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月了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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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洗瘦。
这样用力抱紧她,好像就会折断似地。
她弱不禁风,非常纤细,可是很漂亮。
七星哭了,但还是拼命地想忍住。
“我,还是讨厌你。可是……——因为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啊!……我……讨厌……讨厌……”
“你,你说什么……”
感觉很不好。
害怕看到所有的米]地拼凑起来所产生的答案。
可是,不这么做不行。
他这样觉得。
“……我…………快要死了……我的病……已经无药可救了……”她这么说道。
诚刚说不出话来。
眼前忽而一阵黑,忽而一阵白。
仿佛身在黑暗中,又仿佛光线太刺眼而令人什么都看不见一样。
只是不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她好像就会消失无踪。
实在太可怕了。
我至今仍记得自己双手颤抖,感觉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不过,她的温暖勉强让我镇静下来。
——铃。
“我果然会死。”
她对着黑暗说。
“——对不起。”
结果,有一个白色少女从黑暗中飘然出现,她的头发,衣服和肌肤都是纯白色,只有鞋子是红色,相当显眼。而且,她手上还握着一把很不相称的灰色巨大镰刀。
身旁还有一支金色大眼的黑猫。全身漆黑,尾巴尖端却有一抹白色。
“百百,为什么你要道歉?”
“嗯……”
白衣少女热泪盈眶,一点儿也不像名叫百百的“死神”。
因为,白衣少女一直看着他们。
看得一清二楚的缘故。
觉得让他们的故事就此结束的人是自己吧。
“百百真是个爱哭鬼。”
她的灵魂慢慢地接近那白色少女,并抱住她小小的身躯。
“百百,谢谢你。我已经不会哭了。”
“对不起……”
“所以,你不用道歉。喂,你带我走吧。我很舍不得这里,所以你再不管我,我就会一直赖着不走了。”
“…………嗯。”
白衣少女也没擦掉泪水,点头答应。
然后,挥着手上的镰刀。
不过,看起来好像是在跳舞一样。
那只猫配合着白衣少女的舞姿,也同样地飞舞起起来。然后,挂在那只猫头上的大铃铛“铃铃铃”地不断响着。
不久,光芒把一切包围起来。
她哭诉着想要爱情,
她笑着说自己没有那个资格。
七月七日的星期二。
是她的生日。
她已经十七岁了。
他也是一样。
这对她来说,是她最后的生日。
七星的名字,是来自于这个生日。
七月七日,在几亿颗星星闪烁不停的十七年前的今日,她诞生了。
这几年来,栖息多半会降雨,但今天天气很晴朗。
在辽阔的夜空中,因河蜿蜒而流。
不过,那里不是医院而是更浪漫的地方。
七星的身体并没有虚弱到造成日常的生活上的阻碍。
不过,不晓得和事会变得怎么样。因此,她住院了。
在她生日的那天,会客时间虽已结束,但她的父母和医院方面帮她设想得很周到。让诚刚晚上可以和她见面。
诚刚推着她坐的轮椅漫步在医院的中庭。
他知道她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这个冷酷事实,才约半个月。
他没有整理自己脑中的思绪。
根本无法理出头绪。
管它是什么病。
自己最喜欢的人就要死了?
即将香消玉殒?
自己的心情怎么能镇定的下来?
现在,只是希望能多多陪在她身边,即使时间不多。因此,他很努力。
每天放学后就去病房探视她。
然后,他们两人会取出素描本互相画对方。
她对绘画是那么严格。
提出许多诚刚应该改正、注意之处。
不过,诚刚也会不服输地顶回去。但轻易地就被七星一一化解。
吵架绝对吵不过她。
当诚刚露出为难的表情,她一定会笑出来。
“你不要像小狗一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你本来就欺负我。”
诚刚气馁地说,她又笑了起来。
他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那一刹那,不禁如此想着。
在星空之下,她现在也微笑着。
她雪白的肌肤像是要融化在黑暗中,诚刚坐在她身旁,紧紧握着她的手。
“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羞怯地说。
诚刚被他感染,也腼腆起来。
不过他没有放开她的手。
永远都不想放开那只温暖的手。
她纤细的手指上有一只闪着银光的戒指。
诚刚的手指上也带着一只同款的戒指。
那是七星向诚刚要求的生日礼物。
诚刚只是个高中生,也没打工,所以只能买便宜的送她,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开心。
他们两人的手指上套着同款的戒指。
“诚刚,谢谢你。”
“噢。”
诚刚不客气地说,以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七星握着诚刚的手说:
“那个,我可以再讲一句……任性的话吗……?”
“噢。”
“我……可以当你的女朋友吗?”
“噢。”
诚刚笨拙地只应了一句,感觉七星的手指好像微微颤抖的样子。
没错。
她知道那句话在她走后,会带给诚刚极大的痛苦。
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和诚刚之间有各羁绊。
一条又细又长的线。
请不要将它松开。
即使知道它早晚会断线。
诚刚也知道。
即使知道,她依然微笑着。
那不是虚伪的微笑。而是最纯真的笑容。
如果她能开怀大笑,这样也就足够了。
已经足够了。
离她的嘴唇还有五厘米。
赶到她吐气如丝。
然后,三个月后。
她走了。
在剩余的日子里,她拼命地微笑。
重要的事物永远会留在她的记忆中。
那天,她笑得很开心。
笑得很快乐。
她去世后,诚刚没有跟任何人出游过。故意把所有的心力放在自己不感兴趣的事物上。所以,他拼命地念书。
诚刚高中毕业后,考上离他居住的地方搭电车约两个小时的都市大学。当有人问他念哪所学校,听到大案的人大部分都会“哇”地发出一声钦佩的叫声,可见那是一所很有名的大学。
为了学画。
他没有白念书,顺利考上了大学,却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所以,他选择画画。
不过,他上了大学才知道自己见识太少,像个井底之蛙。
由于那是所闻名的学府,所以向诚刚一样程度的人到处都是。比他更具有实力的人也比比皆是。
尽管如此,他并不灰心。不,只是不知不觉地持续画下去。
不知不觉地非常努力画画。
不知不觉地督促自己、连基础的绘画技巧也是从头重新学起。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画了一年、两年、三年。
他一提起自己想当画家,父母就很担心,所以也选修能够取得教师资格的课程。
不过,他的心快受不了了。
无论画什么都觉得不快乐。
他早就失去了当初那股冲劲。
一个空壳子的人能持续多久呢?
那天,她死了。
轻而易举、理所当然地死了。
想当然想尔地死了。
而他只能顺理成章地接受它。
时光不断流逝,直到今日,他可以画某种程度的画。
开了个小小的画展,也不知不觉地画了几幅似乎能卖钱的画作。
不过,再也没有比和她一起时,两个人一同画画更快乐的了。
他喜欢画画,现在还是一样。
不过,他已经画不出来了。
他早就知道。那时,他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她还留在诚刚心中的“东西”,比他自己认为的大得太多了。
“知道还去做……吗?”
诚刚口中嘟囔着在某处听到的歌词。
就在这样的某一天。
“你要参加比赛吗?”诚刚被他的指导教授叫出去,对方建议他参加国内最高水准的绘画比赛。有名无名的画家都会参加。
对于恩师的推荐,诚刚含糊的应了一声。
他很困惑。
那项比赛的水准很高。如果能获得冠军,在海外开个展就不是梦吧?

正因为如此,他的疑惑也就更大了。
以他现在的普通程度,哪好意思参加比赛。他有自知之明。
别说安慰奖了,我看连枝原子笔都拿不到。这样展出作品有意义吗?诚刚不明白。
不过那教授不知名不明白他的心意,接着说:
“喂,用不着那么紧张啦。我以前也有展出过作品。呵呵呵。”
教授都那么说了……唉,好吧。
那就试试看吧。反正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
“画什么好呢?”
诚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询问比赛的倾向和对策。
“嗯……哪个好呢。……嗯。就画你喜欢的事物好了。呵呵呵。”
这位教授个性开朗,人很好,但年事已高,有时不晓得他是有点老人痴呆或者本来就是这样子。
即使如此,诚刚还是呆呆地想着:
“喜欢的事物……啊……”
住在学生宿舍的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对这放在中央的画布喃喃自语。
诚刚住的宿舍在他入学之际刚好完成改装,所以迁入时房间很干净,而且是单人套房。当然现在……很脏。
而且,绘画颜料弄得到处都是。
好几次被宿舍监督警告要整理干净,但最近对方都没来念他,好像放弃了。
因此,他的房间乱得不得了。
可是,房间虽乱,最能让他心情平静的地方,还是这里。
诚刚心不在焉地闭上双眼。
他的世界不断地扩大。
现在她仍然在——她世界的中心。
重要的事物永远留在记忆之中。
那天的星空一闪一闪地,很有节奏地闪烁着。
以前的那首法国流行歌曲又开始响起,展开了她的故事。
就像电影银幕一样,鲜明地浮现出来。
然后,他画了最后的一幅画。
位于心中的巍峨之物。
星空,闪烁,亮光。
紧握的双手。
格了五毫米的嘴唇。
她的笑容——
奖点点的记忆连成线,把时光的轨迹描绘出来。
仔细地上色。
那是自己只会傻笑、意气用事、痴人说梦话、爱逞强。
无论是哭泣或欢笑,全部涂上色彩。
只是这样,已经——
季节更迭。
他无法到任何地方去,就像一直在水洼里漂浮的树叶一样。
他抬头望了一眼雨后刺眼的阳光。
春天过去了,
夏天过去了,
秋天来了,
冬天来了,
然后,又是——
蝉蜕既尽。
那么,脱去一层皮的自己会去哪里?
——一定会去那边吗?
“喂,你们吵死了。安静点,赶快画。现在是比赛啊。写生比赛,明白吗?不是在远足?总之,画些什么东西出来,快点!校长会颁奖喔……大概吧。”
那些自成小圈圈的学生们,一直在聊天,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老师的他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喂,什么都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事物,想画的东西,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画出来就可以。画得不好也没关系。好了,散开散开。”
好。学生们很有精神地大声回答,总算往四面八方分散开来。
“诚刚老师,你也很辛苦耶。”
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女生用很老成的语气说着,并耸了耸肩。
“明日香……你也一样。”
那女生淘气地吐了吐舌头,笑着说:
“知道啦,画喜欢的事物就可以吧?”
“噢,什么都可以。”
“那么——我要画诚刚老师。”
“什么……!这、这种玩笑有点……过火了……”
“呵呵呵,我知道。”
那女生说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然后,有同学在呼唤她,所以她挥挥手说“我要过去了,然后小跑步加入那些学生所聚集的绘画圈子。
“唉……真是的……那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开起那种玩笑……”
他深呼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腹中充满了秋天的气息。
真舒服。
这种感觉也不错喔。
诚刚画的那幅“最后之画”竟然在国内最具水平的比赛中获奖了。
他把对她的回忆裁剪下来,描绘那天夜空以及她的笑容。
没想到竟然得奖了,初次听到教授说这个消息时,诚刚没吓一跳。反而差点笑出来。
“——佳作喔。”
很好笑。因为,是佳作耶?
和她相遇时,我的作品也是佳作。
这是自己为了放弃当画家所画的一幅画。
我觉得这也将很适合那幅“最后之画”。
而且,我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和能力与“巅峰之作”有段差距。
在这项比赛中获得冠军的是,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天才小子。
诚刚看到那少年的画作,顿时哑口无言。
未免太美丽,太苦闷、太厉害了。
总觉得眼泪要夺眶而出。不,流出来了。在眨眼的瞬间,一颗泪珠落了下来。
他并不觉得奇怪或不甘心。那幅画太精彩了。
真得令人很感动。那少年所画的光之契机,真的从画中跃然而出。
在不久的将来,那少年的名字定会享誉世界。
另一方面,诚刚大学毕业后,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回到家乡,也无所事事。
打工、玩柏青哥。打工、玩吃角子老虎。打工、睡觉、起床。
就在他这样的生活了好一阵子的某一天。
“——这么说来,你很喜欢小孩啰。”
诚刚一如往昔被大学时代的那位教授叫去谈话。
对方突然叫他去,心想反正有空,所以就去拜访恩师——结果是这么回事。
“嗯,是吧……”
诚刚还是和以前一样含糊地应答。
这是真的。他的确喜欢小孩。
可是,他并没有和这位教授谈过这事。
完全不记得。
十之**把我和哪个家伙搞混了吧!
不过,教授并没有发现这件事,继续说:“我有一个老朋友从事小学的教育工作。听说他在找年轻的优秀人材。你要不要做做看。呵呵呵。”
“……什么?”
“呵呵呵。”
不。不是“呵呵呵”。
可是,诚刚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私立小学担任绘画的外聘讲师。
不,不对。不单只是不知不觉。是因为教授跟他说了一件事。
“因为,你画的笑容太棒了。喂,小学里有许多笑容。或许那里会有你需要的东西。呵呵呵呵。”
最后不知何故多了一个“呵”。
不晓得那位教授明不明白。他是个很开朗的人,说话却出人意料地马马虎虎。
——可是,
这让人很开心。
最近的小鬼很臭屁,又吵又不听话,但非常可爱、坦率,会正视各种事物。
好像梦到可以原谅一切的梦想,也不错吧?
不知不觉。但还可以吧。
不知不觉地想努力地生活。
想尽力过这个“不知不觉”的生活。
“噢,明日香。不错,不错。”
他叫了那个女孩子一声,她就害羞地红了脸。
“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好好,知道了。”
他说着,摸了摸那个女孩的头。
“啊,真是的,头发都弄乱了。”
那女孩说着,愉快地眯起眼睛,轻轻地摸了摸她的手。
“诚刚老师的手好大喔。”
“是吗?嗯,因为我是大人。”
“哼,才不是这样。”
那女孩抓着他的手,好开心地一直瞧着。
“这个——这只戒指是对‘她’的回忆吧。”
“是吧……”
“嗯。不要紧。”
“啊?什么不要紧?”
“珍贵的回忆啦。一定要好好珍惜。”
“噢,谢谢。”
“不用客气。因为,我会当成刚老师的新娘。”
“哈哈哈……”
“因为,那也是诚刚老师的一部分。”
“噢。”
总觉得女人很难懂。
总是这样。
有人鼓励自己。
自己有这样受到学生的鼓励。
明明要鼓励对方,自己却不知不觉地受到鼓励。
某人的笑容鼓励、守护着我。
我的心也想微笑。
可是,真的……还不够吧。
不过,我在努力。
我会努力的。
嗯——?
Tuesday,7thJuly-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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