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夜莺埃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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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粉脸,染着可疑的红晕,明明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女,却把三个外地客人一起吓了一跳。
“谢谢称赞。”被风吹乱的留海,扫过少女稀薄的笑容。
“不……客气。”
银翼凉了半边身,如果是个刺客,自己完全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早死几百回了。
丝罗娜看到这手苍白得鬼魅一般的女子,小手安然被握在英俊男子的手里,两块红晕却烧得快要头顶冒烟,急忙干咳两声,手肘猛撞身边人的腰眼。
“……失礼!”银翼猛地松手,借着训练场上的光源,他立即发现少女腮沿上的翼形刺青,不禁头皮一紧。
“你是鸟族人?”丝罗娜好奇地问。
少女点点头,却秋波含情,凝望着银翼。
“对不起,我对未发育的女孩没兴趣。”银翼迅速换上一张木头脸。那少女顿时泫然欲泣,变脸之快,堪比月光的速度。
“格儿辅祭,现在不是你教导双棍的时间吗,我会告诉司祭大人你又偷懒了哦!”
突然传来男辅祭兰博的声音,当众人再回过头,少女的背影已经出现在训练场上了,可说来无声去无息。
莫沙卡夸张地拍拍胸口,哎哟叫道:“吓死你家爷爷我了。怎么没半点脚步声,比猫还厉害。”
“伤脑筋呢,格儿辅祭就是这样的没存在感,没吓坏你们吧?”兰博微笑着替同事抱歉道,“但是她确实比较害羞。”
“害羞……也许吧。”丝罗娜把酒馆里碰到的月族女子当起了参照物。
“姑娘是外地人吧,银翼先生这样做也没什么错。”
“如果想避免纠纷,碰到鸟族和月族人与异性搭讪时,最好的方式是当事人的正面拒绝。”夜风把银翼丝一般的头发扬了起来,他五指当梳,理顺了头发。
一旁的兰博看着,但觉青年迎风驻立时的姿态,有如霁月清风,连云也要嗟叹。
“不过,你们一定是说了刺激她的话。”
“什么?”
好像了然于胸似的,又像是善意的提醒,男辅祭向四周望了望,把声音再压压低说:“她已经24岁了。”
“……”丝罗娜觉得这个月露村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
*****
眉月当空,万籁俱寂,清冷的河风无法钻进人们的睡房,便使劲地在敲着窗户。即使不算颠沛流离,但反差巨大的处境早就让帝国小公主养成浅眠的习惯。正是睡意朦胧的凌晨,路途的辛劳仍然敌不过一阵隐隐约约、婉转悠然的嘤鸣,硬是把丝罗娜从睡梦里扯了出来。
丝罗娜把窗户打开,把风把温暖的空气吹散,又再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那声音,起伏有致,优越清扬,起转承接之处高低分明。然而,可能隔着的距离连风也无力传说,整段听来,总是继继续续,段不成章,让躺在床上欣赏的人既无法听个酣畅淋漓,又无法安心入眠。丝罗娜百般无奈,终于睁开了眼睛。
“好吧,让我看看你是精灵,还是鬼魅。”
户外天色,黑中泛蓝的空旷天际,镶嵌着晶莹的孤月与稀淡的群星,山丘附近灌丛比树林更多,视线辽阔开朗。丝罗娜扯过银翼送的羊绒长袍裹在睡裙之外,蹑手蹑脚拉开房门,走下楼梯,灯笼也不掌了,轻抬起大门的活闩,闪出屋外。她小心翼翼虚掩门板,也无暇多顾背后是否有人,急不可待地循声觅去。
风从河边穿过森林的时候,捎着沙沙的声音,淡漠的月华冷酷地注视着大地。凌晨的野外,初春泥土的芬芳悄然绽放,犹如美丽的花。仿佛被这深夜密林传来的美妙声音所震,除了大自然的呼吸,再没有其它生物的动静传入丝罗娜的耳里。

寒气从漏洞百出的衣着上渗透全身,脚上为了消除噪音也没有套上靴子,尖利的石头开始把僵硬的脚底刮得生痛。丝罗娜呵着双手,吐着白气,却怎么也找不到准确的方向。那美妙的声音已足够清晰连贯,却又被空旷的野外扩散到无处不在。不需要亲见,她也听得出来,这种绵延不断、透彻天际的妙乐,其实来自一种体型极小的鸟儿。
这歌声是那么的熟悉,教人如此牵心催肠。
奥玛森明丽宽广的天空下,曾经伫立着华丽繁荣的皇城,皇城内有一座百珍苑。那里也有一只这样的鸟儿,不惧初春的峭寒,在荆棘丛里筑巢,从子夜到黎明,燃烧生命般地绽放歌喉,无私地倾情演唱。
它诵颂繁荣,倾吐厄难,呼唤温暖;它抚慰死亡、淡化杀戮、化解仇恨。亲人、敌人、友人,他们的音容也与乐章交织一团,走马般闪烁心头。
“我的奥玛森----”
丝罗娜哽咽长哀,双手冰凉,却原来不知何时,竟听得泪流满面。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卷着毛裘,挟风从后把她紧紧圈起。四周空气冰凉,唯独这处香软和暖。温润的气息在耳边逡巡,传来银翼浮沉不定的低语:“再哭,我就把鸟打下来。”
“银翼先生,万万不可。”
兰博辅祭轻裘缓带,举着一个纸灯笼好整以暇地信步而来。他有如敷粉的白脸就像被冻出的颜色;体高肢长,又似竹竿飘飘,与手中孤灯刚好相映成对。
“今年好早啊,”他欣喜地笑着,“夜莺埃冬,欢迎回来!”
*****
月露神殿左翼,一左一右供奉着两尊真人比例的神像。左边神像,一手轻托蒙面女子像,一手执长矛,看来应该是医药女神梭罗,小像则是圣医女;而右边手执宝剑和弓箭,头戴花冠,定是斯诺维娜无疑。她们用质地比神殿外墙更细腻的玉石雕成,纯净着犹如流动在白莲上的光。
和神像一共登堂入室的还有一个T型鸟架。引起少女的注目。
“那是夜莺埃冬的宝座。”
蚊蚋般的魔音自耳边飘来,丝罗娜被吓了一跳。
“辅……辅祭大人,您真是神出鬼入。”
“叫我格儿。”格儿辅祭的声音本身就有如透明般的存在。
“格儿……辅祭,你说这是昨晚那只夜莺的?”
“你也听到了么?”外貌与年龄严重不符的人幽幽地问。
丝罗娜无法想像一只小鸟能从神话活到现在,可无论是谁都言之凿凿说那夜莺便是莺月传说的主角埃冬。
“因为是他亲自误摘了毒蘑菇让情人服下,女子却赶到村庄便毒发身亡了。他悲痛难平才选择自溺,化成夜莺后每年3—9月都会留在这里彻夜唱歌。”
“这也证明不了什么吧。”
“除了他,又有哪只雄夜莺愿来没有雌夜莺的地方呢?”
这个金丝架一根链子也没有,难道那鸟自己会站上去?丝罗娜兴致勃勃地端详着,刚想深入发问,一转头,哪里还有格儿辅祭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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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现实的夜莺,是会南迁的鸟类,而且只有雄性才会在繁殖期努力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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