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讯问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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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讯问记录
7月21日14时30分,萧然和小新开始对可能涉案的人员进行讯问,问话地点设在赵家大宅一楼的一间客房内,每次只允许一人入内。尽管讯问工作由萧然主持,但几乎所有主要问题都是我们的侦探小新设计的,因此下面这份纪录可以说是小新与本案证人及嫌犯们的一次交锋。
首先盘问了案发前后在赵家大宅内活动的佣人,从他们口中大致知道了午饭之前的情形。当天上午9点左右,安秘书驱车赶到赵宅,之后一直在客厅与飞羽和赵鑫商讨公司的事情——赵良入院前宣布,集团的日常事务暂时由这三人协商裁定,其中安秘书总负责并具体执行,这倒不是由于安秘书和赵明的关系特殊,而是因为安妮一向干练,对公司决策的贡献甚至超过几位副总,她若不是“外人”,这里面可能就没有飞羽和赵鑫的份儿了。
同一时间赵焰呆在楼上的房间里,佣人在打扫卫生和准备午餐。12点准时开饭,飞羽、安妮、赵家两兄弟全部到齐;12点40左右用餐完毕,赵鑫、赵焰各自回房,飞羽和安妮又到客厅聊了十几分钟;大约一点不到的样子,飞羽回到二楼朝南的卧室,安秘书从车库开出自己的本田雅阁离开赵家大院,这时佣人们也收拾好碗筷回房休息。至于那道虚掩的后门,门卫发誓说他每天晚上都会检查,昨天晚上还严严实实的,不知怎么就……那道门用的是门闩,从外面根本打不开,而从里面则谁都可以……当然,上面只有门卫的指纹!
“你确定午休的时候没注意到葡萄架那边有任何动静吗?比如看见什么人或是听见说话的声音?”萧然面前是一个看上去很机灵的小保姆。
“没有听见说话的声音——我们房间离那儿有好几十米呢,说话嗓门不大就听不见。至于看见什么就更不可能了,窗户外面种了不少水杉,一到夏天连阳光都进不来。”
萧然想想房子周围的环境,确实如此,就摆摆手表示问完了。
下一个进来的是飞羽,她神经质地摆弄完额前的刘海,两只手马上局促得没地方放。如果说在第一个案子里她表现得有些歇斯底里,那么现在的她则显得过于安静,仿佛终于被接踵而至的事件震慑了。
“你们三个人有谁在9点到12点之间离开过客厅?”
“都离开过,去洗手间。我中途还到池塘边的长椅上坐了会儿。”
“干什么?”
“透口气——公司的业务千头万绪,我又不太懂,挺烦的。不过我离开不超过十分钟吧,赵鑫中间还回过房呢,去了半个小时,我看他对于做生意比我还不行。就是小安没怎么走开,去洗手间的时间一般不超过5分钟——她得跟我们解释那些报表和文件。”
“安秘书这几天常来吗?情况都像今天这样?”
“几乎每天都来,吃过午饭就走,每天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吧。”
“还有个问题,你在院子里有没有看见谁到后院去?”
“没,从长椅那边看不见后院,刚好被房子挡住。”
萧然想想院子的布局,确实如此,就让飞羽出去了。
15点刚过,赵焰回来了,他立刻被站岗的刑警带进了临时问讯室。
“干什么去了?何时离开的?尽量准确些!”
“约了同学去打保龄,在城南水晶宫。吃了午饭我就回房打电话,聊着聊着就说去打保龄吧,然后我换好衣服出去了。挂完电话是12点59吧——我话机上显示时间——出门的时间是……对了,我打的留了票,等着月底报销用——我的零花钱一直是大嫂给报销。”赵焰递上一张皱巴巴的的士发票,上面显示上车时间13:05,下车时间13:37。
“这张发票我们要存证。”萧然放好的士票,一边吩咐人去查赵焰国打的那个电话,“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查过你的房间,电话机就放在窗户边上,你打电话时应该能注意到葡萄架附近的动静吧?尸体就倒在葡萄架旁边!”
“没感觉有什么动静,我又没一直看着窗外,再说那个葡萄架太密了,把后门那边全给挡住,也看不见。”
萧然又想想在赵焰卧室看到的情形,确实如此,就摆摆手把他也打发了。
赵焰一走安妮就进来了,她刚到,表现出和以往一样的沉静。
“你今天什么时间离开这里的?然后去了哪些地方?”
“快1点的时候离开的,直接去了公司,1点40左右到的,接到通知之前一直在那里。”
“是明国集团总部大楼吗?开车用了40分钟?时间够长的!”
“我开车一向很慢……”
这时司马推门进来,打断了安妮,笔录暂时记到此处。其实整个问讯过程中,司马从一开始就不在场,他指了一些问题让萧然讯问和调查,然后就消失了。这回他一出现,就笑嘻嘻地问萧然:“怎么样,我让你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啊?噢,就是什么前两年在赵氏企业实习的大四帅哥?”
“是啊!而且是实习岗位越接近赵明的越好!越出色的越好!越帅的越好!”
“搞什么啊?不过早就吩咐他们去调查了,哪有这么快啊!”
“好吧,我再等等,一有消息马上Call我!来,让我看看你们做的笔录……”说着大喇喇地扯过江飞手里的一沓信笺歪着脑袋看起来,“嗯,记得不错。我还要出去跑跑,派几个弟兄帮帮忙好吧?”
“好、好,我让他们全力配合你就是!”萧然和江飞一脸无奈。
司马离开赵宅半个小时之后,全部笔录都做完了。萧然谨慎地藏着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心里的谜团仍然无法解开。江飞小心翼翼地望着上司,心中很懊恼自己怎么就没记下来什么有用的东西。问讯室里的气氛就这么僵着,突然一声重重的门响,刑警小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兴奋地放着光,把一份口供似的材料推到萧然面前:“头儿,快看看这个!哈哈!”
萧然正在心里暗怪这个下属太过鲁莽,但是目光一与那份材料接触就立即像被黏住了似的再也剥离不开,一只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摸出手机,微微颤抖着拨通了小新的电话:“查到了!你让我查的查到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哈哈!我明白了,我终于知道凶手是谁啦!这回她不能再抵赖了!”
“呵呵,现在还不能说证据确凿哦。你快让所有人到客厅集合吧,看紧点儿。我还得过一阵儿才能赶回去,我要取证!”
萧然解说案情:
安妮、飞羽、赵焰、园丁、门卫、厨师、小保姆,还有两名保洁员,赵家所有人——除了住在医院的赵良、陪护他的老管家和躺在公安局停尸房里的赵明、赵鑫——现在全都安祥地围坐在赵宅一楼宽敞的客厅里,仿佛是在等待这个家庭有史以来最重要的决定。环绕在他们外围的,是今天参与案件侦破的刑警,除了一名在门卫房值守、一名协助司马取证之外,也全部到齐了。而站在中央统揽全局的,就是准备揭晓两起杀人疑案谜底的市公安局干探、刑警队副大队长萧然。

“即便是赵老爷子宣布遗嘱,阵势恐怕也无法和现在相比吧!”萧然不无得意地想。
他慎重地清了清喉咙,寻找到一种自己感觉满意的低沉的嗓音,像讲述历史一样娓娓道来:“各位,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十天以来,疑惑的案情一直深深地困扰着我和专案组全体成员,我想,你们这里也一定为此阴霾密布。尽管我早就猜到整个事件都出自一个女人丧心病狂的**和狡黠诡诈的伎俩,但在案情真相大白这一刻我还是不由得觉得激动和愤怒,同时也为自己木讷的头脑和迟缓的行动由衷感到惭愧和自责,否则这第二起惨案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并且我相信,我们在座某一位也一定正和我抱有同样的羞愧!”萧然的目光突然从一个人身上凌厉地扫过。
“但是凶手终究还是不得不现出她的原形,现在,就让我们来看一看案子的始末吧!”
“7月12日9点32分,赵明接到一个从高新开发区某公用话亭打来的电话,半个小时之后,他赶到案发现场赴约;然后10点12分,另一个电话从赵明的手机打到安妮的手机上,而就在这个时间前后,他被人用石头从背后偷袭遇害身亡。这就是我们当时掌握的全部情况。这些线索只给了我们丰富的想象空间,而没有任何有力的直接证据。不过作案地点的选择和死者的状况引导我们把焦点锁定在死者亲友身上。接下来,我的助手江飞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想法,是关于那个从死者手机上打给安秘书的电话的。随着他的假设很快得到验证,再结合我们调查证实的两个不在场证明,我在头脑中勾勒出两种排他的可能性。”
“按照江飞提出的特定方向,我们对死者的手机进行了检验,结果发现手机上有且只有拨出键、挂断键,和1、3、0、5四个数字键可辨别出指纹被刻意擦抹的痕迹。为什么是这几个键呢?安秘书,你不必露出惊讶的表情。是的,你的手机号是13330555033。当然,这并不能排除死者本人打过那通电话,但它至少告诉我们事实只有两个可能:或者电话是凶手打的——他的手套擦抹了指纹;或者凶手看见、听到死者打那个电话,因此在行凶后刻意擦抹指纹来制造某种假相!”
“前者唯一可能的情形是:安妮打电话把赵明约至现场,行凶后用死者的手机拨通自己的电话来制造案发时不在现场的假相。后者的情况略微复杂:仍然是安妮约赵明去那个公园,但她并没有计划杀人,而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出现;飞羽发觉丈夫要去赴情人的约会,于是醋性大发地尾随而至;赵明在约会地点没见到安妮,便立即打电话给她,改约了下午6点;飞羽躲在假山后面目睹了这一切,结果恶从中来搬起一块石头砸向丈夫的后脑;这时,掉在一旁的手机让她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于是擦抹了表示安妮号码的指纹之后把手机放回死者口袋,再消灭证据离开现场;如此,本来会在傍晚约定时间发现尸体的安妮就很可疑,再加上这个讯息即可移祸江东了。”
“这是个非此即彼的选择,不会再有其他可能:比如约会死者的其实是某个生意上的朋友,那么死者在发现对方爽约的时候只会打电话给那个人而不是给安妮;亦或这个朋友行凶后打电话给安妮,那么这个陌生的声音必定会在2分13秒的通话里露出马脚。推理至此就只剩下最后的判断了,嘿嘿,然而正如我的一位好友所说:难度最大的就是这最后一步!”
“上述两个可能压在我心里已经好多天了,我只是告诫自己不要轻率做出结论,没想到……唉,其实完全可以更早结案,我却偏偏等到今天我的那位朋友提醒我——让我去调查某个前两年在明国集团总部实习的大四学生……”
“啊……!”座位上有人失声叫了出来。
“飞羽女士,不必惊讶。其实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隐瞒真相,尽管你可能会因此变得一无所有。没错,你在7月12日那天的确是在亚昆大学城,而且和一个比你小10岁的男人在一起,他就是你去年开始交往的情人,现在在L大读研究生一年级的……哎,不说他的名字也罢。这个人并不难找,能进入集团总部实习的学生不多,高大帅气就更少。他完全可以做你的时间证人,只是你不到刀压脖颈绝不肯曝露他的存在——在丈夫死后,这样的丑闻会让你被彻底踢出赵良遗嘱的继承人名单!”
此刻,脸如死灰的人不仅仅是飞羽,还有秘书安妮。萧然无情地转向秘书安妮,“现在,安秘书,就只剩下唯一的可能了!”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理由杀赵明,更……更不可能杀赵鑫,动机呢?”
“第一个案子应该是情杀。至于杀赵鑫的动机嘛,那个朋友提醒我注意死者轻轻攥着的双手,好像临死前正握着什么东西:难道是一沓钱?这让我联想到一个经典的连环杀人动机:敲诈!赵鑫一定发现了你杀人的证据,他没有报警而是借机敲诈。你事先将凶器藏在现场——石头刚好是不会引人注意的东西——再约死者中午1点到葡萄架和后门之间交易,那里刚好是没人看得见的死角。接下来,你只须在快到1点的时候开车离开赵家,又悄悄兜至后门进入院内——当然你上午已经借上洗手间的机会打开了后门的门闩——然后趁赵鑫接过钱的时机拾起凶器砸向他,再从后门逃逸。赵鑫当场死亡,甚至他接过钱时得意的笑容现在还留在脸上,至于那笔钱和他掌握的证据当然都落入了你的手中。怎么样,我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吗?”
安妮已是脸色铁青:“胡说八道!全都是你的猜测,根本就毫无根据!你不能冤枉我,你……你,难道你们警察办案不凭证据的吗?”
“哼哼,小姐,证据!不要急,我的那位朋友已经去取证了!嘿嘿,他回来啦……”
大家随着萧然的目光向门口望去,只见蓬头垢面的司马神探正满脸通红地跑进来,他刚好赶上看萧然指正凶手的最后一幕,气也没喘匀,嘴里就忙不迭地大叫着:“哎呀呀,我说老兄,你怎么罗唆到现在却还在欺负美丽无辜的安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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