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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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之大悲寺
"唉,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耶~~"潭小鱼垂头丧气的从墙头跳下来,整个人却比进去时胖了一圈。
方宁道:"你看清楚了,里面真的没有人吗?"
潭小鱼点头,正色道:"非但没有人,连值钱的东西都没留下。"
"公子,别担心,俞。。。小姐那么聪明而且她还。。。"方宁欲言又止,道:"我们先去大悲寺疗伤,以后慢慢再找她。"
一旁的潭小鱼忽然啧啧道:"这朵花真是漂亮啊,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这才发觉,潭小鱼手里正掐着一朵妖红的花,那红的耀眼的花瓣簇拥着锃黄的花蕊,妖娆异常!
那是,灵圣宫的麒麟花!
潭小鱼把花递到我面前,道:"这朵花被放在八仙桌的正中,花瓣还是娇嫩水灵,放它的人一定刚走没多久。看来他知道你一定会来,一定会看见它。"
我垂下眼帘,心头仿佛针扎般的疼。即使这结果势在必然,我依旧担心,依旧歉疚,依旧难受,也依旧。。。无能为力!
"看来阿风都明白了。"潭小鱼把花扔在地上,一脚跺上去,骂道:"什么破花,害得我的阿风难过,我踩死你!我踩死你!"
当啷啷。。。随着潭小鱼的又蹦又跳,从他身上掉下来一只镯子,一对玉杯,另外还有一个蓝色粗瓷茶杯。
方宁一把扯住他欲弯腰捡拾的胳膊,道:"你竟敢从里面偷东西?!你胆子可真不小!"
潭小鱼道:"什么偷的,这本来就是我带着的东西。"
方宁冷笑道:"原来你还喜欢带镯子呢,真是没看出来。"
潭小鱼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自然要天天带在身上。"探手抓住,送进怀里。
方宁道:"那玉杯呢,难道也是你娘留给你的。"
潭小鱼道:"这玉杯是我家的传家宝,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衣袖一卷,玉杯顿时消失无踪。
方宁抢了粗瓷茶杯,握在手中道:"这件器具手感粗糙,难道你们家也把它当做宝贝?!"
潭小鱼道:"这杯子虽然普通,但却是我大姐出嫁前经常用的,我们姐弟俩感情最深,我用它来睹物思人有什么不对。"
方宁大笑:"这杯子明明是酒楼客栈常用之物,难道你们家是开酒楼的。"
潭小鱼一本正经的道:"不错,我爹娘生前正是开了个小小的酒馆。"
方宁啐道:"你当我看不出来,这杯子肯定是你从刚才的客栈偷的!公子,你看--"方宁递了杯子给我,"我们再要和他走在一起,早晚身上的东西就都被偷走啦。哼,居然偷人家东西,不要脸!小偷!"
潭小鱼跳起来,叫道:"谁是小偷!你有什么凭据!"
小偷?!
小偷!!
我落寞的转回身,想当初,我也曾是个让人憎恶的小偷,也做过偷人东西的无耻行径!
可那是为什么呢。。。
"好倔强啊小东西,呵呵。。。那就带她走啊,大门就在那边,灵圣宫从来不强求别人。"低沉地笑声里含着无尽的讥讽。
男孩子拉起那只纤细又骨瘦如柴的小手,如逃命一般奔向宫门,心里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你可要想好了,千万不要后悔。"魔鬼的声音宛若蛆虫紧附入骨,"你若再回来,可就不只是要做奴才了,呵呵。。。"
男孩子攥起小小的拳头,虽然害怕,虽然胆怯,却仍然骄傲的转回身,挺起胸膛昂首看向那‘云端的魔鬼‘,道:"我绝不会回来!我绝对可以照顾她!"
瘦弱的女孩用盈满泪水的大眼睛望着他,紧紧抓住那只拉着她的手。
"哦?是么?哈哈。。。有意思,你是要带她去找那帮爱管闲事的秃驴么?!"
男孩子苍白了脸色,咬了咬唇,道:"我去了一定会给他们添麻烦,所以我绝不回少林寺,你也绝对不可以去害他们!"
他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话,"绝对不可以么?哈哈。。。小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凭这双娇嫩的小手养活这个病秧子。哈哈。。。"
男孩子低头看着她,微笑着道:"我可以的,你放心。"
女孩子笑了,她眼里的泪珠晶莹滚动,她紧紧地依偎在他身旁,轻轻的叫了一声:"哥哥。"
那一刻,男孩子心里充满了勇气和自信,因为他知道自己正在被人依靠!也因为他不知道勇气和自信应该来源于实力!
他欣喜的迈出宫门的那一瞬间,心里对未来竟充满了期盼和梦想。
多么。。。无知啊。。。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公子--公子--"
"阿风--"
"都怪你,惹我家公子难过。"
"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停住脚步,没好气地道:"你们俩能不能让我清静会儿!还有你!以后不准叫什么阿风,我到底比你长几岁,叫声俞大哥总不为过吧!"
潭小鱼口中嚅嗫着,不知在说什么,瞧见我不善的目光,吓得把话吞了回去。
"公子,我们赶紧去大悲寺吧。"方宁拉起我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诧异的回过头来看我,"公子。。。"
我甩开他的手,在路边找了处干净的地儿坐下,方宁和潭小鱼一左一右跟着挤了过来。
"公子,是累了么?"方宁举手成拳在我肩头轻轻的锤着。
"你家公子不是累了,是有心事。"潭小鱼学着方宁在我的另一处肩膀上又捏又按。
"还是,再等等。"我缓缓的道。
"什么。。。等等?"方宁的拳头听了下来。
"苯哪,阿风。。。唔,俞。。。大哥是说先避避风头再去那个什么大悲寺。对不对啊,阿。。。俞大哥?"潭小鱼噘起嘴,嘟囔道:"可不可以不要叫这个大哥啊?"
方宁白了他一眼,问我道:"为什么?那个。。。公子的朋友不是都替公子安排好了吗?!而且那个什么结缘和尚如果不是姓夜的。。。对,对不起啦,是夜公子最信任的人,怎么会放心让咱们去?!"
我叹了口气,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贸然把人家牵扯进来。
"哪一个姓夜的?!是他救你们出来的么?!他是你们公子的什么人?!"潭小鱼忽然警惕起来,忙不迭地问方宁。
方宁转了转眼珠,道:"夜公子么,自然是我们公子最好最好的朋友。他在江湖年青一代的少侠里面可算是大大的有名,人长得又英俊又潇洒,就是十条小鱼也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
潭小鱼怔住了,他若有所思的道:"你说的是凤阳门掌门大弟子夜寒?"
方宁讥笑道:"你也知道他么?!原来你到底还有些自知之明。"
潭小鱼沉默半晌,缓缓的道:"我不但知道他,而且在第一眼看见他时,就告诉自己一定要离他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
方宁道:"咦,为什么?难道你也偷了他的钱么?"
潭小鱼没理会方宁的讥讽,摇头道:"我和他从不相识,只不过有一次随师傅出门时碰到过他,那时他跟在自己的掌门身后,也同我一样站在一边。"
方宁道:"也就是说人家连你是谁都不清楚,你倒是凭什么那样说!"
潭小鱼道:"我这个人最讨厌听那些寒暄吹捧,偏我师傅和那个风老头扯来扯去的,没完没了。我站在师傅后面把他后脑勺的几根白头发数了三遍,实在无聊死了,就想看看其他人都在玩什么。然后我就看见了那个夜寒。"
潭小鱼的眼睛仿佛格外明亮起来,似乎有些象脱鞘的刀锋,他沉声道:"他看自己的掌门时,目光中全是嘲讽和不屑;看我师傅时,眼里的光却沉的吓人。我正在想这人好生奇怪,他却突然盯住了我的眼睛。。。"
"够了!"可恶!这个无赖居然当着我的面侮辱小夜!指尖止不住的发抖,我瞪着他厉声道:"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就是我俞风的仇人!"
潭小鱼盯着我,一字字道:"即使我说的是实话么。。。"

"啪--"
我攥起拳头,掌心处竟有微微的麻木。
潭小鱼扬起红肿的脸庞,不错眼珠的望着我,明亮的眼眸中光芒四溢,仿佛含着千般柔情,又带着万般委屈,更有无尽的牵挂,直瞧得我不由自主地别过脸去。
耳边传来他轻声的叹息。
我站起身,朝方宁道:"我们走。。。如果再有什么无聊的人跟着,就给我往死里打。"
方宁结结巴巴的道:"公、公子,可是。。。"
我瞪他道:"怎么,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还是你想自己走?!"
"不是!不是!公子千万别丢下小宁!"
我带着方宁快步离开,侧身拐弯时忍不住向后瞥了一眼。
黑衣少年以手支地,仰头望着天空,阳光照在他身上,拉了个长长的影子,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寂寥落寞。。。
脚下加快了速度,心头却不知为什么竟然沉甸甸的,未因甩掉了一个难缠的尾巴而愉悦。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大悲寺并不是个很大的寺庙,红色的山门已有些斑驳。我们赶到时,天上正下着蒙蒙细雨,雨中的寺院给人一种萧索的气息。
大约是因为淋了雨的缘故,方宁叩门的动作显得十分急躁甚至粗鲁。
开门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青和尚,警惕厌恶的神色在看到我和方宁时,毫不掩饰的表露无遗。
"施主若是上香的话,就请回吧,这几日寺里做法事,恕不待客!"说着便要关门。
方宁撑住大门,道:"我们不是上香的,是要找人!"
和尚不客气的道:"本寺都是出家人,没什么红尘内的熟人,施主找错门了!"说着去推方宁。
"你这臭和尚!"方宁怒气冲冲的大骂,我急忙拉住他,冲和尚温声道:"我们是来拜访贵寺的结缘住持,请师傅代为通禀一声。"
年青和尚点了点头,哪知方宁刚一撤回手,山门嘭的一声重又紧闭。任方宁又敲又骂再没有丝毫动静。
我冲方宁摆了摆手,道:"我们先去附近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再说。"
方宁不甘心的道:"他以为这里是皇宫大内么?!"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向门内大喊道:"臭和尚!等你们住持打你板子时,你可别后悔!"
真是个孩子,我不再理他,自行向前走去。哪知身后却传来山门吱呀呀的开启声,莫非这和尚被骂急了不成?!
再转回身时,却见一个又白又胖四十岁左右的和尚站在门口,朝我们合掌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且请留步,二位是我们住持的旧识么?"
我点头道:"正是,不知大师能否代为通禀。"
胖和尚笑道:"既是旧识,何必代传,请施主随我来。"
我和方宁随他进了寺,方宁一边东瞧西看,一边小声嘀咕道:"那个臭和尚呢,什么做法事,连个人影都没有!哼,他躲得还挺快!"
我转头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佛门清净之地,岂可随意妄言!"方宁吐了吐舌头,低头跟上。
缓缓地走在细雨中的石路上,雨中的寺庙就似沉睡般悄然无声。
方宁说的没有错,这座‘连个人影都不见‘的庙宇,透着一股危险的诡异气息。。。
跨过正殿,转进左侧院中,胖和尚在一处禅房前停住了脚步,垂手道:"师傅,有两位施主自称是您的故人,弟子已经把他们带来了。"
稍顷,紧闭的房门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个与胖和尚年岁相仿的和尚,却是又黑又瘦。他若不是站在胖和尚身边倒还没什么,这时两个人碰到了一起,却是瘦的仿若竹竿衣袖飘荡,胖的恰似水桶富态已极,一个宛如木炭,一个却象白粉。
方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一皱眉,这个性子怎撑得住这副中年的相貌!
瘦和尚低垂眼帘,道:"进去,两个。"
胖和尚冲我和方宁打了个请进的手势,道:"师傅请二位进去呢。"
我点头道了声:"有劳大师了。"便带着方宁走进了禅房,身后的门随即关闭。
禅房内的布置非常简单,北壁处素单床榻,靠窗的桌子上除了笔墨纸砚,就只有几本经书和一个银质烛台。
这是间再普通不过的屋子,只不过若做为一寺之主的禅堂未免有些简陋了。
榻上打坐着的和尚微闭双睛,神态安详,皮肤红润细致,挺直的鼻梁,斜飞入鬓的眉。。。正是一副俊美潇洒的相貌。
"施主从何处来?"结缘住持闭目问道。
"从南面来。"我回道。
"从南至北,背光而行。"
这是。。。什么意思?!
结缘缓缓道:"施主自称是老纳的旧人,既已到此,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老衲?这位住持看上去不过三十岁而已。
我把玉佛掏出,刚要开口递过去,结缘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愣了愣,好一对锐利清朗的眸子!
好似闪电划亮黑夜,恰如飞鹰直击长空!
他看了一眼玉佛,上下打量着我,清凉的目光直落入我的眼中。有那么一瞬,我们俩都怔住了,甚至能感觉出对方摒住了呼吸!
良久,他又合上了双目,淡淡的道:"夜寒?!"
胸口一暖,我不由微笑道:"朋友。"
也是。。。最爱的人。
结缘道:"大悲寺不是个万全之地,施主的终途只怕还很遥远。"
我点头道:"大师说的极是,只是我已经答应在这里等他。"
所以,无论路途多么遥远,无论行程多么艰难,只有他在的地方才是我赶往的终点。这句话虽然不能说出口,只是一想到此,心里就会被一种叫幸福的东西温柔的撞击着。。。
结缘道:"如此,施主且在客房住下,只是。。。"他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轻声道:"他,真的便是施主要等之人么?"
"当然。。。"这和尚有些奇怪。
结缘沉默半晌,道:"施主气息不稳,是否身体有恙?"
我佩服道:"正是。"
结缘伸出右手,道:"容老纳为施主把脉。"
他说话的语气轻缓亲切,神态安详宁和,让人不由自主便升起好感,又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信任。
他按指在我的左腕处,眉头渐渐皱起。方宁忍不住道:"大师,我家公子的伤难道很严重吗?!"
结缘沉默不语。
方宁急道:"结缘师傅,您倒是说句话呀!"
结缘道:"这位公子左臂经脉已断数日,周围经络受损,血脉凝滞,即使老衲能勉强续接,只怕以后这条臂膀都使不得力了。"
方宁扑通跪在地上,叩首道:"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家公子。"
结缘微眯了眼,看着他道:"你家公子都不急,你又急什么?!"
方宁哽咽道:"我家公子遇到自己有事,从来都是这样,要是此刻是我的左胳膊断了,他、他,只怕早就。。。呜呜。。。"
结缘叹道:"经脉断了还能续接,而冰寒入骨,却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了。"
方宁愣愣的望着他,迷茫的眼睛里滚动着晶莹的泪花。
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师傅--"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透着万分焦灼。
结缘不悦道:"是惠空吗?慌张什么,进来讲话。"
胖和尚推门进屋,白胖的脸上滴着大把的水珠,也不知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
他急吼吼的道:"师傅,他们又来了!"
结缘道:"惠明呢?"
"师弟正在前面挡着呢,这回又多了三四十个人!这样下去。。。"
结缘打断他道:"你去告诉大家各守其位,启动叠罗阵,只教他们进不来就可以了,千万莫要伤人。"
惠空道:"可是师傅,咱们的阵法虽然厉害,却只能紧守不攻,这帮人的身手一个高过一个,弟子只怕再这样下去,咱们这座大悲寺早晚毁在他手里!"
结缘喝道:"惠空!你出家经年,竟说出这种小人之语,不觉愧对佛祖么?!"
惠空扯了扯嘴角,低首道:"弟子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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