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城主的秘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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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罗娜很难说清现在被极大颠覆的心情。
进入糖城,她被那奇特的“衣冠楚楚令”害得饿着肚子跑了九条街,但现在却颠覆了它的印象;那位差点要被她想像成庸俗不堪的女城主,也不禁在脑海里按着那些八卦消息,被整理、重塑着新的画面。
二十多年前,年轻貌美的女城主坐着用六头巨大驯鹿牵拉、装饰得美仑美奂的礼车进入糖城。那时是四月,她焚着浓郁的百里香木,一路鲜花开路,身披华丽的异国手工刺绣的披肩,领着十步一鸣的礼乐队,高调地进驻了这个城市。
“我即意志。”
如强悍、高傲、自信的女英雄曾经呐喊过的宣言,蒙塔莎非常积极活跃地活在这个城市,并到处贯彻着自己的想法。修水坝、开耕地,鼓励人们更广泛地种植甜菜,而树糖却开出高价收购,虽然变相地垄断了树糖的经营,却令想混水摸鱼、低收高卖的商人无机可寻,保证了树糖的价格。
又名糖城的别斯达拉达城,它的人们,实际上并不排斥每年三四月由“衣冠楚楚令”带来的困扰,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每个人心照不宣地共同期待着不知何时又会出现的下一个粗心鬼,期待着他们一副垂头丧气接受惩罚的搞笑场面,然后又心有不甘地自发变成下一个倒霉蛋的举报人。
在这段时间,城内外的破落户甚至能从供奉斯诺维娜的神殿处领取一套整洁的三重棉面料做的外套,而到处出没的乞丐与流浪艺人却乐呵呵地主动向仪容巡查队走去,等待后者免费把他们化妆成各种趣味横生的动物形象。
“我开始喜欢这个女人了。她很任性,但也很可爱。”
丝罗娜喃喃地说着自己的感想,女亡魂同时捕捉到她的思绪,在心里向她作出了赞同的意见。
银翼像被称赞了某位亲密家人似的点点头:“青春正堪的美貌女子却渡过了二十多年活寡妇的生涯,我们也非常敬佩她。”
“这个倒未必吧?”不是有那个大司祭么?“听说大司祭与她关系匪浅。”
银翼摇摇头,蹙着眉瞪看她:“我错了,不应该把你丢到那些长舌妇堆里自生自灭。”
丝罗娜这回洋洋得意:“是大司祭本人亲口对我说,他一直仰慕着城主大人的呀。”
“他见过你了?”
“在你让我等候的石屋里,意外的相遇,感觉他挺健谈。”
“那我倒是没听他提过,他知道你是我的随从?”
“知道了呀,我一开始就有提及你名字,怎么?”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不,我只是奇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怎么会不提呢?”银翼恢复了开玩笑的语气,却忘记转换表情,让人看着就想捉摸一番。
“因为有点难以启齿,所以连我也要隐瞒吗?山度士是蒙塔莎的孩子,她一直不相信这是神的诅咒,一直想找办法医治这种怪病,所以才会这么致力于医术的研究?”银翼呷了一口酒,眼睛凝视着紫红的液体,又展开了更远的联想,却没有避开一旁竖着耳朵聆听的少女,“又或者,因为如此才与赫飞茨一起陷入对斯诺维娜更疯狂的研究行动里?”
不管是丝罗娜还是女亡魂,都听不明白他话中何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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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玛森奴隶?”银翼把丝罗娜作为贴身女侍正式向大司祭介绍,后者为她的来历表示惊讶,“她的胜基伦官腔说得很地道。”
丝罗娜的生母,奥玛森的菲菲皇后就是胜基伦人,而且与罗亚诺尼从小相处过一段时间,这方面的技能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是长公主丝罗琳,因为逝母是来自柏斯的德斯莉尔皇后,那种经过刻意学习的胜基伦语与柏斯语更能分清哪怕很琐碎的细节,简直能以假乱真。

赫飞茨大司祭突然换上了奥玛森通用语:“汀娜姑娘吗?作为一名奥玛森人,很难得你能对斯诺维娜女神那样感兴趣,因此我一直把你当作胜基伦人。”
“让您见笑了!贵国的许多风俗民情都各有引人入胜之处,不独是斯诺维娜女神。”
言毕,那声音温和、眼神却相当厉害的男人又有了新发现:“你是奥玛森贵族?”
他的洞察力锐利犹如倒挂的冰棱。
女亡魂抚额长叹。丝罗娜才醒悟,自己的母语时不时会流露些泛着酸的贵族腔。
银翼似乎无意对赫飞茨和盘托出女仆的来历,只解释说她是格灵的落难贵族,被他买了下来。
“那个计划,她也是同行者?”
什么计划?
女子被好奇放大了瞳孔,显然她浑不知主人的动向。但是,赫飞茨并不苟同一个异族异教的人可以掺和其中。
“她对你宣誓效忠了没?”
银翼左右相看,最后摇摇头。
丝罗娜不太明白柏斯语里“宣誓效忠”的意思是否与自己所理解的一样。这差不多是个专用名词,一般来说,如果对像不是军队中人,只有极高地位的贵族才会让仆役也对自己“宣誓效忠”。
“那么,是不愿,还是不能发誓呢?汀娜姑娘?”
不带感情的声音,在丝罗娜耳里却犀利无比,就如毒蛇舌信的侦探,伸缩间俱是危险的张力。身为神职要员,他肯定了解“不愿”与“不能”的字面区别。奥玛森皇族身份的人,不管处境如何,是一辈子也不允许向异神教徒宣誓效忠的。看来赫飞茨是心眼严谨之人,对眼前的漂亮女子保持着毫不松懈的警惕心。
“对异神教徒们,你可以联姻,可以结盟,可以结亲,但不可以低头伏首。大神巴鲁巴的契约者们必须记住,若背叛,毋宁死”----这不是普通贵族及平民可以理解的规训。
“咳、咳,大司祭,我不是个拘泥于形式的人。”
忘记还是不忍去提,大概各占其半吧,银翼无来由地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但接下来的行程涉及的可是“国家机密”级的行动,他却任性地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上路,被人质疑,也是理所当然。
丝罗娜心里闪烁不定的火花,在两眼里明灭着,银翼与她像达成某种默契,四目相对,也没有言语。
“汀娜姑娘,你若想与我们继续走下去,便需要对你家主人宣誓效忠,你能做到么?”
“我不愿意。”
室内又再无声。
丝罗娜沉着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愿意。”
她迎着银翼幽暗的目光,坚决地说:“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仆役,所以并不打算向任何人宣誓效忠。”
半晌,小小的会客室里徘徊着低沉的轻笑,银翼一扫刚才的阴戾,嘴角轻扬。
“好吧,我就知道肯定如此,大司祭请不要介意,我家汀娜就像未驯服的野猫,可这不正是她可爱之处么?”
“觉得野猫的桀骜具独魅力,只是因为还没有被挠伤。可您若执意而为,我自然无话可说。”赫飞茨的语气间,向银发青年展现出恭顺的低姿态。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丝罗娜同样充满着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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