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任
第十七章赴任的0
原本因为无路可退而同海格立下的赌约，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仅仅半年。
明帝二年春，一向身强体健的周明帝宇文毓突然暴毙而亡，皇宫内外顿时谣言四起，宫女太监们私下里议论纷纷，传说宇文护鸠杀宇文毓，为此冤死了不知多少无辜的灵魂，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朝廷文武百官更是胆战心惊，日常行事更为小心谨慎，生怕一个差错小命不保。而此时的宇文护选定刚刚年满十五岁的宇文邕继承大统，更是昭示了他摄政的野心——不做皇帝胜似皇帝。
然而却在此后不久，南陈部分反叛军入侵北周，强大的北齐在另一侧对周朝虎视眈眈，内外交困，形势危急。守军总指挥下令，采用空城计的方法，在北部故意放松警戒，调开主力部队，齐人多疑不敢进犯；普六茹忠则带领军队主力奋勇杀敌，打得陈朝驻军后撤三百里，弃城七座，周朝不仅守住了半壁江山，而且扩大了版图，各位边疆的将领功不可没。
恰逢新皇登基，战事顺利，普天同庆。于是乎一道圣旨颁下，普六茹忠被封为随国公，加官进爵，长安城中许多远近亲属，认得不认得的官员一批一批不间断向普六茹府中递礼单。一方面是因为一家之长升官发财前途走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普六茹府双喜临门——两位妾室分别为他诞下一子一女，家人写信报喜，鸿雁传书，父亲将两个小家伙分别取名为嵩和茗玥，不知是否印证了茗君那个无意之中的玩笑。
由于家里又增添了人口，吕夫人身为临时的一家之主，开始忙里忙外的招下人，雇奶娘，忙得焦头烂额，同时还要顾及自己年幼子女的教育，整日不得空闲。我看她一天到晚行色匆匆，形容憔悴，不仅暗地里咒骂老不死的普六茹忠：没事闲得娶那么多老婆很好玩吗？生个儿子年龄都够当孙子的了，自己却又在外打仗不管不问，这样自私又不负责任的丈夫要他有屁用啊！心下更加同情同为女人的吕夫人——至少我赢了赌局，保住性命不说，还再也不用担心会有情敌跟我抢老公，多么天才！
没过多久，宫中又传来消息，海格升迁，将被调往随州担任刺史。随州啊，那可是普六茹氏的老家，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这样的官职调动很明显是为了获得普六茹家更多的信任与感激，以便将这个名不见经传一直位于朝廷边缘的家族拉向旋涡更深处的权力中心。
可是……我总感觉不对劲，什么地方过于蹊跷。如果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似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密集，太不可思议，像是将本应该分散在不同时间段的历史事情重叠到一起，变成了我最害怕，最不期望见到的局面——历史改变。如果我的闯入会打破历史原有的状态，那么我之前所掌握的一切都将变得没有意义，像处于侦破中的刑警失去了唯一的线索，未来不再为我所控制，也许终将迷失在前途未知的黑暗中。那会是多么可怕！而当我每次这样想起的时候，都会令自己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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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气色不大好，是不是病了？”海格进得房间，看我正蜷作一团窝在被子里，十分难得的表现出关心。
“没事，不用管我。”就算有不舒服也是因为心事太多，又无法对任何人讲出口，憋在肚子里难受得要命。历史啊，不要那么容易改变就好了。
“既然如此，你就留在家里，随我去赴任的事想都不要想……”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听到他这样说，我几乎从床上跳起来，什么烦恼都没有时间去想了。“随州我一定要去，好不容易才有一次出远门的机会，当作旅行也好，你别想丢下我一个人不管！”我真的，无法再以这样淡然的心态住在家里了。看似平静表面下的政局动荡，越发混乱的家庭状况，普六茹忠不在，小二不在，如果海格再离开，我不知道该怎样在只有女人和孩子的家庭中继续伪装善良的“儿媳”和“大嫂”。好像无法永远紧绷的琴弦，就算是暂时换换环境，无论如何我也要陪海格共同赴任，那是我现在唯一的目标。
海格不语，静静地望着我。他的眼神中竟然带有同情和怜惜的意味，那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也好，那么就准备一下，我们下月初出发。”
“下月初啊……哎——那不就是后天！”居然这么急？！糟了，我要整理行李，准备物品，布置好家里的事……一天怎么可能够用啊！“海格……”我瞪着一双星星眼撒娇，“帮我……”
“……”海格脸上的温度迅速跌到零下。“水儿！”他突然冷着脸大喊，“给你们家小姐整理行装！”海格你这个大骗子！
第二日忙忙碌碌的整理了大半天，傍晚时分，吕夫人特意空出时间将我们召到她的房间。“坚儿，伽罗，你们这么一走，家里显得更加冷清了。”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言语中是说不出的压抑和沉重。
“娘，您别这样说。四弟和四妹才刚刚出生，以后孩子多了自然热闹起来，怎么会显得冷清呢？”海格尽力安慰着母亲，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糟糕透顶。
吕夫人苦笑着挥挥手，“算了，不说扫兴的话。坚儿，到了地方上要好好当官，家里事不用操心，万事还有娘呢。伽罗。”吕夫人终于注意到我了，不容易。
“娘。”我走到她身旁跪下，双手握住她渐渐变得粗糙的手背。记得两年前初见时，这双手还细嫩白皙宛如少女。的2b
“伽罗，坚儿以后就要靠你照顾了。我不在身边，他偶尔发脾气不理人的时候，还希望你多担待。别让我失望。”她轻轻拍我的手，我读得出她眼中的深意——赶快生个儿子好给我们家续香火啊！正愣神的时候，吕夫人从手上摘下一枚祖母绿的戒指，缓缓套上我的手指。“这是从前他父亲送给我的，这么多年了一直戴在身边。现在送给你吧。”
“怎么可以……”我受宠若惊，呆呆的望着镶嵌在纯金底座上面蚕豆大小的祖母绿宝石。定情信物啊，隋文帝他爹娘的定情信物啊，光是宝石加古董拿回现代就不知能卖上多少钱，更何况还具有如此珍贵的人文价值！可是，既是如此珍宝，她为什么不送给阿雅却偏偏送给了我？
“什么都不要说，伽罗，我相信你们未来的路会是光明和平坦的。”吕夫人拉过海格，将我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的b5
“是，娘。”我抑制不住激动的答道。没错，未来的路是光明美好的，可是谁又知道在前进过程中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将会发生多少惊心动魄，？！
晚上，我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怎么也睡不着。旁边海格不声不响没动静，我隔着被子推了推他，“喂，你睡了吗？”
“睡了。”他说，明显清醒得很。
“……睡了还讲什么话，耍我玩呢？”我一脚踹过去，他闷哼一声，也不生气——已经被我欺负习惯了，知道他越是生气我就玩得越上瘾。
“梦话。”他翻了个身，手臂搭在我身上。
“梦话你个鬼呀，快放开，压死我了！”我动弹不得，捶着床板乱叫。这段日子以来，我习惯了有人睡在我身边，冬夜不会害怕寒冷，雷雨交加的时候也不再恐惧黑暗。刚开始我还担心他半夜图谋不轨，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结果得了严重的中暑，卧床休息好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发现，海格虽然对我冷言冷语，答应过的事情却不会反悔，他只吻我，从不曾碰我。有时候被我的恶意挑逗逼急了就一个人跑到院子里冲凉水，浑身湿透了回来换衣服，还要面对我的哈哈大笑，想想也挺可怜的。隋文帝呀隋文帝，落在我手里算你倒霉。
“娘今天对你说的话，是真心的。那个戒指曾经是她最心爱的东西，我想她已经承认你作为未来女主人的资格了。”海格将我拉到他怀中，吻着我的额头说，语言却是温暖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诧异，抬头盯着他那双黑暗中比夜更加深邃的眼睛，“你确定？就算果真如此，我也不可能撑起来这么大一个家族的，明天我就去还给……”
“放心，一切有我。”海格抱着我的手收得更紧，“而且，你自己不是也说过，你能够为我做到的事，并不是这些。”
“不用多久，你的愿望，终有一天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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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真的要带这么多行李？”清晨，普六茹府门外停着官府送海格上任的马车，连带着我们这些家人一起赶赴随州。水儿一大早起来就帮我收拾东西，现在马车几乎已被我的箱子塞爆了，车夫愁眉苦脸得望着还不知痛苦为何物，悠闲吃草的马儿，“姑娘，麻烦转告你们家夫人，京官赴任不用搬家具的。”
“不是夫人是小姐！”水儿白了那车夫一眼，不过仍然小跑着到我跟前“小姐，东西确实太多，还是留些在家里，回来以后也用得上啊。”
我想想也对，毕竟杨坚的一生大半要在长安度过，搬家去随州干什么？“行了，把那两个红色和紫色的箱子，还有那十口袋书，汉代的银杏木梳妆架都抬下来，放回原来的地方！”我招呼那些被我折腾了一个早晨累得要死不活的下人们，立刻引来一片怨声载道，估计我再不走就要激起民愤了。
看了看剩下的东西，衣服足够，琵琶带了，还有当初柴上桑送我的檀木盒，不希望被其他人看到，也带走。再加上日常用具，一路上的备用粮，大笔银两和散碎铜钱都贴身装着，一切妥当，准备出发了！可是海格去哪了？
“水儿，去找找大少爷，时辰到了。”我跳下马车四处观望，没见到海格却看到了阿雅。“阿雅，你怎么来了？”的d7
“大嫂……”阿雅羞涩的从门后站出来，手中紧紧攥着一块什么。“大嫂，出门在外难免有些不便，这东西你收着，总会派上用场的。”我低头看去，却是源氏家族的徽章。
“阿雅，你……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收！”家族的徽章只能由一家之中地位最为特殊的几人掌管，一般都是男性成员。但如果某位女性手持徽章，那就证明她是家中十分重要的存在，全家族都会不惜一切为其提供任何援助。阿雅能够持有这东西就说明……我又怎么可以夺人所爱？
“反正我在家里又用不到，当作我借给你的。”阿雅半强迫得将徽章塞进我手中，“大嫂，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我会等你，也等他回来。”
“谢谢……”我搂住阿雅，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这年头，交个朋友不容易呀！
辞别了阿雅，海格也恰好走过来，身边带着此次将与我们同行的家奴李圆通——外号“跟屁虫”“看门狗”的小李子。
“我们走吧。”没有浩浩荡荡的送行队伍，我们——海格，水儿，小李子还有我，沐浴着晨光，悄悄的踏上了前往随州的旅程。可是原以为会很漫长的随州之行，却仅仅三个月就结束了。
**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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