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设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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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大户是附近一个大地主,据说祖上当年在大宋颇有些势力,靠着祖上的余荫得了个官宦之家的名声,在这西河县里也着实买了不少土地,大宋不禁土地兼并,认为是为国守财,也让周大户家成了西河县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名下有地产上百顷,连片的庄园,光是靠着周大户家吃饭的佃户就有两百多家,更在县城,也就是汾州的州城里有一家生药铺,着实的殷实财主
听了周大户带着二百多人堵住了山口,能得以进屋陪客的人一时变了颜色,甚至有几人腾地站起来就要冲出去,只有洪过脸色不变,笑话,一个财主带着二百多佃户也能叫人害怕么?那些个佃户是什么能耐,他前阵子在松蓬山下看得还不够多么。
韩思古见到洪过的神情,就知道洪过想到哪里去了,连忙低声解释了周大户的势力,听到韩思古的话,洪过脸上也微微变色。
原来这周大户手下颇有些势力,竟养了百多号亡命之徒,平日里不事生产只管舞刀弄棒,全靠着周大户出钱出粮养着他们。至于说这些个亡命之徒到底是哪里来的,还要说这河东北路的地界了。
河东北路一向是北宋的防御重点地区,当年就是北面对着辽国,西面和西夏为邻的地方,到了金辽宋交替的时代,这河东也着实打了好些仗,有宋人和辽人对打,有金人和宋人互相掐,还有西夏偷偷摸摸过来占便宜,甚至更有大宋的义军在这里占住山寨抵抗金军,十几年大仗小仗下来,就出了无数的散兵溃军,还有西夏偷跑过来的汉人逃奴。这些个人都是切切实实的亡命之徒,只要能给口饭吃就能指挥他们做杀人放火的买卖,而汾州上下,几乎每个大户地主家里都豢养了一些这样的亡命之徒。
不等洪过说话,那边的温敦蒲阳温已经又在抖了,韩思古仅仅扫视了这胖子一眼,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洪过,这才转头看着屋内慌作一团的大小头领,冷冷道:“怕什么,当初立杆子就想到今天这一遭,好歹我们也从周大户家里借了百多石粮食,吃了半个月饱饭,够本不?”
洪过拍拍脑门,敢情,原来是这群饿极了的家伙,先去招惹那个什么大户地主的,在承平年月一百石粮食就值上一百多贯铜钱了,现在河东正是饥荒粮食紧俏的很,价钱跳几倍都有可能,也难怪这个什么大户要带人过来玩命。
回头看看那边哆嗦的拿不成个的温敦,洪过沉思下,才淡淡的出声:“韩先生,虽然你们洗劫大户犯了国法,不过也算是事出有因,不如这样,我用这位天使的官照去知会那个大户一声,请他暂且退兵,如何?”
韩思古闻言立时喜上眉梢,能这样不动刀枪解决自然是最好了,若是真的要打,其实韩思古也没把握一准就能干败了周大户手下的二百多人。
洪过也不多与温敦客气,直接抢过了那货的官照,交给一名吴四六手下的官军,让这人与另外一个山上的寨丁一同下山,向那个周大户说清楚。
打发两个人下山,洪过稳稳当当坐在山寨大屋里,他对自己这个安排很有信心,一个女真的官在这里,谅那些什么大户地主的不敢过于造次,不过,这汾州的事情透着蹊跷,既然出了大灾,官府照例上报朝廷请求赈济就是,即使官府不肯开仓救济灾民,为什么那些个大户要来阻挡百姓出去逃难呢?而且,最奇怪的是,汾州既然天灾已经到了这般情形,怎的他在太原时候,没从旁人口中听到丝毫风声,看温敦那货的样子,好似他也是不大清楚,难道说,连太原府都不知道汾州的天灾?
等了能有个多时辰,就听外面一阵慌乱,而后一个满头大汗的寨丁冲进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对着韩思古大喊大叫的道:“不,不好了,李老蔫还有那个官爷,被周大户砍了。”
什么!
屋内人的人这下是真的吃惊了,一起跳起来看着那个报信的人。原来,韩思古害怕不保险,就在两个送信的人身后,偷偷派了个人去跟着观看动静。这人跟着就到了山口的周大户一群人左近,远远看着也不知那两个送信的和周大户说了什么,就见到周大户接过官照反复看了一阵,又点头了,可就在两个送信的人转身功夫,那周大户抽刀就砍倒了官军,然后让人把一起带路的那个李老蔫给绑了。见到这个情形,这人吓得连忙回来报信。

洪过呆呆的一坐到地上,杀了官军,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那周大户根本没把温敦那个官放在眼里,或者是,周大户压根没想给山上留活口。
想到这里,洪过立时凑到韩思古耳边低声道:“这山谷可有什么后路么?”
洪过能想到的,韩思古自然也会想到,他苦笑道:“后山倒是有条小路,可是狭窄难行走个人怕是都要侧着身子。而且,这么许多的人要走,带的东西不会少了,即便能跑出去,又到哪里安身?”
是啊,既然周大户要杀人灭口了,自然不会放过了他们,即使逃出去又能如何,如果是小路如韩思古所说的一样,怕是马匹都过不去,光凭两条腿,真的能跑过周大户手下的亡命之徒?而且,现在洪过和温敦手里没了官照,就算是能跑到不远的文水县,又如何取信于那个县令?可要是跑去太原府,他们这些人很有可能半路就被人追上了。
看着洪过默然坐下,那韩思古洒脱的一笑:“哈哈,现在还没死人呢,怎的一个个都好像死了老娘,本人自有妙计退敌,你们怕个鸟。”
见到一向儒雅的军师也冒了句脏话,登时屋里安静下来,那寨主张光明脸上本来已经是死人色了,现在又活泛起来有了点血色,急忙过来问计。
韩思古摇着一柄破烂的折扇,做出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眼睛在屋里每个人身上扫过,见到每个人都用一种期盼的目光看向自己,极大的满足了他那点自尊心后,这才淡淡道:“水火无情,自是用火。”
用火!
洪过登时大惊失色,现在可是炎夏季节,这汾州有小一年没下过雨了,天干物燥的倒是容易点火。但是,点火之后呢?怕是整个山子都会见火就着了吧,一场好大的山火烧起来,不将整座山都点着烧一气怕是不会停,那样一来,他们这些躲在山谷最深处的人,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见到那些寨子头领眼里露出崇拜的目光,洪过咧咧嘴,不好直接说话反驳了韩思古,只有委婉些道:“那姓周的狡猾,怕是一下烧不死,你们说,他庄子上有粮?”
韩思古和张光明不明所以的看过来,机械的点点头。洪过一拍巴掌,故作神采飞扬的道:“那就太好了,我们这次索性玩大点,一次把姓周的所有人都干掉,然后开了他的庄子,抢了他的粮食,也赈济下附近的饥民。”
“开仓放粮?”韩思古的眼睛一下亮起来,“然后学隋末的瓦岗李密,用粮食聚敛百姓?”
洪过干笑一声,心中自是不会这样去想,不过现在韩思古能答应下来,就先这么吊着他的胃口,等到干掉那个什么大户再说吧。所以他故作镇定的点点头:“韩先生果然仁善。”
听到洪过这样说辞,一屋子头领,呃,其实前不久也就是地道老实的庄稼人,又将崇拜的目光投过来,有几个人眼中还留下热泪,估计是家人有人在附近挨饿的。只有张光明和韩思古狐疑的对视下,韩思古扬扬手,把那些个头领打发出去了,然后低声对洪过问道:“洪先生,你,要如何去做?”
洪过也低声说了一下,谁知道,不等洪过说完,那边的温敦蒲阳温就在轻轻拉扯他的衣裳,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洪书生,洪老弟,洪先生,别忘了,我们可还是官啊,你这么干,会被朝廷……”
洪过衣袖一扬,冷冷道:“老子不是官,老子是大宋的一介书生,”看着可怜巴巴的温敦,他忽然笑起来,用温和的口气道:“从现在起,你也不是官了,连官照都丢了,起码再回去太原之前,你也不是官了。”
吓唬住了温敦蒲阳温,洪过开门看看天色,对张光明道:“天色不早了,想来姓周的不敢顶着星星摸进来,时间紧迫,交代大家快去动手。”
张光明回头看看韩思古,那瘸子书生点点头,这个憨憨的大汉才大步出去了。
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洪过的脸上被映照的一片金黄,整个人就如一尊天神佛像般,庄严不可侵犯,更像是一名天上降下来的天将,来保卫所有寨民的,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寨民无不默默低头不敢直视,更令失去了一名弟兄的吴四六消了过来质问的心思。
此时的洪过,想的却是杀戮和牺牲,因为,残阳如血,在这片血光的照耀下,这山里山外的人,明日会有几个能够看到明日的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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