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横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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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横生枝节
光宗背着手站在墙头这里视野极好,周遭开阔地尽从他这里看去,刚刚扎下营寨的汉军,竟然开始整队,难道说,韩元竟然刚到就准备开打?
一边的韩思古也被抬上了墙头,搭着手向远处望去,一片稀疏的林子中,正有不少民夫在干活,看起来,伐树打造营寨拒马的可能性不高,倒是打造木梯才是最可能的。想到这里,他用忧虑的目光与李光宗对视了一眼。洪家庄子里虽然早有准备,可这种准备完全不够打一场大仗,别的不说,光是人手就不足用。
不要看庄子里有一千多人,这其中老人女人孩子不能打仗,一下子就去了三百多人,余下的七八百人中间,早就挑出过一支百多人的队伍,加之原先五六十人的天王寨子弟兵,本来就是庄子里的武力,最早受了训练,到今天已经是三四个月,拉到庄子外开战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是登上墙头守卫家园,想来能有些战力,至于其他的人,临时被编排起来受了十几天训练,只要能保证遇到战事不乱成一片就神佛保佑了。
韩李两个人无奈的叹息一声,眼中尽是颓丧之色,东家生死不知,庄外大兵犯境,无论是谁,怕是都没有任何战斗的想法,若是有那心思活泛的,对方开个条件想必就投靠了过去的。只是,无论韩思古还是李光宗,都与金国有大仇,天王寨子弟兵更是抗金的义军出身,要这些打开庄门投降实在难了点。
李光宗长叹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吧,东家救我们一命,今日就算把命还给东家了。”
受了人的逼迫,二天日头上了三竿韩元终于整理好自家的士兵,排着稀疏的队伍慢悠悠走到庄门前四百步以外,在这里他最后一次劝说洪家庄子,反正洪过已经没影了,不如今早投降保住性命。结果,等待他的是一支带着冷风的箭矢,即便是四百步的距离上矢去势不减,擦着韩元的脑壳而过,韩元就听身后一声惨叫,转头看去,昨天还为他端上晚饭的什长,这时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没有了任何谈下去的希,韩元恨恨的一挥长剑,几百名民夫拿着短刀,连简单的皮甲都没有,就这样抬着粗糙的木梯身后的汉军士兵用长枪弓箭威逼着,嚎叫着冲了上去。
站在城头的光宗冷冷的望向这群炮灰,等到这些人跑到百步以内时候,才镇定的下令放箭。城上四五十名原先天王寨士兵起长弓向下射去,嗖嗖嗖一阵破空声响起在跑过空地的民夫中间溅起一片血光,惨叫声响起,当场放倒了六七个民夫。
见到同伴流血倒地,那从未拿过武器的民夫,吓得扔掉了木梯转头就跑,生怕跑慢了一步就把自己扔在这个荒郊野地。
等民夫的是汉军的长枪和弓箭战的百户冷冷命令他们回去,否则就会被杀死在阵前。在刀剑的逼迫下些民夫战战兢兢的转过身,重新走向庄子。
冲锋箭。逃走~冲锋。再逃走……
这样地过程反复上演。一直到了色黯淡。墙头上地弓箭手已经不知射出去多少轮箭矢。只知道一开始他们还是一齐放箭。到后来就变成了前后两批轮流射击。再后来是变成三波发射。这样下来。当对面金军鸣金收兵时候。所有人都累得倒在地上一动不想动。
没有一人受伤就打退了敌人第一天地攻击。而且给敌人制造了至少两百地死伤。这样地成果让庄子里地男女老幼们欢欣鼓舞。见到李光宗走下庄墙地时候一起发出欢呼。李光宗脸上带着笑容。对这些人打着招呼。脚步却没有放慢分毫地穿过人群。来到他和韩思古平时议事地屋子。
一进屋。韩思古就脸色凝重地道:“李兄。事情怕是不妙啊。”
韩元刚刚走回自己地营寨。就见一名和尚气急败坏地走过来。指着他怒声道:“韩元。你竟敢对王爷地命令如此敷衍。你知道后果么?”
韩元冷冷地看向和尚:“这是我地军营。没人敢对我无礼。来人。给我将这个秃驴乱棍打走。”
早有军士看那和尚不顺眼,这时候听了命令立即抄起木棍劈头盖脸的打过去,将那和尚打得嗷嗷直叫,指着韩元大骂:“姓韩的,佛爷我要回去王爷面前告你。”
韩元扬手止住了军士们的动作,冷声道:“佛光谈,你给老子听好了,这仗是老子在指挥,如何打,要怎么打,都听老子的,你他娘的给老子立即滚,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在上京,你也就是被洪过撵的无家可归的一条野狗,别说你现在是给人当狗,就是你背后的主子,韩爷我也怵。给老子滚!”
看着大和尚佛光谈好像条野狗般,被人从军营中撵走,一名亲信百户低低对韩元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少爷,打个和尚没甚了不起,倒是得罪了和尚背后的那个主子,怕是……”
韩元冷笑一声:“有什么了不起,那个主子不过是要我拿下眼前的庄子,传令,明日总攻。”
第二天大清早的,韩元就将队伍拉到庄子外面,照例,第一次的攻击还是由民夫充当,不过,这一次被派上来的民夫足有上千人,抬着简陋的木梯向着庄子冲过来。
墙上射下稀疏的箭雨,落在人潮中有如在大海中翻起的浪花,转瞬就淹没在汹涌的人流中间。墙上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是不断的射下弓箭,很快的,就见到民夫们冲到墙角下,木梯被搭上墙头,一些年轻力壮的壮丁开始将短刀咬在嘴里,四肢运动的向上攀爬。
见到民夫已经开始登墙,汉军中间响起一片欢呼声,能让这群炮灰冲上去顶替他们打仗,汉军到时候只要冲上去收割战利品,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元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喜色,反是一脸焦虑的盯着对面的战事。
就在民夫爬上木梯的时候,墙头突然扔下无数捆干草,正当墙下的民夫不明所以的功夫,几支火箭从墙
来,对着距离墙角二十步远的几个地方,嗖嗖射了:|
那火箭猛地掼入土中薄的一层土和油纸根本挡不住箭头的火焰,就见一道火光从地下窜起,转眼间练成一片,就在距离高墙二十步的地方陡然竖起了一道火墙,紧接着,溅出的火花点燃了墙角下的干草,只几个弹指的功夫,整个墙角下成了一片火海。
看着本来有把握的进攻就这样被击退,远处观战的汉军中间响起一片叹息声,反是韩元没有什么表情淡的下令,将余下的民夫分成两队,从其余两处庄门前攻打。
看着韩元分兵,博述朗紧张的对李光宗道:“李先生们是不是也应该把人手分散开?”
李光宗摇摇头,“没必要韩元没有把手下的汉军分散,我们手里这些精锐就不能动,去,让下面的民壮准备,每一面派上一百人。”
洪过虽然心头,却是无从寻找答案尤其是虞允文回到临安后,就彻底消失了般再也找不到让他在临安城里连个熟人都没有,天幸南宋的邸报可以买到他不至于完全变成聋子瞎子。
使团马山就要启程回国,过一面紧张的让翟云和刘明镜去寻张二牛面自己留在驿馆中做着表面文章。
按照规矩,出的使团在临行前都有一份丰厚的赏赐,一面是作为对使者送来的礼物的回报,一面也是一种打赏。不仅是正副使,连所有随员都得到一份不菲的赏赐。洪过得到的是一对玉璧和四个金环,世面作价不少于二百贯。
拿着礼物,洪过喜笑颜,“咦,这倒是外财,不错不错,溜达一圈还能落下这么一大笔钱,难怪在金国那些个官打破头要来出使呢。”
这时节,南荣婕已经知道了洪过是金国使者,这个态度上自是生分很多,此时见到洪过一副小人的样子,不禁更加厌烦,冷冷的道:“洪先生是作大生意的人,也看得上这点小钱?”
“小钱?”翟莹立即上去道:“你去赚赚,看二百贯要多久才能赚来。”
“是滴是滴,”洪过笑嘻嘻的点着头:“我的葡萄酒才十贯一瓶,这就是二十瓶呢,不容易不容易,赚钱不容易啊。”
南荣婕还要嘲讽,林钟疾步走进来,告诉洪过已经找到了张二牛。听到正事有希望,洪过顾不得再和两个女人嬉笑,连忙跟着林钟走出去。
原来,张二牛得了洪过的钱财海船,又有沈海狼的承诺,底气立时壮了许多,洪过在蜀中逗留的功夫,他已经招募了水手,拉了一船的客商才来到临安,准备好好进一批货到广州发卖。
港口外一处酒馆内,几个人找了个隐秘的房间,洪过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张二牛微微皱下眉就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只不过,他对洪过坦言,到北方的海路从未走过,尤其是不知道在哪里上岸才算隐蔽,所以,这第一批货要运到北面,怕是要等到年底才成。

洪过思索下,虽然说等到年底有些迟了,但是考虑到这是长期的买卖,除了利润之外更重要的就是隐蔽,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下来,然后又向张二牛咨询了一下,哪些货物在海外好卖,让翟云记下来,日后一旦要扩张在南宋的生意,就从这些产品的制造工场开始下手。
与张二牛谈定了再次见面的时间以及联络的方式,洪过带着翟云来到一家客店,在这里,他们订了一个房间。
一进屋,洪过就抱拳对着翟云深深一礼,吓得翟云竟是扑嗵跪在地上,“东家翟云有什么事做错了?”
洪过摇头道:“非也,实在是洪某身家性命,还有心中的宏愿,都寄放在你的身上,你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这次过来南宋,洪过已经将自己所有家底花的干干净净,那可是六七万贯在后世就是小一个亿的身家,这样一笔巨大的投资,尽数交给了翟云来掌握,若是翟云有二心,一夜之间就能成为家财万贯的富豪,也难怪洪过如此大礼相待。
听到洪过的话,翟云眼睛一红,竟是落泪下来:“东家这般看重翟云,翟云,翟云……一定替东家打理好这笔财产。”
“不仅仅是打理好过正色道:“还要不断扩大产业,无论是工场茶山还是船队,都要不断扩大,尤其是茶山早将茶叶运到北面,就越早能赚到大笔的钱帛此,我们心中的大业才能越早开始,时间不等人了,一旦北面有大事发生,我们却没准备好,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手里溜走?”
翟云虽然不清楚洪过说的大事到底是什么是从这一次跟着洪过在南宋走上一圈,翟云看到的是一个昏暗~的南宋官场恬武嬉已经是南宋的通病,贤臣被摒弃在山野远郡堂上都是唯唯诺诺的廷臣,只知道听那权相秦桧的命令国力,论民生繁荣,南宋不知比此时的金国高出多少,偏偏就没人再提北伐的事情,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光复中原?
经过这一次行走,翟云心头原先的一个信念开始动摇,反是愈加坚定了对洪过的信心,所以他点头,又一次单膝跪在地上:“东家放心,翟云一定不会让东家在钱帛上发愁。可是,这里只有翟云一人,实在腾挪不开,还请东家回去后,尽早派人过来帮忙才好。”
洪过暗自点头,称赞一声这个翟云知趣,知道洪过不可能真个把偌大的财产尽数交给他一个人,所以抢先提出来派人帮忙,免得到时候两个人脸上都不好看。
说实话,洪过将翟云留在南宋,一来是因为翟云心眼机灵办事牢靠,还有一层的意思,就是想要利用这番“重用”,将翟
些天王寨的子弟分隔开,打掉了翟云这个隐隐的天王领,才更利于洪过掌握住手下。
与翟云这样交心的谈话后,洪过将翟云一个人留在了客店里,从现在起,翟云不会出现在使团中间,对外,洪过只说是自己这个随从偷跑了,按照他和虞允文的约定,虞允文会为翟云在蜀中办好一应的身份证明和户籍,从此,金国少了一个洪家的家丁,南宋多了一位从川中出来的翟大官人。
按照正常的行程准备起程,临行前一天的晚上,虞允文悄然来到驿馆,见面抓住了洪过的手,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他紧紧低低的说了一句:“改之贤弟,到了北面一切小心……”
不等话说完,就听外面一阵弓弦声响起,洪过感觉不好,连忙一推虞允文,自己抢了上去,窗纸被利箭刺破,血花四溅之间,就见洪过当胸刺入一箭,脸色惨白的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一片惊叫声:“抓刺客,有刺客!”
同在屋内的刘也跟着被射中了大腿,饶是腿上贯穿了一支羽箭,半大的书童依然努力爬动,试图去查看自己的主人。虞允文本来被吓得一呆,随即扑到洪过身上,瞪圆了的眼睛中充盈着血红的颜色,努力抓住了洪过的身子,大声吼叫着:“改之,改之老弟,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胸口剧痛几乎击碎了洪的意志,总算他在宋王庄时候所受的苦难,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效果,努力保持了一点点清明的神志,扯动了嘴角现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看着虞允文吃力的道:“大宋,可以没,没有我,我洪过,但绝不,绝不能,没有,虞相公,虞彬甫……”
虞允文一呆,时对宰相一级的官员,称呼为某某相公,可他现在已经是过了不惑年纪,还是一介书生尚未参加科举,怎么洪过就有如此把握,说自己会成为大宋的执宰?
这些东西都是一转念间的事情,虞允文随即又抓住了洪过流血的身子,不住的高呼着洪过的名字从没想到,在这个经常嬉皮笑脸一副市侩气的小弟心中,他虞允文竟然有如此之重的地位,心头那种知己的情愫愈加深重,连虞允文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和一个小了他二十几岁的家伙成为知己,可越是如此允文心头那种痛惜感就越发的不可抑制的发散出来。
吃的笑笑,洪过竟还能对着虞允文打趣:“彬甫,兄,再,再拍,下去,小弟,只怕,要吐血了。”
虞允文一惊之,慌忙停住了动作在这时,房门被人踢开,刚才出门去的林钟和翟莹等人一起冲进来,见到血人相仿的洪过钟整个人一下子呆在原地,翟莹更是双膝一软此无力的跪伏在了洪过身上,连那站在门外的南荣婕也吃惊的捂住了小嘴,瞪圆了眼睛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那个人。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我为大杀此獠!”口音和语气都好似是南宋的人物。
谁都明白金国与南宋不睦,虽然签订了一个和约,但是南宋百姓与金国之间的仇怨怎么可能用一份和约化解,所以每次金国使团到来宋都派重兵保卫,这次驿馆就由足足一个指挥五百人的禁军守卫。
守卫驿馆的宋军洪过被人射倒时候就发现了刺客,立即冲杀出来阻截刺客。刺客只有十个人三四百禁军团团围住后,无论他们武功如何高强脱身不得,刚刚那声叫喊正是一名刺客临死时候的呼喊。
这声呼喊惊醒了林钟,“你八辈祖宗,老子和你拼了。”
说话间,林钟已经跳起来,抄起手上的长枪转身冲出了驿馆。接着,那些洪过的随从也纷纷抄起兵器,这些人都是天王寨的子弟兵,从天王寨开始就跟随了洪过,怎么会不清楚洪过的心迹,听到有人竟然用大宋的名义来杀洪过,那岂不是将洪过当成汉奸了,他们怎么能让洪过受这份诬蔑,立时哀嚎着冲了出去。
这群人就好像受伤了野兽相仿,动作之间大开大阖,没有半点护卫自己的意思,一心一意只想杀死敌手,那疯狂的样子就好像是群一心求死的死士,不要说是南宋的禁军,便是那几名刺客都没他们这种死志,打着打着,刺客们就心头生出怯意,竟是转头就跑。
虽然是几百人围着一个人,只是由于林钟等人的加入,这个包围圈并不算完整,加之五六名刺客玩命一样向外冲,那些宋军阻挡不住,竟真的被他们冲了出去。
林钟他们怎么肯放过这些人,尾随着追杀过去,一路又放倒了几名刺客,直到最后一名黑衣刺客跑到了运河岸边,眼见着追赶不上,林钟从一名宋军手中抢过柄强弓,搭箭瞄去,嗖的一箭,正中在那个刺客背心处,刺客摇晃了几下身子,就扑嗵落在了运河里。
回到驿馆,早有住在驿馆的医生为洪过包扎了伤口,又有匆匆赶来的医官仔细检查了洪过的身子,天幸这一箭微微射偏,并没有射中心脏,总算让洪过保住了一条小命。
临行前遇到这种血光之灾,洪过又是被当成了宋贼暗杀,耶律元宜真真是苦笑不得了,无奈之下,惟有让洪过搭船先行,连宋朝朝臣设置的送行酒也不必参加。
汾州。
洪家庄子的攻守已经进行了足足三天,这三天功夫,韩元几乎耗尽了手上的民夫,总算是将庄子里的物资消耗的七七八八,这些物资都是临时拼凑起来,到了最后,墙头连弓箭都没有,甚至出现了半夜墙而出去搜索弓箭的事情。
韩元早在防备这些事情,晚间对墙外看守的极其紧密,不容一人出来。
到了第四天头上,听到墙外咚咚战鼓声响起,李光宗看看韩思古,坦然道:
“韩兄弟,哥哥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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