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谭 销魂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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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鹏有一个手机,是阳诸行给他配的。
阳教授这个老家伙不简单,身为简天师手下阴阳行者的后代,以镜像人深通阴阳的特点,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创立了长风远水社,养了一大帮徒子徒孙,挣钱而扬名立万。等到年老后又能放下名利,拿起教鞭,成为一名心理学教授。
杜林只是他的长徒,接管了北京的长风远水社,其他的徒弟在不少省份和城市开办了分社,都受总社管辖。蓝摘星改名当教授后,基本切断了与长风远水社的关系,除非有了不得的大事,否则杜林不敢找师父。
杜林找了三次,阳诸行终于答应让欧阳鹏帮他做些事情。
我一想起老头儿曾经扯起长风远水社的大旗,象一个神棍一样到处除鬼挣钱就不太舒服,因此互相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叔叔,你办的公司没有挣到一分钱呢,要努力哟,不然我们会坐吃山空。”希希跟路畅学数学时,路畅总会教小姑娘一些成语,她会用在我身上。
“希希也知道坐吃山空?跟我去见见一位挣大钱的爷爷。”我把衡愉送回家,趁道拐到阳诸行的楼下,好几天没见到欧阳鹏,打电话也不接,有些想念。
“金楠溪和最可爱的希希来了,难得呀,坐下坐下,欧阳,倒茶……”白头发老头忙着让坐。
“阳爷爷,你的头发又长了,要不要希希给你剪短些。”希希摸着他的披肩白发。
“还是希希好,以后常来,这小子心里说阳爷爷挣大钱,不愿意来,是不是?”阳诸行未卜先知一般猜出了我的心思,可是他连欧阳鹏不在家都忘了。
“欧阳怎么……噢,你看看我这老糊涂,欧阳去贵州了。”老头呵呵笑,立即又收起笑容,“你说欧阳每天打一次电话,怎么三天都没打了?”他喃喃道。
“阳教授,欧阳总是神神秘秘的,你派他做什么事?”我想着欧阳跑到北京郊外救出沈琦的事来。
“葛风(原来的葛风)被我困住后,本以为没什么事了,杜林几次过来,说是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你还记得那个无眼人在苹果园地铁修整场用食鬼妖灭鬼的事情吗?”他问道。
我点点头,“难道与无眼人夏正有关?”
老头眼睛大睁,“什么?无眼人是夏正?”
我更惊讶,“你知道夏正的来历?”
“知道,听母亲和爷爷说过,夏正与简天师是志同道合的好友,据说是地界引魂人,法力无边。四位阴阳行者都无缘见识他的真面貌,没想到你见到了。如果是无眼人是夏正,那么收恶魂之人应该另有其人。”阳教授思考着。
我不解道:“收恶魂?”
“杜林在为人除鬼的时候,有几次那魂魄被人先一步捉去,对方不捉善良之魂,专捉戾气强的恶魂冤魂。长风远水社除鬼,但是对方不除,只捉,可见别有用心。也许夏正在引魂入地界的时候,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才想把地铁修整场的内的千古恶魂一并灭了。我派欧阳去燕山一带查询恶魂的出没之地,你知道燕山自古是兵家常争之地,因战乱而死的冤魂尤其多。”听到阳教授说出这些事儿,我才明白欧阳一天到晚的忙活着,原来是找恶鬼冤魂。
“为什么要收恶魂?”我问道。
“恶鬼冤魂寒气强,戾气大,收去绝非好事,但我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他摇头。“四天前,有一个生前曾经杀害十二个人的极恶罪犯被执行死刑,但是他被埋葬在燕山坟场后,其恶魂被一年轻人收去,欧阳正好碰见,给我打来电话,说会一直跟踪下去。三天前欧阳竟从贵州打来电话,说是进入到一处石头山中,气氛诡异。此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我准备今天前往贵州。”老头看来焦急于欧阳鹏的下落。
“叔叔,我们也去,欧阳叔叔虽然身上有味道,但是他是好叔叔,一定要去帮他。”希希摇着我的手说。
“教授,我们也去,不过怎么才能知道欧阳的确切位置?”
阳教授拿着手机,“欧阳的手机内有全球定位系统,现在应该在黔西南某个小山村里面。”
贵州山无三里平,**曾经叹道:“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黔灵山位于黔西南,喀斯特地貌形成层层石山,这些山下盘相连,往上分离成雄壮而独立突兀的石峰。贵州多雨,石峰之下汇聚成溪,上山看云,下山看水。
黔灵山有九十九弯盘山路,据说车行九十九盘,比黔灵的老婆婆还慢。山内连山,大山套小山,路的尽头只能靠两条腿了,再无车可进。
离开寻常人烟一百里的大山深处,有一座小山村,其实不能叫做山村,因为只有一户人家。这家人依山建房,靠着山的一面自然成了一堵墙,而且冬暖夏凉。房顶用石片儿当瓦,再在石片儿上铺上一层土,种上了蔬菜,最多的是辣椒,红通通的朝天椒,挂满了屋顶。石块石瓦筑起了十余间房,房前是一处院落,也是用石块垒起,养了数十只鸡鸭。
这家人姓白,距离最近的行政村有八十九里地,白家基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会离开鲤鱼洞。鲤鱼洞是白家人给山谷起的名字,三面环山,形成鲤鱼状的山谷,只在鱼尾处有一个十多米宽的入口,从鱼尾进来才可以看到鲤鱼洞的白氏人家。
鲤鱼洞最宽处约有百米,三面的山高约五百米,太阳只有在正午时才会照到鲤鱼洞。没有人知道白家是什么时候进入鲤鱼洞的,白家人口不多,世代单传,现在只有三个人住在鲤鱼洞:中年男主人白卓亮,女主人陈志瑛,十八岁的英俊儿子白忆安。
“爸爸,爷爷奶奶去哪里了?”白忆安六岁的时候,发现爷爷奶奶不见了,他不知道老人终究要离开亲人。
“爷爷奶奶出远门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白卓亮哄骗着儿子。
“爸爸,我想离开鲤鱼洞,去别的地方玩。”十岁时,白忆安看到了天空飞过的飞机,妈妈陈志瑛说外面还有别的人。
白卓亮带着孩子去了一次几十公里外的村子,小忆安与村子里的小朋友一起玩的很开心,可是后来父亲把又哭又闹的孩子拉回了鲤鱼洞,从此不让他出门。白忆安从小跟着父母爬山越岭,练就一身钢筋铁骨。在家中,母亲教他认字学知识,陈志瑛嫁过来以前是中学老师,到十八岁时,白忆安的学识强过一般的中学生。
白忆安不能出远门,一双腿却可以在鲤鱼洞周围翻飞自如,但是有一个地方他从来没去过。房子靠着山壁而建,最右边的一间房子背面和右面都靠着石壁,房间的门被父亲锁上,白忆安从来没进去过,他很好奇。
这天,父亲去村子里买蜡烛,鲤鱼洞不通电,晚上靠油灯和蜡烛照明。白忆安知道父亲一去得晚上才能到家。十八岁的孩子有了强烈的逆反心,钥匙就挂在父母的卧室,他趁母亲喂鸡的时候取下钥匙,打开了右边的房门。
房间没什么特别,只有一排木架子,挂着数十柄锋利的剑,剑身长约一米五,剑柄均雕刻着白凤展翅的图形。父亲每天会教他练剑,剑法只有一套,称为“**七剑”。
白忆安把**七剑练了上万次,早生厌烦,所以看到这些剑很失望。原来神秘的右边石房只是收藏剑的房间,也许祖宗们用过的剑都收藏在此,有些剑看上去数十年未磨了。
他气恼地推了一把剑架,数十柄剑相撞,击出金鸣之音。“滋呜……滋呜……”金鸣之音中还夹杂着似泥潭气泡涌出的声音。小伙子一楞,伸手移开剑架,后面有一个十公分见方的洞,他往里面瞧,如望无尽的深渊。
白忆安抽出一把剑向里面探,四面都是石壁,一米五的剑身根本探不到头。年轻人有一股探索未知的好奇心,他跑到外面拿着一根五米长的竹杆往洞里伸,依然探不到头。
后面是高耸的山壁,如果洞直入大山,当是深不可测。白忆安能感觉到一股凉风从洞口涌出,“咚”一声响,把小伙子吓一跳。
“什么……声音?”他自言自语。
“滋呜……滋呜……”洞中传出同样的声音,象是对他的回复,可是他听不明白。难道有鬼?这个小洞内住着鬼或者妖怪?一阵冰冷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白忆安慌忙退出房间,锁上门。
这时天色渐晚,白卓亮的身影沿着鲤鱼尾巴进入到鲤鱼洞内,白忆安跑过去帮父亲提装满蜡烛的布袋。
“忆安,瞧你紧张的样子,见到什么东西了?”夜色下,根本看不见表情,白卓亮却看透了儿子的心思。
“爸爸,我……去了藏剑房,可是……”
“可是,你害怕,对不对?”
白忆安从来不敢对父亲撒谎,因为每一次父亲都会说出他内心的的思想。白卓亮面容清瘦,目光如炬。

“忆安,你今天十八岁了,我只教你练剑,从来没说出过七剑的名称,咱们去藏剑房,我说给你听。”白卓亮不仅没生气,脸上还飘过一丝笑容。
两人进了藏剑房,白卓亮抽出一柄剑递给白忆安,“第一剑,冰魂刺。”他说出了第一剑的名称,白忆安听了,气沉丹田,剑从胸口刺出,寒气随剑而去。“第二剑,火魂削。”白忆安刺出的剑侧向右下削去,胸口顿然如火炙一般。“第三剑,气魂劈。”他挥剑上提,纵身向下猛劈,长呼一口气。“第四剑,水魂斩。”剑身立即化作狂龙斩,如潮水般横扫千军。“第五剑,命魂绝。”白忆安提剑向四周划去,似乎周围的空气被砍作两半。“第六剑,地魂震。”剑上提后下刺,只入石板三寸,果然地为之一震。“第七剑,天魂裂。”剑**碎石,轮圆向天空劈去,石屋顶部“嘎嘎”作响。
白忆安一直是按顺序练剑,这次听到七剑的名称,顿感剑与名相合,威力大增。
“家传**七剑千年有余,一柄剑一道魂,皆是祖上的心血。你把七剑名称连起来说一遍。”白卓亮对儿子的功力颇为满意。
“冰魂刺,火魂削,气魂劈,水魂斩,命魂绝,地魂震,天魂裂。”白忆安迅速说出剑名。突然,整个房间充满了嘈杂的话语之声。
“小忆安,长大了,越来越帅,超过爷爷当年。”
“爷爷,是你吗?你在哪里?”白忆安听出是爷爷的声音。
白卓亮指着小洞口,“忆安,这个洞细长蜿蜒数公里,直通到山内的一个大洞**,只是洞口太小,人是进不去的,白家自从八百年前搬到鲤鱼洞,三十余代全住在此,等到人寿将尽,肉身化作一股气随魂而去……”
白卓亮话未完,鲤鱼洞突然地动山摇,他立即飞身来到屋外,陈志瑛已经站在外面,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领头一人剑眉入额,长眼似火,一身灰袍包裹着高大的身材。两边站着两个清秀的年轻人。
“志瑛,来者不善,这三人通妖魔之道,控制无数恶魂冤鬼,将鲤鱼洞团团围住了。”白卓亮望着爱妻,“卓亮,黑云带着寒风,邪恶伴着阴暗,我们尽力护住忆安。”陈志瑛一挑凤眼高声道:“你们是何人,来此何意?”
领头的人笑道:“八百年来,偏安于穷山恶水,不好找呀!其实我也没想过找,只是前些日子发现黔西南处有红光溢出,想必须当年败退之人的后代有强人成才,所以才寻遍了黔西南,收了你们的阴阳之魂,好作法器。”
“你……你知道我们是谁?”白卓亮未料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知道白家八百年来避祸于此,不敢出门。
“哈哈,简三极一死,四位阴阳行者一拍而散,如果你们不散,怎么会失败呢?我的祖上心善,虽然一一击败了你们,可也没有穷追不舍,这才让你们多活了八百年。”此人说话的时候,脸在笑,眼睛放射出摄人的寒光。
“我白家虽然势力微薄,但也比你祖上光明,这许多年来,你们从来不敢说出姓甚名谁,大概怕上天报应。”白卓亮怒道。
“姓名只是个代号,那蓝家道法全面,势力众大,暂时就不去动他了。陈家只剩下你一位了吧,白家也只有两个。”他指向陈志瑛和白氏父子。
“忆安,**七剑今天可以施展了。”白卓亮叫道,手一伸,三柄剑飞出藏剑房,落到三人手中。陈志瑛对儿子耳语道:“敌人带着上万只恶鬼,如果敌不过,你一定要逃出去。”“妈,我不要。”白忆安叫出声来。
“听话,忆安。”白卓亮大吼一声,冲了过去。那三人站在原地不动,黑云之下四面寒风袭来,白卓亮一剑使出“冰魂刺”,立即一个恶魂显出身来,被冻成冰状,剑尖一抖,魂冰尽碎,恶魂消失。
陈志瑛一招“水魂斩”,一道噬魂水随剑冲出,将两道恶魂冲得魂飞西天,不入轮回。
白忆安见状,挺剑上扬,一招“火魂削”削向一道魂烟,烟被砍作两段,可是剑身只冒出青烟,没有烈火迸出,恶魂顺势而上,向他欺来。白卓亮急忙使出“气魂劈”,口中吐出一口青气,顿时将魂化作乌有。
三人三柄剑,白忆安功力未到家,将将可以保身。三人站成三角,肩背相倚,众恶魂从四面和当空涌来,一时间杀得风劲云驰。
希希走了十余里山路,小脚磨出泡,我只好把她背在背上,小姑娘不累了,在上面高兴的叫唤。
“阳教授,欧阳鹏不怕鬼怪,功力又高,想对付他只怕不容易。”我见老头儿心绪不佳,好意劝解道。
“天下之大,能人无数,我很担心他,他应该在此地不远。”阳教授低头看着手机。
背上高处的希希喊道:“阳爷爷,山石下有手机。”我跑过去,一块巨石之下,真是欧阳鹏的手机,手机被摔成数块,只有定位系统还发出光亮。
我和阳教授找遍了巨石周围,没有发现欧阳的踪影。“欧阳凶多吉少!”阳诸行眉头紧皱,在我眼里,白头发老头向来不紧不慢,天地崩于前也不会眨眼,此次只怕碰到了难缠的对手。
“叔叔,欧阳叔叔被淹了那边的河里,好象结了冰!”希希又叫道,我没有看到河,“有水声。”阳教授急忙翻过一个高坡,坡下便是一条十余米宽的河流。
欧阳鹏赫然躺在河床中,一动不动。我放下希希,冲到河中,伸手要拉他,却伸到了透明的冰块,原来欧阳全身被冰块封住。
我和阳诸行把欧阳连冰块一起拖上岸,搬起石块一猛砸。不一会冰块裂开,欧阳立即跳了起来。
“气死我了,那个食鬼妖是怕死妖,见势头不对跑的没影。”欧阳肯定不怕冷,我想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如果不是冰块固定住他的身体,欧阳一定还在与人恶斗。
“绿荷跟你在一起?”我问。
“我见那食鬼妖成天无所事事,就让她随欧阳一起办事,好有个照应,欧阳,发生了什么事情?”阳教授见欧阳没出大事,心下稍安。
“我一路跟着那年青人上了黔灵山,没想到山上有两个人守候着,一个中年人,一个女人,那女人是头儿,还有满山遍野的鬼魂,数也数不清,绿荷开始非常高兴,以为可以饱餐一顿时,但是她吸食了几个鬼魂后,就被那个女人赶走了。我……,要说拳脚上的功夫,那中年人和青年人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可是,他们用妖术,中年人手上飞出一块冰,我伸手接住,结果就被冻在冰内。”欧阳鹏不是人,却也不是鬼,他不怕鬼不怕人,却怕妖法。
“道家千年来派别林立,多数道家修身养性,为天下百姓谋福利,但是入道而成妖魔者古而有之。我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招恶魂了,用恶魂作暗器和法器,那冰块一定是用恶魂练就的暗器,《百鬼集注》中曾经说,用道家真气将恶鬼冤魂封于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借五行之万千形态练成兵器、法器,此兵器、法器只可用一次,用于人杀人,用于鬼灭鬼,用于妖魔道,削弱妖魔道之法力,而已封之魂,用过之后将魂飞魄散。冰块定是用水之形态封恶魂其中,聚气成冰,好在你非人非鬼,伤不了。”说着他叹口气,“可惜祖上的《百鬼集注》早已失落,只靠口传,并不知道如何解恶魂兵器与法器。”
希希突然道:“些法术谓之为五行魂器,所谓道家真气其气纯正,修练五行魂器之气绝不会是纯正道气,道家而入魔道,真气与邪气相合才可练成险恶之五行魂器。破解五行魂器,当以五行克之,如魂器为火,则以水倾覆之,魂器为水,则以土掩埋之。只是两者相争,先入者为主,除非道行高于对手,否则难以克敌。”
我听得晕乎,希希谈论起鬼怪之类,完全变成另一个人,难道是拜《百鬼集注》所赐?
阳教授更惊讶,“希希……你怎么会?”
希希立时变成了小孩子的单纯,“阳爷爷,书上说的,我照着念。”见他不解,我便将发生在山西高平渡边村煤矿中的事情告诉了他。
“《百鬼集注》由希希传承,好,也是一桩美事。相信是简天师在天之灵的意思。那三人如此厉害,看来天下将不再太平。”阳教授朝西南面望去,“黑云中带着恶鬼腥气,他们召集恶鬼,用意必在此山之中,我们快去。”
阳教授仿佛年轻了三十岁,迈开两条老腿,飞奔而去。“希希。欧阳叔叔背你。”欧阳鹏体力无穷,此时不背何时背?“不,我要叔叔背。”希希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一定要我这个凡夫俗子背。
欧阳鹏气得朝她做了个鬼脸,一路绝尘追赶阳教授去了。我背着小姑娘,紧赶慢赶,只见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终于山间只剩下我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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