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跑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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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了自己的策略,洪过脸上继续扮着那种深藏不露的高深微笑,从完颜亮手中抄过那把镇纸,反复掂量几番,见完颜亮有些狐疑甚至不耐了,才开口道:“天子不可一日无权啊。”
仅仅这一句话想引起完颜亮的共鸣还是远远不够的,好在洪过发现,完颜亮眼中的焦躁尽去,端端正正的坐好望过来,就好似在家守候的媳妇在等待丈夫一般,“呃,靠了,怎么会想到这种比喻,妈的,晦气。”
提起精神,洪过转头问道:“何为权?”
完颜亮被问得一愣,什么是权,他是个久在朝廷里打滚的王子,从小就被教导了抓权弄权,可是,说到底什么是权,脑中转过数个答案却都感觉不大贴谱。
洪过也不指望从完颜亮那里得到答案,对面坐着的可是大金国的皇帝,难道还指望一个皇帝好像小学生那样和自己一问一答么?
只见洪过站起身摇头晃的在屋里踱了两步,觉屋子实在太小,小到他迈开两步就要撞墙,这才讪讪的转过头拿着那柄镇纸道:“你我小时在老师门下读书,学得不好要打手心的,那戒尺可是权?”
看着在头顶不远处晃悠的铜镇纸,完颜亮眼中闪过一丝戒备,只是对面的洪过显然有点进入状态,没有发现大金国皇帝脸上的不自然。
“戒尺不过一介死物,我们如何会怕?”洪过的脑子开始不大转弯,索性由着自己的逻辑思路说下去:“我们惧怕的还是老师的威严啊,当老师一声令下,纵然他手里没有拿着戒尺,纵然你是皇子皇孙,不一样要跪下去请罪么。那么,”他笑眯眯的看着完颜亮,“天子威严何在?”
这句话一下问到了完颜亮的心头最痛处,天子威严何在,妈的,要是他这个天子坐的有味道,他何至于尚未开春就巴巴的赶到上京百多里外的荒山微服私访,要是他这个天子一声令下万人景从,他也不至于来听一个屡屡忤逆他的意思的家伙的“教诲”。
双拳猛地握紧,而后无力的松开,完颜亮在心头暗自告诫自己,“忍,必须忍”。
洪过可不晓得大金国皇帝的心态,兀自喋喋不休的说下去,“威严威严,天子之威在于一言九鼎,所以翰林学士院建的好,建的妙,如此一来朝廷诏书颁定的权利尽入迪古乃你的手中,权臣如果质疑或者违背,那就是忤逆大罪。不过,光有这些还不足以显示你的严,天子之严,在于令百官畏惧惧,令万民惶恐。如何要他们畏惧?”他盯着完颜亮道:“那就是让所有人感觉到,身边随时随地有天子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完颜亮是何等人。自小在朝廷打滚地家伙。这个时候一点就透。“所以要加强御史地权力。让他们成为我地眼睛。帮我盯着那些官?可是。这样只能监视住上京地官。地方上似乎还是不管用……”
洪过摸摸鼻子。似是随意地道:“那就派出巡察御史代天巡守四方。让他们去盯着下面地官。甚至。甚至可以。”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风闻言事而无罪。”
完颜亮一惊。“风闻言事?捕风捉影!那岂不是要激起民乱?”
洪过摇摇手。“不是民乱。是一群官地恐惧。巡察御史又不管民政。他们管得。永远是那些官!”
完颜亮还是有些迟疑。这个动作实在太大了。而且涉及到地方方面面地利益又太多。搞得不好就是得罪天下地官员。让天子和朝廷官吏站在对立面上。于现在地局面不仅没有补益只怕还要激化。
看着完颜亮低头沉吟。洪过也能猜到几分金国皇帝地心思。他是乱说一气不负责任。不过看到刚才还是爽朗无比地男子现在一下沉默不语。显然是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了。偏又因着后果而迟疑着。洪过心头叹息下。这个完颜亮给他地感觉不错。虽然当了皇帝又没半点皇帝架子。光是这份诚意就足以让自己帮帮他。再说了。自己以后还指望在完颜亮手下混口饭吃。现在不尽心尽力帮助日后地大BOSS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想到此处,洪过笑眯眯的为完颜亮倒上一碗水,“其实,这个事情一旦实行则动静太大,罢罢罢,我再送你几个字,如此,今日你可不能再来麻烦我了。”
见到完颜亮眼中热切的目光,洪过学足了当年诸葛武侯的样子,嗯,除了一把鹅毛扇外,全然扮出一副风度翩翩智珠在握的样子,屈指道:“这几个字就是,试办试行。”
完颜亮眼中一亮,从洪过的话里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又有些迷惑,眼见那边洪过要开口了,他脑中猛地想起一件旧事来,抚掌大笑,“改之可是要我那前朝的拗相公?”
所谓拗相公是北宋王安石当政时候得到的绰号,意指王安石其人性子倔强不肯听人劝。不过王安石在入中枢实行变法前,曾经在地方上的任所,将新法的许多措施试行下来,而且效果不错,这才铁了心在全国推广。估计这就是后世经济特区的雏形了,要说古人智慧不如后人真真是扯淡了,若是从政治智慧而言,古人实在一点都不比后人差。
只是完颜亮这句话说的突然,以洪过那半瓶水的历史水平,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心头大骂完颜亮拽文之余,心有戚戚的看着一脸揶揄的金国皇帝。
“妈的,这古人动不动就用典故,幸好今次是个北宋的典故,若是以后再多点,自己还能不能应付下来?”
心头忿忿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洪过装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尚未说话,就听完颜亮笑眯眯的道:“改之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表情,真的让我很想揍你一顿。”
愕然,绝对的愕然,这个时候洪过猛地想起来,眼前的完颜亮可是大金国皇帝,刚刚还将自己好生一番,现在自己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岂不是逼着完颜亮出手拾掇自己么?再者,自己装逼太过,只能在这个皇帝心中大大失分,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扮出了耍酷的表情来,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洪过定定心思,索性大大方方的道:“这些都是迪古乃你自己想到的良方,日后青史之上少不得要留下你创立法度的英名,想来这也是堪比太祖皇帝打江山的伟绩。如此一想,我自然要替迪古乃你感到兴奋。”
如此露骨的马屁,估计也只有洪过这个穿越人才能厚着脸皮说出口来,不过,完颜亮虽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偏偏就吃这一套。
比起平日勋戚动不动就拉老资格的说教,动辄说自己当年从龙打天下如何如何,跟着完颜亮的父祖作战如何骁勇,或者文官们之乎者也的拐弯抹角把他比作古圣人,大金国的皇帝还是更喜欢直接点,将自己与太祖完颜阿骨打媲美。
一想到日后的万世伟业,完颜亮心中微微激动,也站起身,一下抓住洪过的手:“改之,你我兄弟,日后同心,定能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
“不好!”洪过这时才回想起来,眼前的完颜亮可是发动了金朝最后一次,也是最大一次的以灭亡宋朝为目的的侵宋战争。打江山,那岂不是要和大宋开战,那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汉奸卖国贼么?
一想到这些,洪过就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妈的,叫你满嘴跑火车,叫你胡说八道,现在好了,人家拉着你当汉奸,你到底当还是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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