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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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你等退出殿外。”
太子妃朱氏进来后,屏退李有王孝竭等人。
赵桓奇怪的看着她。说道:“爱妃这是为何?”
太子妃朱氏淡淡一笑,并不回答赵桓的问话。却道:“看来耿詹事已然与殿下商议了昨日朝议。”
赵桓‘哦’了一声,他感到奇怪,太子妃朱氏身处内宫,对朝廷中事为何这般了解。这使赵桓心中蓦然产生浓浓的回味,太子妃朱氏做为一个女人,有着太多令他们这些男人担忧的政治敏感性。
“看来殿下已然成竹在胸”朱影望着赵桓,似笑非笑地说着,走到榻前坐了下来。
赵桓笑道:“爱妃所言不差,看来爱妃对朝廷政事知之甚详。”
太子妃朱氏一怔,随即领悟到赵桓这句语带双关的话,多少已经开始有些疑虑她有干政之嫌,最少也怀疑她有政治野心。当下正色道:“殿下,臣妾不过为殿下计,不得以与后宫妃子们交好,才能时常得到一些廷议事宜,这不急急赶来告知殿下,却不想殿下早有定策。臣妾还急急慌慌作甚,看来殿下自有应事之法,臣妾多事了。”说着就要起身。
赵桓一把拉住太子妃朱氏,赔笑道:“孤又没他意,爱妃怎的了,还须爱妃助孤拿个主意。”
太子妃朱氏这才又坐了下来,有些没好气地说道:“殿下不是早与耿南仲有计较了吗?”
“耿卿只是言事,想来此番蔡京、王黼争斗,又不干孤事,也不愿多想。”
“殿下若真是如此想,亦无不可。”太子妃朱氏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
赵桓见太子妃朱氏有些使小性子,知道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太子妃朱氏还在心中计较。当下道:“爱妃素来足智多谋,还要请教爱妃对昨日之事是何看法。”
“难道耿南仲没有祥禀殿下,谋划它计。”太子妃朱氏一双秀眸中闪出狡貊的光芒。
“正如殿下言,此蔡京、王黼、蔡攸争斗,想必耿南仲已然与殿下议定方略。臣妾多言一句,蔡京非敌非友,可助可不助,王黼乃殿下心腹之患,处置应速。此番正是殿下祥瑞吉兆,王黼可谓是进退失据,进则违逆父皇,退则恩宠日衰,结好蔡攸,无异于与虎共**,梁师成亦不会轻易介入相助,更何况还有李相公与之有隙”继而又意味深长的看着赵桓说道:“王泽主事东南支卖局,一旦有任何起色,必不为王黼所容,看来王黼的仕途尽了。”
赵桓很惊讶太子妃朱氏的这番见解,她一个女流之辈竟然对朝局得失分析的如此透彻,赵桓感到自己真要用全新的目光来看待朱氏了,至少她的政治才能不亚于真宗朝的刘太后与仁宗朝的曹太后,这两位在士大夫心目中颇为敬仰的太后。
“殿下。”太子妃朱氏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回身说道:“你有几日没有看过大哥和柔嘉了。”
提到自己的一对儿女,赵桓的目光顿时变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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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可以维持自己奢华用度的事务,赵佶向来是雷厉风行,昨日方才议定的是由,大宋朝廷的中央行政机构,开始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运作。由于宰执、省部大臣们对东南支卖局的两位首脑人选,基本没有多少异议,都堂的檄文已于当天下发各衙门,东南支卖局衙门的机构筹备、官吏的任用己经开始在明里暗里的紧张进行。
王泽的差遣实际已经提前任用,在衙门各司的筹备上,早已经忙的不可开交,唯独不尽人意的地方,王泽没有太多的职事委任权力,眼看着不少经过宰执大臣们门路进来的世家子弟与闲散官吏,王泽大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就是连蔡京亦是无能为力。
令王泽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赵佶在大内后苑延春殿召见王泽,而且是在没有召见蔡攸的时候,单独召见王泽,这可是做大臣相当的殊荣。
延春殿乃是内宫,外官极少有人能有幸在此被召见,除了王黼、蔡攸等赵佶的亲近弄臣外,也只有郭药师在内廷延春殿揭见过赵佶,就是连白时中也不曾有幸受召于内廷。
“很好,很好,。”赵佶大概的看完王泽呈上的司衙与各路衙门的司案设置与管理职事,感到有些职责自己是闻所未闻,可又挑剔不出什么毛病,不仅正副提领相互监督,连各衙署司所之间的权力亦是分割均匀,各司间相互监督又相互配合。从字面上看不仅符合赵家分权监督的祖宗之法,而且似乎又能平衡各司事务的轻重权责,更好的调起官吏的热情。
王泽淡淡一笑,自度赵佶要是不说好,那可就太昏庸了。王泽用了几天时间,将整整一套现代金融管理机构与现代行政管理机构的职责、监督等机制细细斟酌减合而成,用王泽自己的话说:‘可比你赵家艺祖、太宗的那一套高明了许多。’
王泽倒是留意殿中侍立的梁师成与殿帅高俅,见他二人面色木纳,毫无表情,不知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
“苏子瞻的儿子与书童,真是巧了。”王泽嘴角上抹过一丝嘲弄的笑。
梁师成有意无意地观察着王泽,待赵佶面露满意的笑容。这才慢吞吞地问道:“王直阁,不知东南支卖局每载可为国库增添几何?”
这才是赵佶真正感兴趣的地方,由梁师成代问,不拂赵佶这盛世天子的颜面,又能探个究竟。
王泽倒是为难,说满了吧,到时万一未能达到预期目的,赵佶定会不悦,说少了吧,怕叼不起赵佶的兴趣,对东南支卖局失去兴趣。想了想,这才说道:“一二年内不可确知,三四年后预计可净岁入百万贯文之上,十年后不可计之。”
赵佶倒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数目如此巨大,饶是他挥霍无度,对‘十年后不可计之’之言,也为之心动不已。渐渐的,赵佶脸上的笑意更浓,看王泽的目光越加亲善。
王泽感到事有可为,心下大为兴奋。
梁师成道:“估计之数,岂可妄言。”

赵佶又有些紧张的看着王泽,目光中透出疑虑。
“太尉之言有理。”王泽不想反驳梁师成,平白树一强敌。
“东南支卖局关键在江南东西路与江浙路,成败与否在于人尽其用,臣请陛下将此三路使臣由臣举荐,并直接全权负责三路职事,不成,臣将挂冠而去,永不涉仕途。”
“爱卿缘何如此。”赵佶见王泽态度如此决绝,心下倒是定了几分。温声道:“朕不疑卿。”
梁师成亦是面露笑容,说道:“少年壮志。”旋即又对赵佶说道:“陛下,王直阁所言,虽有不合体制之处,却事有缘由,也可变通一二。”
王泽不想梁师成竟然为他帮衬,暗自吃了一惊,揣摩不透梁师成倒是是何居心。
举荐几名监寺下属路使,却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梁师成亦是主张变通,赵佶也就顺水推舟推说道:“三路使臣可由爱卿举荐,牵扯支卖事宜,爱卿可在三路便宜行事。”
赵佶对王泽的期望程度不可谓不深,便宜行事,这是授予王泽极大的事务处置权利。在大宋开国以来,正式的常设官衙的职事官,很少有人、可以说几乎没有人能享有这种权利,尽管赵佶在便宜行事之前,冠以支卖事宜,这又有什么不同,王泽有理由相信在赵佶的宠信、蔡京的支持下,自己会妥善利用这来之不易的权利。
梁师成对王泽说道:“王直阁何须如此,我等为官家办事,理应荣辱不惊,尽心竭力,勿要说什么永不涉仕途之言。”梁师成此话不仅说给王泽听,又是说给赵佶表明自己的心境。
赵佶瞟了梁师成一眼,目光耐人寻味。
王泽不敢多看梁师成,他真是不明白梁师成做为王黼的义父,有什么理由对他如此友善,应该说是相当赏识,王泽百思不得其解。
“海商案,这是何意?”赵佶又看了一眼御案上的条陈,冷不丁看到一个陌生的衙司。那日里他只是认可商船出海事宜划归支卖局,对海商案颇为陌生。
王泽明白赵佶看到的是,自己坚持在江南东路和江浙路两路的支卖局设置海商案,与蔡攸商讨时,蔡攸曾表示海商案与市泊司职能似乎冲突,可蔡攸自己提领的衙门权力扩大倒没有反对,反正他不懂支卖经济,又兼分权之利,当日在殿上赵佶已然默许。索性由王泽来做,自己专门把持任免,收取财帛。
王泽说道:“臣以为在江南东路、江浙路设立专门的海上贸易衙门,有助提高收支。”
“海商案似乎与市泊司职能不清。”梁师成不无担忧地看着王泽。
王泽淡淡一笑,说道:“太尉不用担忧,海商案与市泊司并不冲突,市泊司是管理海上贸易,收取厘金,并不直接接入海上贸易,支卖局海商案专司商船注册备案,节制官船出海。”
“王直阁之意是……?”
“这正是抬高支卖局入库钱帛关键所在。”王泽见赵佶似乎很有兴趣,接着说道:“沿海海商,每每取中国之瓷器、绢帛等换取外番金银珠宝、奇珍异物,归后收利巨大,毕竟以民间之力,不足以结构,中国之物在外番尤是供不应求,而市泊司仅仅收取出入税金,利之所取,仅仅不足两层,实是可惜。臣以为,既然民力不膏,不如官府介入其中,组织海商贷取货物,支卖局亦可建立武装海船商队,官民一同出海,官府即可从中获利,亦可保护海商不受海盗劫掠。”
“武装海船队?水军糜费,国库岂能支持”梁师成倒是一惊,牵扯到军务,他可不便多说。
王泽忙说道:“水军费用根本不须国库支出。”
“不须国库支出。”赵佶倒来了兴趣,问道:“那如何度支?”
“海盗猖獗,海商苦于劫掠,出海往往交通关系,提前供给海盗财帛,或是结伴而行,自行护卫。朝廷若是能由水军成立一支武装海船队,不仅可用大型福船运载货物贸易,而且可以载上水军将吏,以器械打击海盗,保护商船。当然——官府船队的费用,水军将吏的用度,可由编入船队的海商支付。”王泽信心十足地说道:“臣以为,大海凶险莫测,既能与官府船队结伴而行,商人们会很乐意支付这笔并不算多的保护费用,而官船不用费用,可尽收其利。”王泽看了一眼赵佶,用一种非常肯定的口气说道:“数十艘官船,每次最少亦有数十万贯的收入。如有数十支船队,可不费天下一文钱,岁入千万。”
赵佶与梁师成均是一惊,而高俅眉头微蹙,他们没有想到王泽会想出以军护商、以商养军的法子。细细想来,此法确实不可谓不妙,虽说要建立武装船队,可毕竟是在大宋禁军序列,掌握在朝廷手中。对于东南支卖局的诱人前景,赵佶十分兴奋,大宋有的是瓷器、绢帛,官府介入海外贸易,定然收支丰厚,那他的皇家内库也随之会堆满海外的奇珍异宝。
想到这里,如果不是顾忌王泽在此,要在王泽面前维护帝王的威仪,赵佶高兴的简直就要笑起来了。
梁师成却有些担忧地说道:“此法固是甚善,然恐人议论弃礼逐利,何况,如此规模水军出海馀年,可否妥当?”
王泽立即明白梁师成担心所在,赵家制度就是不许军将实际兵权,有事均是钦命临时节制,各级将官并没有固定的隶属关系。水军在外必然形成一套固定的上下级隶属关系,万一长此下去,必然有人说道,也势必引起马步军的制度变化,赵佶并非庸主,不会不明白这点。王泽与梁师成同样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无论赵佶能够容忍自己的宠臣万般不是,甚至赵佶自己也乐在其中,一旦牵连到危及皇权的苗头,赵佶会毫不犹豫的去做皇帝该做的事情。何况,此时高俅在侧,他作为殿前都指挥使,也不一定会赞同。
“看来我真是有点太性急了。”王泽心中泛出一丝,不该将侍卫水军出海事宜纳入条陈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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