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谭 鬼灵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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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马竹那脆弱的小魂儿被吓去三分,悠悠然不敢醒来。
她感觉到鼻子下嘴唇上被压着,有疼痛感,血压升了上去,呼吸急促起来,一睁眼,宽容的大姆指重重按在人中处。
“巫马,终于醒了,来,喝口糖水,这样瘦弱的身子,风一吹就倒,要跟我干活,得有好身体,以后得多运动。”宽容把一碗红糖水端了过来,递到她手中。
巫马接过,眼睛不敢瞧他的身子,先看了看四周,眼神慢慢聚焦到宽容身上,头顶处没有异常,身子两侧也正常。
“有鬼……”她轻声说。
“乱说,那有鬼?”宽容脾气又起来了,他最不喜欢别人说有鬼,世界上不可能有灵魂之说。
“我跟清清的灵魂生活了一个多星期,还看到了余纯纯的灵魂,她们附在油画上,然后……然后又被什么引魂的人引走了,还有……李良村不是怕你,他怕你身后的……恶鬼,我……就晕了……”巫马竹依然低着头。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心理存在问题,你想念成信清,那李良村杀了人,心里也有鬼,知道吗?以后再也不要跟我说有鬼,我不相信,为什么我就看不见,难道鬼还选人?”宽容双手乱舞,气血上升。
“你好好休息,明天跟我去安定医院。”宽容黑着脸就走,到了白墙处又说:“这道门上有一个锁孔,钥匙挂在门上,有什么事开门就可以过来。”
巫马竹没说话,她不知道那鬼头是在宽容身子里,还是在宽容身子外,是不是鬼魂附体?
巫马竹又打开了所有的灯,缩在被子里,脑袋不敢全部埋在被子内,怕那恐怖的东西慢慢摸上来,只牵了被角盖到眼睛之下,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四下转动。
一个姿势躺了两个小时,她感觉身子发麻,八达岭高速上不时有货车呼啸而过,呼啸之后就是昏黄路灯光穿透进来。
窗户在床头后面,三月的风寒冷地拍打着树枝,枝条儿又抽打着窗子,突然巫马竹感觉不到枝条的声音了,多了一层寒气,是不是窗户外面有什么?
她斜着眼睛瞟向窗子,好像有一个影子贴着窗子向里面瞧,她握着嘴没叫出声来。过了半晌,巫马竹拿起床头柜上的一面小镜子往后看,窗外可以看到巨大的高速桥,并没有什么影子。
她的身子紧靠着墙壁,耳朵快贴着墙了,却听到隔壁发出“嗯嗯”的声音,是一种挣扎的声音,隔壁?隔壁可能是宽容的卧室,难道宽容在挣扎?
巫马竹瘦弱,胆子小,可是心地善良,如果是那个鬼缠着宽容怎么办?想到这,她下床从厨房拿了一把铲子,厅里油画上,成信清和自己都在笑,是的,画的时候清清说无论生活如何困苦,都要笑着迎接。
她取下钥匙,开了门,对面套间没有开灯,与外面一样黑,她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怎么也摸不到。拐了弯,是隔壁房间的门,里面的挣扎呻吟声更大。
“宽……容……”巫马竹铲子举过头,颤抖着轻喊。
里面一下安静了,她壮着胆子提高嗓音,“宽容……出什么事了?”
柜子倒地的沉闷声音传来,一阵寒气穿门而过,从巫马竹身边经过,她呆立当场,一动不动,裸露在外的脖子甚至可以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哼”巫马竹听了一声撕哼,她受不了了,大叫:“宽容!”
房间里立即有人弹了起来,“巫马,是你吗?叫我做什么?”
“你……没事吧?”巫马竹感觉到屋子里的寒气小了,也许鬼已经离开。
“没事,刚才起不来,是梦魇,你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宽容说着又倒在床上。
梦魇又叫鬼魇,鬼想上人身,压在人身上的反应。巫马竹听别人说过鬼压身的故事,那鬼是什么?为什么想上宽容的身体?会不会上自己的身体?
巫马竹打开了宽容所住套间里所有的灯,光线强阳气重,是鬼也退三分,她想,手里的铁铲一直举着,靠在宽容卧室外面的桌子上睡着了。
阳光逐渐爬上窗子,驱赶着黑暗中的一切未知,“巫马,拿着铁铲睡在这里做什么?”宽容一声大喝,把她惊醒,“快快,我跟安定医院约好了,早上九点要去看一个人。”
巫马竹常做展台模特,化妆水平很高,很快就把黑眼圈遮盖下去。两人下了楼,坐城铁然后转公交用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安定医院。
德胜门古城楼北侧,护城河畔的一圈绿地包围着安定医院,这家医院直属于首都医科大学,创立于一九一四年,是中国第一家精神卫生学院。
德胜门古城楼北侧,护城河畔的一圈绿地包围着安定医院,这家医院直属于首都医科大学,创立于一九一四年,是中国第一家精神卫生学院。
“宽容,听人说疯子都是恶魔附体的人。”话一出口,巫马竹便知道不对了,那宽容表面儒雅,实际脾气极差,“什么?不要说这样迷信不科学的话,他们是人,正常的人,没有恶魔,也没有鬼附身。”
宽容表情严肃地走进了医院,他要找一个叫景芙的女医生,在靠近护城河的一幢贴着白磁砖的四层住院楼内,景芙接待了他们,三十多岁的女医生瘦小,但精神极好。
“宽容,要不是你妈妈跟我说,本不能让你见病人的?他在病房里,不爱出来和其他病人玩,不过你要小心。”景医生询问。
“芙姨,有什么要小心的,他会打人?我不怕,你知道我从小跟着父亲练武术。”宽容跟景芙熟,很随便。
景医生看着巫马竹,“嗯,这小姑娘不错,就是身体弱了些,贫血吧,女孩家不要老想着减肥。”巫马竹点点头,“芙姨您好!我叫巫马竹。”
景医生赞许地笑笑,“宽容,这个人不同于其他病人,我们不知道到他是什么人,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姓甚名谁,可是他非常聪明。”
“聪明,精神病人也聪明?警察也不知道他是谁?”宽容奇怪道。
景芙走到一间病房前停下,“你们进去吧,他不会打人,聊完了给我打电话。”
宽容道了谢,一路经过几个为精神病人准备的娱乐场所,病人们很天真,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如孩子一般闹着。
宽容正要开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病人过来盯着巫马竹看,“小眼睛的姑娘也漂亮,我们做朋友吧。”病人说着就要拉她的手,宽容一把推开。
走远了的景芙看见,叫道:“绍纤华,过来,我这里有捧捧糖。”这女人听了,一蹦一跳过去了。
宽容推开门,洁白的病房内摆放着三张病床,靠着窗户是三张桌子,看来三张床都有病人,但是房间内只有一个人,那人坐在桌子边,桌上是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也照在他幽黑的脸上。
“景医生说有人来访,你们先坐,等我玩完了这把再说。”那人头也不抬,宽容脾气大,却没有与精神病人生气的愿望,他拉过两把椅子,与巫马竹坐在对方的侧面。
这人皮肤黑,身材粗壮,浓眉宽鼻厚嘴唇,手大脚大,外形看如同干重活的莽汉,怎么会聪明呢?宽容皱了皱眉头。
“哎呀,死了死了。”那人遗憾地抱头作痛苦状,然后转过身子,“谁让你们来的?”他问。
宽容先报上两人的姓名,再把一本《剪灯夜话》递过去,“一个叫何盛呈的记者说你很奇怪,我就喜欢奇怪的事情,便想见见你。”
那人翻了两页,还给他,“玉面书生大胖子,哈哈,问什么,该问的早就有人问过了,精神病医生问了不下百次,警察问了两百次,我都说过了,还问什么?”这人嘻哈无常,逻辑清楚。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宽容问。
“名字只是个代号,我说自己叫什么没有意义,得让大家承认才对。”他突然站起来,围着宽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宽容,鼻子凑到身边嗅了嗅,再看看巫马竹。
“奇怪,有些意思,你相信灵异鬼神之说吗?”他问道。
“不相信,那是愚昧人才相信的东西,我不相信。”宽容想都不想。
“噢,这样呀,那请回吧,精神病专家都拿我没办法,你还是回家和鬼同住吧。”此言一出,巫马竹大惊,“你说与鬼同住,你看出来了?”
“我看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他说着又把脸转向电脑,开始玩起游戏来。
宽容心里有气,“我看了你的病例,没人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自己说的事情都是另一个还存在的人的事,你为什么说是他?另外天天玩电子游戏不觉得无聊吗?”
“年轻人火气大,大概从小没吃过苦吧。星际游戏把世间分为人、神、虫三族,三界之内,互相争夺,与人界、地界、神界何其相似?玩游戏也是体会人生,安定医院真是好,吃了睡,睡了玩,玩累了又吃又睡,好地方!”他的话有了疯味,连巫马竹听了都摇头。
“你曾经说自己叫金楠溪,将于七月死去,还预言了不少奇怪的灵异事件,没人相信你的话,所以被当作精神病人送进了安定医院?”宽容把病例中的记录说了出来,叙述中带有强烈的怀疑。
“我哪里叫金楠溪了?我无名无姓,我看你碰到问题了,这样吧,上地南里欣园小区601住着一个叫金楠溪的人,你赶快去找他,还有得救。”说完,他再也不理会,在电脑上玩的起劲。
宽容从没有被人忽略过,出门时狠狠关上门,“这人以为自己是谁?”他叫道,“宽容,他只是一个疯子。”巫马竹劝解道,眼睛却望向门内,这个人很奇怪,难道知道鬼缠上了宽容?
景芙把他们送到医院门口,“宽容,这个病人有性格分裂症状,可能存在角色扮演,只是还没有人认识他。”
“芙姨,他为什么有电脑?”宽容不明白。
“上个月有人寄了一台电脑给他的,不知道是谁寄的。”景芙回答。
宽容很不爽,对方就是一个精神病,没有值得写的地方,根本不灵异。巫马竹却打着另外的主意,她拖着正在思考的宽容上了一辆公汽,向北驶去。
半个小时后,又拖着宽容下车,“巫马,这是哪里?我们得坐城铁回家。”宽容疑惑着看着周围的建筑。
“这是上地,也有城铁站,不过我们先去找那个叫金楠溪的人,那个病人曾经自称叫金楠溪,现实中也有一个金楠溪,不觉得奇怪吗?”巫马竹心里打着另一个主意,病人的意思好像金楠溪可以降鬼,如果可以把屋里的鬼除掉就好了。
宽容一听有道理,便一路打听着到了上地南里欣园小区,上到六楼,巫马竹有些喘气,宽容见了又皱眉头,边敲门边说:“你以后每天早上跟我跑步练功。”
门开了,里面可爱地站着一个小女孩,额头也留着刘海,后面扎了小辫子,白嫩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他们,“你们找谁呀?”语气嫩,发音还不太准。
巫马竹看到小姑娘,开心地蹲了下来,伸手要摸小姑娘的小脸,小姑娘躲开,嘴里道:“叔叔说不能随便让陌生人摸脸,会摸坏的,不过我可以摸姐姐的头发吗?”也不等回答,小手就摸着她的刘海**起来,“真好玩。”
宽容也蹲下来:“小妹妹,金楠溪住这里吗?”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圆眼镜真可笑,叔叔是住这里的,不过我不是小妹妹,你太大了,跟叔叔差不多大。”
“希希,跟谁说话呢?”带着磁性的男中音传来,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皮肤黝黑,身体健康,五官端正,气质随和。
宽容伸出手,“我叫宽容,刚从安定医院过来,拜访了一个曾经自称金楠溪的人,而且他让我来找你。”
对方握住他的手,“我就是金楠溪,请进。”把两人让你了房间,宽容和巫马竹坐好,这个叫金楠溪的人倒了两杯橙汁给他们,然后坐在对面,希希靠着他坐。
宽容做事情都是直接了当,自信十足,“金先生,你认识安定医院那个人吗?”
金楠溪看着他,仿佛在猜测话中之意,“认识,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还有报纸报道,说有精神病人被鬼灵附身,自认为是另一个人。我的朋友们都被警察找过了,最后证实那人精神有问题。”
“病例说今年1月18日,病人坐国际航班从美国飞回北京,突然精神病发作,引起了骚动事件,一下飞机就被送进了公安局,后来又进了安定医院,能说说你当时在哪里吗?”宽容盯着对方,其实病例中说真正的金楠溪也在飞机上。
金楠溪比宽容大三岁,经历更是丰富的多,又是心理学博士出身,宽容的小伎俩毫无用处。
“我也在飞机上,希希也在飞机上,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人突然对着希希大叫,说小姑娘的父亲……这些事情还是不说的好,总之他把飞机搞乱了,才会进医院的。后来,我的朋友们都接受了警察的询问,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人的确对我的事情很清楚,就好像是被我的魂灵附体一样,但不可能,因为我还活着,另外,宽先生相信鬼神之说吗?”金楠溪很实在,有什么说什么。
“不相信,我只相信科学。”宽容看到厅里有一台电脑,“金先生玩星际游戏吗?”
希希抢着说:“叔叔是个大懒虫,天天玩游戏加睡觉,前两天刚从加拿大回来,在医院里还睡了好几天。”
金楠溪呵呵笑,巫马竹感觉这个人很有意思,脾气好,还带着一个小姑娘。“金先生,安定医院那个人说你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她说道。
“什么问题?”金楠溪很奇怪。
“那人说我们……”巫马竹看了宽容一眼,“说我们与鬼同住。”
“巫马!”宽容大声叫,“噢,是这么回事,我办了一家心理咨询公司,可是许多人来问灵异问题,哎,不过我可是收费的。”金楠溪笑道。
“收费?看来你也是神棍,和那些什么长风远水社的道士差不多,巫马,我们走,白跑了一天。”宽容怒气上脸,站起来就走。
巫马竹没办法,只好跟着走,一脸楚楚可怜,希希瞧着,“叔叔,这位姐姐有困难,叔叔应该帮。”
金楠溪一听,笑着说:“希希,不是不帮,叔叔怕鬼,另外这位宽叔叔也不相信有鬼,是吧。”
宽容下得楼来,一个劲说:“骗子骗子,世界为什么这么多骗子,以鬼神之名骗人钱财,我还是要写下来,把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写下来。”巫马竹心里却在嘀咕,一回家,那恶鬼还在怎么办?

北京城很大,去了两个地方,就日落西山了。城铁内,下班回回龙观的人挤满了车厢,宽容和巫马竹被挤到车厢一角。
城铁十三号线是连接北京之北与市区的生命线,每天数百万人次上车下车。巫马竹天天坐十三号线,早上起来精神恍惚,晚上下班心力憔悴,正如现在车上的人一样,有坐位的靠着睡着了,到站会神经般地弹起下车,很少睡过站,非常准确。没坐位的面无表情,手挂在手架上,随着车摇摆,生命中有多少时间在麻木的上下车中度过?
巫马竹感叹一声,劳累着总是生活的方式,总比找不到事干好,她想起了清清,向往窗户向往人生的清清。
城铁进入到一段地下隧道内,长约两千米,突然车内的灯灭了,漆黑一片,大家都很安静,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习以为常。
磷火蓝光,巫马竹看到宽容头顶伸出了两点蓝光,如幽冥鬼火,象两只眼睛一样盯着她,她想像出那个可怕的骷髅头,发出惊动整个车厢的尖叫,“啊……”的声音拖的很长,等到了车厢内日光灯亮起,如死寂般的车厢里所有的人都被惊醒,疑惑地看着角落里的巫马竹。
没有鬼影,没有磷火,没有骷髅,面前只有宽容愤怒的脸。
“巫马!又见鬼了!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宽容生气道,所有的人看了一眼后又该睡的睡,该下车的下车。
这么多人,何处有鬼?巫马竹连人都不敢看了,她分辨不清人与鬼。
慧华苑楼下,巫马竹坐在娱乐区的秋千上,黄昏时分,娱乐区还有不少人,她不愿意上楼,怕那些不知道有何企图的非人类。
“巫马上去,上楼,大冷天坐秋千上干什么?”宽容命令道,巫马竹不动,这次宽容最凶也不动,下面有人,楼上两层就她一个人,害怕!
“冻死了可别怪我。”宽容自己上楼去了。
巫马竹的身子感觉到冷了,她抬头望着灯亮起来的五层,如果睡着了,会发生什么呢?
“叔叔,那位姐姐多可怜,如果被鬼害了,你要负责。”希希边喝鲜辣汤,边数落着,金楠溪是湖南人,两个月就把小姑娘锻炼的爱吃辣了。
金楠溪边吃边思考,如果叫巫马的姑娘眼睛里全是恐惧,也许真碰到鬼魂了,是平常的鬼魂到也没什么,如果是恶鬼呢?可又不知道他们的住址,也没办法找。
“希希,一切由天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金楠溪的话大人都不明白,小姑娘更不明白了。
巫马竹在楼下坐了很久,娱乐区的人都上楼避寒了,宽容也在楼上往下看了数次,但是她不敢上去。
她轻轻地荡起秋千,运动一下身子,有些暖意。旁边的秋千也在荡,荡的很高!
当两米外的秋千以一百八十度来回荡时,巫马竹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恐惧地看着秋千,她想逃。
秋千荡起带来股股寒风,上面没有人,秋千却在风中动。
巫马竹坐不住了,拔腿就跑,后面传来呜呜声:“我要报仇,我要他的身体,谁也不能阻止,那些臭道士也不能阻止。”
她吓坏了,两条长腿机械般地迈着,向城铁奔去,她要找金楠溪,鬼盯上的是宽容,宽容虽然可恶,可是鬼会要了他的命的。坐在城铁列车上,巫马竹给苏默打了个电话:“苏阿姨,我不敢回家,也不敢跟着宽容工作了,我觉得有鬼缠着他,可是他不相信。”
“什么?鬼?竹子,你别慌,别怕……”苏默没有说完,因为巫马竹已经挂了电话。
秋千荡起垂直于地面,一道含腥味的风弹向五层,从窗户缝隙处钻进了房间。宽容泡了方便面吃下,他发现秋千上的巫马竹不见了,另一边的秋千突然停止下来,一道寒风袭向窗子。
宽容放下窗帘,三月是最后一道寒潮,过去就是芳菲明媚的四月天。宽容坐下来,打开电脑,将一天的事情记录下来,再做了评论。他认为,所谓的鬼魂附体不过是一个熟悉金楠溪的人假称自己是金楠溪,人们想知道的是他的动机,或者他根本就是个疯子,毫无逻辑可言。
电脑前面有一面落地镜子,镜子里面清楚在显示出两个人,打字的是宽容,后面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矮小,头戴一顶棕色假卷发,脸蛋儿涂白,鼻头漆红,眼圈画黑,活脱脱一小丑。
杜林带着杜植、杜松和杜横竟然没捉住一个可寻土遁形的老鬼,看枕木腐烂的程度,这鬼应该死去有三十年之久。三十年躲藏在深土中而未入地界,只怕鬼冤极大。收了和美家园老板不菲的钱财,杜林必须把鬼捉住,倘若那鬼再回建筑工地,肯定会生出许多的事故。
贼蚁细小,藏身于地下洞**之间,往来爬行与鬼妖为伴,炼成灰色粉末可寻鬼迹。长风远水社众人以和美家园楼盘为中心,向四周一点点洒贼蚁粉末。
高大的杜植与干瘦的杜松向北寻去,白天鬼印难显现,人来人往阳气也遮去了大多阴气。日落之后,杜植竟在往北的811公交停靠站看到了微弱的绿莹鬼印。
“是那三十年老鬼吗?”杜松问,人来人往,鬼踪也不少,这鬼印是否是要寻找的鬼印?杜植到底是首席门徒,“看鬼印之莹绿,还要闻鬼气之腐朽,你没闻到其腐味久远吗?寻常灵魂脱离**数小时或者数天内皆归地界,未入地界而年代久远的并不多。”
那鬼一定上了公交,一路没有印记,两人也不敢坐车,沿道路向北洒着贼蚁粉慢慢行着。至午夜时分,两人在回龙观停靠站再次发现绿莹光,弱光通向不远处的慧华苑。
每天晚上十二点前,宽容必定上床睡觉,他的生活很有规律。前两次梦魇,宽容梦见一个面目狰狞的马戏团小丑,小丑力气很大,一身功夫的宽容在梦里根本动弹不了,小丑手压他的胸口,口中念道:“我要进去,我要报复。”
这个晚上也不例外,他刚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床边站着的小丑便现出身来,一股腐味充斥房间,小丑脸上的油彩向下掉,两只眼睛发出绿色磷光,他掀开被子,两只手压住宽容裸露的胸口,十根手指锋利尖长,一左一右刺进胸口两边肋骨处,再向外掰开,露出了正在蹦跳的心脏和其它的内脏。
梦里的宽容感觉不到疼痛,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小……丑,你要做什么,为什么我起不来,没有感觉?”
小丑的脸失去了油彩,全身如死皮包裹的骨架,“你会功夫,我要你的身体,向仇人报仇,我要他不得好死。”说着,那骷髅头伸进撑开的胸腔,一张嘴要吃那血淋淋的心脏。
宽容觉得身子慢慢不属于自己,“我的思想里没有小丑,父母从来不让看马戏,怎么会梦魇中有小丑?”
“不是梦魇,你姓宽,我要报复的人就是你父亲宽宏,那虚伪的小人,用儿子的身体杀死宽宏,哈哈,多么伟大的计划。”小丑长舌添到了心脏。
宽容一阵痉挛,“你……和我父亲有仇,我……怎么不知道?”
“三十年前,宽宏和我同在马戏团,我割断了绳索,可是他竟然没死,还掉到我身上害死了我。”小丑的嘴张开完全吞住心脏。
“是梦……一定是梦,你……叫什么名字?”宽容已经分不清梦与现实。
危机时刻,竟有人敲门,宽容胸口压了万斤重,起不来,却听到了敲门声,小丑也听到了,他感受到了威胁。
杜植站在门口,敲了三次门,没有人开门,杜松听到了呻吟声,“鬼魇,里面是那老鬼想上身。”
杜植一脚踹开门,冲进卧室,床上,一个丑陋的骷髅鬼影正向宽容的身体贴去,半边鬼影已经深入体内。
杜松抽出剑向鬼劈去,那鬼“倏”地全部进入到宽容体内,向床边下一滚,右脚踢中杜松手腕,左脚再将他踢飞,剑脱手后飞入宽容手中。
屋内无光,杜植长剑在手,杜松爬起来站在旁边,对面宽容两眼冒绿光,剑身渗绿气。
“哈哈,这身子不错,杀了你们,再杀宽宏。我躲在地下三十年,被几个臭道士赶了出来,没想到这傻小子目不识鬼,还挡住了道士的视线,你们没想到吧。”宽容没有意识,他的身体被鬼附身。
杜植冷笑:“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原来藏在这小子身后逃跑的,这小子看不见鬼,那身子却能挡鬼,有意思。”说罢长剑攻了过来。
宽容挺剑相迎,两人就在狭窄的屋内对攻起来,杜松武功差一筹,手中又无剑,在旁边看得着急。
杜植心里嘀咕,鬼附身还得被附身之人有功夫才行,没想到那小子真会武功,还不比自己弱,再加上鬼气沾染剑锋,一剑剑带来的冰寒渗透五脏,久战必败。
宽容跟着父亲从小习武,南拳北腿少林棍,太极内功武当剑,样样精通,那老鬼运用自如,“没想到一个道士拳脚如此了得,少见。”
“杜松,快给师父打电话。”一向高傲的杜植第一次要求支援。现代科技有时比法力更强,杜松拿出手机就拨号,门外突然冲进两个人,一个人撞了杜松一下,手机落地,另一个掏出一把枪,一枪射中宽容的左大腿。
宽容站立不稳,跪倒在地,小丑脸从宽容头顶伸出,“什么东西,要逼我出来。”小丑脸和骷髅头不停地变幻,不停地叫唤。
开枪的是苏默,撞人的是宽宏,“接了竹子的电话,没想到恶鬼却是三十年前的小丑马昌。”苏默眉头一挑,根本没把鬼放在眼里。
宽宏手中一把手机,一扣扳机,一颗玻璃状装有红色液体的子弹射中小丑的眼睛,顿时那鬼影惨叫两声,化作气消失于无形。
宽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宽宏将他抱上床,左腿只有一个针孔,不碍事。
杜植与杜松惊讶不已,“你们……”
苏默轻笑道:“长风远水社的道士果然名不虚,找到我家里来了,多亏你们及时赶到,听说你们价钱很高,这是一点心意,请收下。”
杜植没有接支票,正色道:“无功不受禄,没想到两位会除鬼,也算了了我们一桩事,后会有期。”仰首离去。
两夫妻对望一眼,长吁一口气,“容儿阳气盛,自小见不到灵异现象,我们以为是好事,没想到那马昌的鬼魂竟然三十年不散,找上门来。那巫马竹阴年阴月阴日出生,极易见鬼,希望她可以与容儿阴阳互补,那姑娘去哪里了?”苏默叹道。
这时,巫马竹带着金楠溪和希希走了进来,“苏阿姨,你们来了。”巫马竹看到床上的宽容,“他没事吧,我去找金先生过来灭鬼……”
宽宏和苏默盯着希希看,点了点头,“金先生,真是感谢,容儿有些发烧,做了一个恶梦,我给他打了一针,已经没事了。”苏默浅笑。
金楠溪哈哈一笑,“巫马吓得不得了,原来是虚惊一场,这就告辞。”他看出对方并不想外人插手,便拉着小姑娘的手往外去。
“金先生,对不住……”巫马竹歉意道,“竹子,过来。”苏默叫她。
外面已是凌晨二点,金楠溪的吉普车停在外面,希希坐在车内,小脸儿冻得通红,“叔叔,屋里没有鬼呀,竹子姐姐是不是看错了?”
“嗯,一定是吓坏了。”金楠溪明白鬼已经被除掉了,那对中年夫妇非同寻常,不过这是外人事,管他作甚?“希希,咱们快点回家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呢。”说罢,开车向上地方向驶去。
巫马竹紧张地摸着宽容的额头,再在自己额头上摸着,喃喃道:“退烧了,可是,我真的看见了鬼。”
宽宏迅速将凌乱的房间收拾干净,拔出了宽容腿上的针头,捡起了灭鬼的玻璃子弹碎片。“竹子,宽容看不见鬼,也感觉不到鬼,以前从来没做过恶梦,可能这个鬼很厉害。”他承认有过,因为知道巫马竹容易见鬼,说穿了总好些。
“竹子,宽容也许永远不会相信有鬼,可是这三十年老鬼却上了他的身,以后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就通知我们。”苏默喜欢这个女孩,善良的诚实的女孩很难得。
“可是……”巫马竹向屋内打量着,“放心,没有鬼,以后也不会有鬼。”宽宏笑道。
“你们能不能等天亮宽容醒后再走。”巫马竹实在没有单独呆着的勇气,苏默点点头。
有两个人守在屋内,巫马竹终于敢睡觉了,她和衣而睡,没有鬼打搅,没有魂入梦。
厅里,宽宏叹道:“三十年前,岳父带领马戏团第一次来到北京,就在郊外的荒地里撑起了大帐篷。”
“那时我们才十八岁,好多孩子来看我们的表演,马昌是唯一的小丑,他总是化着小丑妆,没有人看过他的真面目。”苏默接着。
“连演了十天,场场爆满,可是最后一天,我在演空中飞人的时候出了意外,从十米高空掉了下去,砸死了在下面表演的小丑马昌,警察说绳梯被人故意割断了,马昌口袋里有一把刀,刀上沾有绳梯纤维。”宽宏回想着当年的惊险场面。
“我在上面看到你掉下去,以为你会摔死,没想到压死了下面的马昌,也许马昌嫉妒你,你总是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只能演小丑,没有人看清楚过他的脸,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嫉妒。出了人命,马戏团散了,父亲在我们成亲后郁郁而逝。”苏默掉下泪来。
“我们把马昌埋葬在大帐篷的下面,没想到他的魂灵还在,是不是认为是我害死了他……的确是我害死了他,今天又灭了他的鬼魂,哎!”
“宏,不要自责,警察认为是马昌切断了绳梯,他想害你,没想到报应到自己身上,其实父亲待你和马昌都如亲生儿子一般,他又是何苦呢?马戏团早就散了,我们在一起,很幸福,不是吗?”苏默与宽宏的手握着,已经牵手三十年了。
外面,杜松把无线耳机从耳朵里拿出来,“窃听器效果不错,没想到老鬼叫马昌,是个马戏团小丑,这宽宏夫妇奇怪,什么来路?”
杜植黑着脸,“师父太谨慎了,窃听非君子所为。”
杜松笑道:“师兄,祖师说为了正义,做点过分的事情不为过。”杜植哼了一声,径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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