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大结局之二
结缘解了我的**道,从地上拉起我,"咱们走,风儿。"
我瞪着那张俊美的脸,"走?不报仇了吗?"
结缘沉默半晌,道:"这个仇一定会报。"顿了顿,又道:"只不过,凭咱们俩还不能办到。"
"所以呢?"我甩了他的手,道:"要拉些帮手才行,对不对?还要耍些阴谋诡计,必要时,投靠奸邪陷害杀人都是可以的,对不对?!"
结缘垂下眼帘,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对付恶人自应该用非常手段。"
"那么,燕鸿飞呢?!"我怒火中烧,声音不觉提高,"当初在大悲寺,他是把信任交给了你,把自己的生命托给了你!他明明可以先走的,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走?!"不知不觉中,泪水难以抑制的流了下来,"因为他怕连累了你,因为他觉得我来路不明,怕我对你不利!他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却只是担心你这个朋友!可是,你呢?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结缘轻轻叹了口气,道:"当时他躺在我怀里,我也曾经犹豫过,是救是害。。。终于一念之差,震断了他的经脉。"
我的身子摇了摇,险些坐在地上,回想当时情景,竟是我亲手将师兄推入死地。
只听结缘道:"老衲知道对不起他,待到向晟莲那恶魔伏诛,这段冤仇了结,我自会给他一个交待。"
我连声冷笑道:"我师兄关心的只是个人生死么?!他在武林大会上誓要揭穿夜寒的阴谋,为了什么?!他明明知道自己会身败名裂,知道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可他还是。。。"我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我知道你对鸿飞的死,对我和夜寒的欺骗一直耿耿于怀,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真正刻骨铭心的爱,"结缘长叹一声,道:"早在十几年前我便应随他而去,现今留着这个躯囊就是为了复仇!"他平静的脸上闪过狠毒的狰狞,"只要能诛了向晟莲,我情愿死后下阿鼻地狱,来偿还今生欠下的冤债!"
我望着他满眼的怨毒,才知道这深刻的爱恋已经让他变得疯狂。
林外有人冷冷哼了一声。
结缘脸色一变,高声道:"哪位施主,还请移步相见!"
对面走出的人英俊矫健,面色冷然,正是鹤云。
他走到近前,冷冷的看着结缘,道:"你不配当和尚。"
结缘淡淡一晒,道:"尚不需你这个灵圣宫的属下来评判。"身体轻轻一转,背对夕阳,浑身戒备的盯着鹤云。
鹤云却不搭理他,转头看着我,微笑道:"请公子随鹤云去个地方,到了那里以后,是否还寻仇平怨,全听公子的,好不好?"
我一愣,"什么地方。"
鹤云笑了笑,道:"去了便知。"
结缘冷哼道:"你居心不轨,不过是想诱骗风儿,谁不知道你们个个都对他不怀好意。"
鹤云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温和的目光仍旧盯在我的脸上。
我轻轻点了点头,"有何不敢。"
鹤云笑了,瞥了结缘一眼,淡淡的道:"胆子不大的,还是不要去的好。"
结缘脸色平静如常,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嘲讽。
三个人一路急赶,竟然来到灵圣宫的后山脚下。
结缘勒住马头,厉声道:"你带我们来这里,还说不是哄骗风儿!"
鹤云道:"你怕了?"
结缘窒息了一下,抿唇不语。
鹤云转头望着我,柔声道:"这一天两夜紧赶,很累了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我摇了摇头,脸上虽然平静,心里却早已七上八下,跟到现在,只不过是还能肯定鹤云决不会害我。
鹤云微笑道:"我让公子休息,不仅仅是怕你身子虚弱。"他仰头向山上望去,声音幽沉:"有些事情,面对时是需要些勇气的,我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他的沉郁令我心头突地一颤,忽然间有些害怕,即将面对的难道是叫人恐惧的局面?
我翻身下马,遥望了一眼虚渺的山端,缓缓的道:"我不敢说有勇气,但却知道有些时候,即便没有准备,也必须去面对。天已经放亮了,我只希望不要惊扰了灵圣宫的人。"
结缘道:"你面前站着的难道不是灵圣宫的总管?"
鹤云飘下马来,递给我一颗灵提,又扔给结缘一颗,淡淡的道:"你的灵台上除了心魔还有什么?"说罢纵身朝山上跃去。
结缘捏住灵提,有些出神的看着它。
我没再管他,径自跟了上去。
鹤云的速度极快,一开始我还不觉得怎样,一盏茶的工夫后,却渐感吃力,好在他似有察觉,每过一段总要停上一停。
光线突然转暗,数十棵参天大树横亘在眼前,浓密的枝叶似要遮天蔽日。
走进阴暗的树林,我被林中阴冷的湿气所激,连打了两个冷战,鹤云扶住我的胳膊,一股暖流涌进身体四处,我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他呆了呆,眼眸深处浮起复杂忍耐的光芒,忽然伸臂搂住我的腰,纵身跃起,几步便冲出了树林。
潮湿阴森的树林外,是一片漫山遍野的花林。
无数娇艳明媚的花朵迎着朝阳展出自己最绚烂的风华。
一片片花瓣随风飘落,铺落成五彩缤纷的花毯。
在灵圣宫住了几年,从来没有到过这里,更从来不知道原来后山竟有这样美丽的所在,一时间我在这般绚烂的景色前目眩神迷。
"公子还记不记得灵圣宫里的那些瞎子?"鹤云轻声问道。
瞎子?我猛然想起,那些因为看了我被向晟莲刺瞎的人,他们被扔到后山做苦力。这些美景难道是他们用残缺的身体制造出来的吗?我的心底再次感到深深的寒冷。
如果说向晟莲手段残忍,那么我不正是这些伤害的始作俑者。
我艰难的问道:"他们都在这里?"
鹤云点了点头,领先朝花海走去。
腿上似灌了铅般的沉重,四周的花香闻起来仿佛带了血腥。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鹤云没有回答,却停住了脚步。
几步外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正弯着腰摆弄一株开着艳红花朵的草木。
这应该是个男人,但他的背影却纤细中透着一股难言的媚态。风时而吹起他洁白的衣襟,时而又将他包裹在衣衫中的妖娆体态展露出来,眼前的人还没有转过身来,那种绝代风华已将人深深折服。
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结缘忽然冲了出去,他站在白衣人的身后,浑身都颤抖不已。
"大何,药找到了?快拿过来。"白衣人仍旧低着头,可他清朗的声音低低柔柔听起来叫人忍不住心荡。

但这迷人的声音却令结缘如捶击顶,他的身体如醉酒般的摇晃不稳,粗重的喘息似受了重伤的野兽,"小莜。。。"他终于嘶声叫道:"小莜小莜小莜啊--"
白衣人象被点了**道,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久久不能动弹。忽然蹭的跳了起来,踩踏着自己心爱的花草,疯狂的向前跑去。
结缘哪里容他跑走,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他纤细的腰,大叫道:"小莜!我是越生,你的阿生啊!"
白衣人双手紧紧捂住脸,尖声叫道:"我不是小莜,我不是小莜!"
结缘强行拉下他的手,正欲张嘴抚慰,却猛然愣住了。
站在不远处的我更是差点惊叫出声。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黑色紫色青色交织在错杂翻滚的血肉中,留下一道道诡异森冷的疤痕,形成了一张比鬼魅还要叫人恐怖的面庞。这已经不能称为一张脸,只怕地狱的魔鬼也不过如此。
谁能想到那样风姿绰约的人竟然配了如噩梦般的面庞。
白衣人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是你的小莜吗?你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这声音再不复刚刚的清柔,好似夜枭发出尖锐的悲鸣。
他挣脱了发呆的结缘,汹涌的泪水在伤疤间不断流淌,"现在你看明白了吧,我怎么会是小莜,你的小莜已经死了,死了!我怎么会是他?我怎么配是他啊?!"
呆愣愣的结缘忽然伸手抱住白衣人,狠狠吻了上去。。。
我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亲情如潮水澎湃,不知不觉间双膝一软,已跪在满是花瓣的地上。
再多的伤害都可以慢慢抚平,爱人的手就是世间最好的良药。
一双有力的手将我缓缓扶起,"十几年前公子的父亲误落悬崖,是宫主救了他。可惜他跌下去时不仅面部受创,还被谷中毒物侵蚀了伤口。宫主虽然救了他的命,却再也挽回不了那张绝世的容貌。"
我透过迷蒙的泪水,望着那相扶相依的两条身影渐渐走进花林深处。
鹤云道:"你该能想象得到,一个人从仙子变作。。。"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他几次寻死被宫主救下后,终于在这片空寂的后山里安定下来。他是宁死也不愿有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所以,宫主派到这里照料他的人都被刺瞎了眼睛。。。你,不想见见他?"鹤云诧异的拉住转身欲走的我。
"。。。不"我无力的摇头,喃喃的道:"夜寒说的对,如果没有我,这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我是怎样出生的,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惨笑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都是我,我怎么有脸再去见他?!"
我昏昏沉沉、跌跌撞撞的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鹤云默然的跟着我。
是的,都是因为我!
我的出生让两对爱侣劳燕分飞,更引出之后一系列的恩怨情仇,多少人因此受到伤害,又有多少人为此赔了性命。
我踉跄的走着,脚下的路颠簸不平,心中的路更是没有尽头。。。
"风儿--"
我慢慢站住,却没有回头。
结缘转到我身前,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脸上失去了以往冷淡的镇定,却多了份发自内心的神采飞扬。
我轻声问道:"大师要还俗了么?"
"我从来都不配做和尚。"结缘轻叹道:"虽然做错了很多事,上天却待我至厚如斯。所以风儿,你不要像我一样,再错下去了。"他用双手抚按住我的肩膀,"这是我的希望,更是你父亲的期望。"
我周身一抖,咬紧了下唇。
"还记不记得在大悲寺里,你中了蛇毒,断了左臂的经脉,那时我对你说的话?我说,向晟莲为你输入火蛇之毒,其实没安好心。"
我不在意的笑了笑,"那么现在呢,大师受到感化了?顿悟先前所说纯属胡诌?"
结缘的目光黯了黯,道:"那时我恨他极深,又深恐你被他所惑,自然夸大事实。现在,风儿,你父亲让我捎一句话给你--他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你,他希望你能幸福。"
我垂下头,任泪水再次打湿脸颊。
"我会陪着你父亲在这片林子里住下去,等你想通了,可以随时来看我们。"结缘从我身边走过去,抛下最后一句话,"风儿,幸福不是等来的,你应该先学会宽容,然后是争取。"
我呆呆的木立在寂静的山谷中,直到眼睛发涩,直到。。。我仰起酸痛的脖颈。。。日落西山。
迈开已经麻木的腿,我有些蹒跚却坚定的向着前山走去。
身后有轻微的衣抉摩擦声,紧紧随着我。
残阳如血,莲风禁地四周开着常年不败的珍贵花草,鲜艳怡人。
仪风亭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体态婀娜的美丽女孩,她双手捧着小巧的朱漆托盘,晶莹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打湿了托盘、玉碗和翠绿的衣衫,嘴角却扬起了最动人的笑容。
我缓缓走到她面前,扬起脸,微笑道:"我回来了,婉姐。"
婉儿凝视着我,颤抖着喃喃的道:"我每天丑时将竹溪贡米泡好,辰时收取各种花露,赶在午时之前熬好,然后一直抱到子时再倒掉。。。"泪水不断从她尖巧苍白的下颚流淌下来。
我接过她手中的粥,柔声道:"以后我保证会喝得一滴都不剩下。"
她扔了托盘,扑在我的身上,放声痛哭,"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鹤云将婉儿拉起来,道:"公子累了,先扶他回去休息。"
婉儿抽噎着止住了悲声,将我一路扯进了屋。
坐在久违的玉床上,困乏如潮几乎立刻让我倒头睡了过去。
当金色的阳光再次使屋内温暖明亮时,我习惯的捧着芳香四溢的百花粥,神清气爽的靠在窗前的美人榻上。
神思却有一阵恍惚,今朝昨日,恰似黄粱一梦。
经历了无数曲折变故后,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起点,然而一切已然物是人非--向晟莲没有来。
我低头抚摩着身下柔软的貂绒。
如果幸福需要宽容,那么向晟莲,这一次机会,你当真不要了么?
我在屋内呆了十天,除了婉儿,没有看到任何人。
阳光依旧温暖,我的心却渐渐冰冷下来。
起身,我慢慢拉开房门,十天后,第一次迈了出去。
虽然幸福需要宽容,但乞怜决不是我的风格。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