑的玩意儿上面盯,伙计很快明白了我的兴趣,摆出一堆青白碧黄的挂件任我挑。
“小李子,你们家少爷适合用淡绿色的软玉还是翠绿的翡翠?”我在形形色色的玉器中看花了眼,正拿不定主意,只好“请教”从小照顾海格起居的李圆通。
“少夫人,大少爷对这种事情一向不是很在意,所以小人也不清楚。”李圆通一板一眼的回答,跟他主子个性一样无聊!
“既然如此,就挑这件好了。”我拈起一块仿佛春天新抽芽的柳条般淡青色的玉,两只栩栩如生的鲤鱼口衔珠玉,彼此弯曲身形组成一个圆,好像护庭十三番队第十三番队长浮竹十四郎的斩魂刀名——波尽化为吾盾,雷尽化为吾刃——双鱼鲤!虽然从感觉上海格像白哉多一些,而不是那个病怏怏的浮竹,不过玉佩无罪,我想把它送给海格当作第一份礼物——我还从来没有送过他礼物,如果他不要我就当动漫周边收藏了,嘻嘻。我晃了晃手中的“双鱼鲤”,问道:“这个怎么卖?”
“夫人您真是好眼光,这是汉代的古董,算您便宜些,五十两银子。”伙计笑眯眯的打算伸手要钱,我一看他的眼神就猜到其中肯定有猫腻。
“我见过的古董多的是,恐怕不值这个价吧。”话说无奸不商,买东西不讲价怎么可以?
“那夫人您开个价。”
“二十两。”的4f
“这价格也太低了,您总要给我们留点活路啊!”伙计表情僵硬。

“二十五两。”
“真的不能再低了,我们也要吃饭呀!”伙计快要哭了。
“三十两。”的75
“您要能用这个价买下来,有多少货我们全要!”伙计暴走了。这家伙真不懂人情世故,薄利多销嘛!
我们正在争执中,忽然后堂中传来说话声:“阿德,外面怎么那么闹?”这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不知是哪里的方言。
“掌柜的,是一位夫人嫌咱店里的玉器贵,正还价呢。”名叫阿德的伙计转身对后面用驼色布帘掩着的门说道,态度颇为恭敬。
“哦,我来看看是怎样……”说着,有人掀帘而入,却在看到我的刹那惊讶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当然,我也很吃惊,然而又有些高兴。
“柴上桑,好久不见……こんにちわ!”没想到,这家店主竟然就是当年赠与我竹刀和油纸伞的日本人柴上!同两年前相比,他似乎又胖了些,越发像笑脸的弥勒佛了。不过多亏我反应迅速敏捷,生疏了这么久的外语还记得,更加难能可贵的是维护住了我在外人面前的贤良淑德形象,不容易呀不容易。
“普六茹さんの……奥さん……こんにちわ!”柴上桑一愣,继而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礼,吓得我赶紧还礼,哎哟我的腰……
“あの……夫人,在下已经学会讲北周语,从前多谢您照顾了。”听见自己掌柜的这么说,一旁的伙计连忙棒来椅子请我坐,根本用不着柴上提醒,眼睛够尖的!我不禁多次注意那个伙计,考虑是否应该把他挖角到刺史府,好好调教一番后(做奴才的)前途无量啊。
“哪里哪里,能在此与柴上先生重逢,才是小女子的荣幸,又怎敢担当得起‘照顾’二字?”
你一言我一语客气了半天,嘴巴块冒烟了,柴上话题一转,道:“今日在此偶遇定为缘分,这玉佩就当作我赠与普六茹大人与夫人的见面礼,请夫人收下。”耶!?又要送我礼物,不是吧!我心里美的屁颠屁颠的,还要假装推辞一番后“勉为其难”的收下,唉,中国人的习惯就是虚伪,把日本人都带坏了。不过省下了五十两银子毕竟是好事。
之后,柴上和我谈起了他这两年来的遭遇。自从前几年来到中原做生意,经营状况不错,只是几次出海回国都遭遇风浪,被波涛卷回了岸边无法成行。想来也是,唐朝时期最澄和尚远渡重洋六次才成功,前后花去了十几年时间,而北周航海技术更不如唐代,想要凭借帆船穿越浩瀚的太平洋的确存在很大难度,难怪柴上会一直留在这里了。但商人的天性迫使他继续自己的商业生涯,经过一段时期的流浪最后选择定居在随州,做起玉器买卖至今。
我们谈得高兴,时间也过得飞快。眼看外面天色渐暗,柴上却不经意瞥见水儿手中的油纸伞,情绪越发低沉。或许是睹物思情,想起了家乡的故土和亲人,声音也变得哽咽。我本来打算趁天黑之前回家,现在见他如此,便连起身告辞的话也讲不出了。柴上察觉了我的意图,说道:“相逢便是缘分,夫人若不介意,能否赏脸在寒舍用过便饭再走不迟?”
“这个……”我左眼看到海格拉下一张铁青的脸色仿佛冰山下的火种,右眼看到柴上漂泊他乡孤苦无依寂寞度日,又联想到毕竟海格与柴上也算熟识,如果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即使我错过吃晚饭的时间也不会产生什么大问题才对。可是我从未敢破坏过普六茹家必须共同进餐的传统,今天暂且试一次好了。“柴上先生盛情难却,小女子遵命便是。”
“太好了,”柴上眯着眼笑起来,脸上过多的脂肪微微颤动,“那么请夫人里边就座,在下这就去命人准备晚膳。”
有人将我引领进一间明亮宽敞的客厅,我心里却在想海格。假若真的一声不响便在外用饭,会不会后果很严重啊?不行,我得先备案。“小李子,”我招呼身后的李圆通,“回去通知你主子,说我遇到柴上先生,晚上不回去用膳,嘱咐他不必担心。”
“是,少夫人。”李圆通不知心里想着什么,心不在焉的答应下去便回家传话,真怀疑他能否表达清楚我的意思。算了,反正这也不是我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正想着,一个衣着整洁的侍女过来传话:“掌柜的临时有事,请夫人用茶,稍等片刻。”人家既然这么说那我就等着好了,可是,一刻钟,两刻钟……过了一个时辰依然不见人影,这算是日本特有的待客之道吗?我心里有些不耐烦,再也喝不下第三壶茶水,对一边同样不耐烦以至于昏昏欲睡的水儿说道:“你在这等,我出去散散心。”
从侧门溜出去,才发现原来这“琉璃斋”的后院还蛮大的,混合了中日两种文化氛围的庭院也很有味道,不错,真不错。我欣赏着夜幕降临时昼与夜分界的奇特景观,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偏僻的院落。在别人家里乱跑可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正当我打算原路返回时,不远处却传来嘈杂的人声。
“快点,都搬进里面去!”“不要堆得太乱,稻草放在上面盖住。”“谁让你乱动仓库的东西,走开!”
这声音……听起来耳熟?我仔细分辨,却分明就是柴上的音色,那种独特的日式汉语我绝对不会听错。但是,他在干什么?如果是正当的玉器买卖需要如此掩人耳目吗?我屏气凝神慢慢靠近声源的方向,只见一片白晃晃的反光射入眼中,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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