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九月 (五)九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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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一日无云
晚餐没过多久,奥玛森皇宫议事厅就站满了人,气氛诡异。
“罗亚诺尼王子殿下,尤里斯王子殿下,我们有权了解小公主殿下失踪一天的原因!”
被17岁五官犹带稚气的迪墨提奥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剑,以严厉高亢的声调逼问着,虽然有胜基伦国王子“同病相怜”,柏斯国的大王子博达奇脸色仍十分难看。他把不满的眼光投向在场身分更为尊贵的长辈们,却发现琅吉士四世只是肃默地站在他前面,而迪墨提奥的父亲,亲卫队总队长加得烈.莱.齐拉维斯.翠丝庭更是冰冷地站在主君的旁边,并不打算阻止儿子的“失礼”。
“内宫近侍汀娜报告说,你们昨天争执的原因,似乎与小公主殿下的失踪很有关系!”
罗亚诺尼涨红了小脸,静默地忍受着近乎叱责的逼问,性情温和的希亚则极为克制地站在王弟的背后。与兄长博达奇难看的脸色相比,16岁的柏斯国小王子尤里斯却显得从容自若。
“首先,我为你的忠诚表示理解,迪墨提奥阁下,但我不得不对你用这样的语气跟贵宾们说话表示抗议;其次,我也想提醒你,别忘记昨天最后一次看到贵国小公主殿下的人,正是区区阁下你吧!怎么现在竟然理直气壮地向我们兴师问罪?”
“昨天下午丝罗娜公主殿下叫微臣教她射箭,后来离开的时候,曾经带着忿然的语气向微臣埋怨过在座的三位殿下,”说着,迪墨提奥冷冽的目光一扫希亚、罗亚诺尼和尤里斯,“当她抱怨完后就立即强夺了微臣的坐骑绝尘而去。作为臣子我绝无意对听到的内容作鲁莽的猜测,并且很遗憾是我个人的疏忽大意没有留意到马匹从皇宫的方向上偏离了,这未能当场阻止公主殿下的失职之罪微臣自会领受。可是,我仍然坚持,王子殿下您也绝对有责任把昨天发生的事跟我们陛下解释清楚!”
迪墨提奥凌人的气势终于动摇了柏斯二十四岁的大王子博达奇。
“琅吉士陛下,您不说两句吗?来自德斯莉尔皇后陛下娘家的贵宾,被小小的一名骑兵副队长苛责,这未免太失您身分了!”
“博达奇王子殿下,也请体谅一下我母后的心情好吗?”
扶着满脸焦容的菲菲皇后,隅立一角的丝罗琳冷冷地回应道。父皇与加得烈其实在默许迪墨提奥的做法,毕竟,以他们的身分,不可能做出同样的举动。
“希亚和罗亚诺尼两位王子殿下同样也是我母后娘家的贵宾呢。”
谁都知道菲菲皇后和丝罗琳公主的关系,说到这个份上,丝罗琳明显就是在讽刺博达奇沉不住气。
“我,我......”罗亚诺尼把下唇咬得发紫,扭头看看尤里斯,忽然蹦出一句:“娜娜,她......她一定是被我们气跑的......”
他缓了一缓,犹犹豫豫地接着说道:“她心情不好,我想帮她散心,便提出想看看后花园里新建的那个‘会唱歌的喷泉’。”
“会唱歌的喷泉”其实是菲菲皇后的精妙构思。奥玛森地下水丰富,好珍猎奇的菲菲皇后便想到根据音乐盒中转动簧片发音的原理,利用地下泉的水能,设计出了这么个独一无二的“歌喷泉”。
“我们刚走进后花园就看到尤里斯。他问我身边的人是谁。”
琅吉士四世点点头:“说上来,尤里斯和娜娜还是首次见面。如何,见面还好吗?”
德斯莉尔皇后是柏斯国王的表妹,丝罗琳公主嫁回舅家原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但若她心属希亚,琅吉士亦没意强求。如此一来,丝罗娜能代替其姐回到柏斯的话,未尝不是好事一桩。皇帝微笑地望向尤里斯,斯待着问题的答案。
不知怎的,尤里斯却避开朗吉士的目光,低头不语,白得有点透明的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似乎有点困窘。这名柏斯国的二王子,其实也相当一表人材,明亮润泽的银发,跟身上水蓝色外套同色的眼眸,可想见在柏斯皇室成员一片深色调里,他是何等的耀眼夺目。

“尤里斯他,他竟然说娜娜是丑八怪!”罗亚诺尼千辛万苦挤出这句话,情绪有点激动,小胸脯急剧地起伏着。
“你就为这个动手打人吗?”希亚无奈地轻诘起王弟,博达奇更加尴尬,只偷偷地窥探着丝罗琳的脸色。
“尤里斯是罪魁祸首!”
“笨蛋,是谁得意翘翘地对我说:‘虽然你说得对,可在自己王兄求婚对象的妹妹面前说出来,也未免太失策了吧?’嗯?”
尤里斯活灵活现了罗亚诺尼自作聪明时的腔调,半分不客气。罗亚诺尼脸刷地又青又红,腮帮气鼓鼓地可爱死了。这位小王子天性率直善良,平生最怕应付的就是尤里斯这般伶牙俐齿的家伙。
“原来如此。”
实在无法对两名可爱的少年认真生气,他们只是过分直率而已,所以大家也只有不约而同地发出会心的一句。
“那么先动手的是娜娜?”
琅吉士四世跟菲菲皇后毕竟是了解女儿的父母。
罗亚诺尼咬着唇,点点头。希亚想起王弟说过的“报不了仇”的话,猜到一定是丝罗娜更恼怒笨蛋弟弟的坦率,反而打了他一拳,然后扬长而去。尤里斯就这样成了直肠子王弟迁怒的对象,两人终于大打出手。
“孩子气,都是孩子气,我们大人别放心上。”
琅吉士四世皱皱眉,随即舒展面容,拍拍手掌,以明朗的语调说道:“娜娜给大家添麻烦了。迪墨提奥,那你找她回来赎你的失职之罪吧。菲菲,别紧张,那孩子常常能逢凶化吉。”
虽然心下焦急,但此时仍得为外交着想。菲菲皇后明白丈夫的用意,而且她也是有些习惯了这个女儿东窜西溜的脾气,虽然没试过如今一天未归,但提起的心还是放下了点,再不多言,拉拉丝罗琳的手,退出议事厅。
挑衅者是尤里斯,激化者是罗亚诺尼,可先动手的是丝罗娜,背后牵涉着博达奇、希亚和丝罗琳三人的微妙关系,难怪当事人事后守口如瓶。琅吉士也只能是这样的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微臣的黑马是从安息之林的方向返回,周全起见,微臣申请出动夜鹰队。”
“人员的调派让加得烈决定就行。”
“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
女眷不在了,罗亚诺尼积蓄已久的疚意才爆发出来,眼泪决堤而出。
“你可真会哭,但请别自作主张为别人道歉!”被包括到“我们”一份子的尤里斯不满道,“我可以为自己说过的话道歉,但这并不表示我还要为那个擅自让他人操心的丑八怪负责。”
“王弟!你…….”
“尤里斯王子殿下,看来您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呢,”正想告退的迪墨提奥,突然止住身形,侧目轻蔑地扫了柏斯小王子一眼,“无论白天多么清晰,日落以后,即使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也常有不能无恙走出安息之林的。现在,我们只能指望小公主殿下知道利害,没有闯进去!”
“切,也不知道是哪个笨蛋拱手送上马让那家伙骑着去的。”尤里斯不想再自讨没趣,扭头抿了抿嘴,罗亚诺尼脸色惨白,哭声更大了。
“迪墨提奥,你对待他国的贵宾,也未免太严厉了吧?”走廊上,加得烈忍不住对儿子进行提点,但语气中反倒是疼爱成分多一些。
“这是态度问题,父亲大人。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管,可换我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言而使一国的公主出了什么差错的话,起码我会觉得羞耻!”
儿子罕有的过激言语应该是针对尤里斯有感而发的吧。年纪轻轻便明白责任的重要,固然很好,但又是否太辛苦了?父亲带着赞赏和复杂的表情,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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