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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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沉郁的气氛完全过去,已经入了秋。
前一段日子,整个京师都是这样的焦躁,连带着老百姓都以为要出什么大事、惶惶地害怕平静的生活会被打破。读书人、小吏时常三五成群的在一起唧唧喳喳着,而大小京官们估计是最难过的一群。府里头倒还算平静,偶然来几个人也是很快就走了。听说附近几座贵族大宅子经常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但这些都对四儿毫无影响。她不晓得自己的后园禁足令到什么时候才算完结,于是发闷发慌的时候就去书铺子,可背的书倒不见多,只买了不少帖子练字。
“凤主子刚离开。”总管太监悄声对四儿咬耳朵。
四儿一张脸蛋子立刻成了苦瓜。凤主子基本上没受过什么专宠,是园子里不大做声的一号主子,平日待人不冷也不热;倒是她最近让爷印象深了起来,因为她家有亲人被扯进什么案子里头去,听说至少也是流放,重了可能会被处死!
不过爷压根就不想插手这事。
所以凤主子的出现就代表了麻烦,还有心情不好的爷主子。以及倒霉的伺候的人们!
果然,又坏了一支上好的徽笔!这笔的笔毛妙就妙在吸墨多且刚柔兼俱,四儿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那是一两银子也买不到的笔啊!不就雕刻的笔杆子坏了吗?没关系,她换成竹制的笔杆好了。
“四儿——我是叫你把那笔丢了!”坏掉的笔,让他想起某个该死的两面三刀的家伙,而自己的妾室居然不知死活非要求什么情,害他想弥补她的心情全毁了。
“……是,奴婢是把笔扔了。”
“那你袖筒里的是什么?”当他是瞎子吗!
“……是,是笔头。”四儿不敢说谎,因为人赃俱在。
“咳、咳……”糟糕的心情居然奇异地飞了。这丫头总是出人意料。“你留着那东西做什么?又不值钱。”
“回爷的话,那笔毛都是一根根挑选出来的兔毛,特别好写字儿。”
“你最近在练字?”
“……是。”四儿的头皮开始发麻。果然——
“那好,来,把这篇文章抄两份。傍晚了送出去。”
天哪!四儿暗地吐舌头。爷一会就写完的东西,她因为要斟酌用笔,注意整洁,写错一笔还得重新来过……天哪!怎么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看她的苦瓜脸?
偷瞪了窃笑的总管一眼,原来大家都很没有良心!
值得庆幸的是,爷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心态,偶然也在得空的时候踏入福晋房里说笑几句、留个便饭,于是后园里的不满声音渐弱。
……布鞋,辫子,平常丫头装束,四儿也很高兴回到平时作歇的规律日子,背的书又多了起来。
只是不像以前能跟主子聊诗词的美妙时光来,因为其他相熟的人大多不识字,更不要说其他“深奥”的东西。她人缘一向不错,尤其是例钱和赏银多起来以后,知道身上多放铜钱塞给贪嘴的小孩子,以讨好他们的父母。
秋深了的时候,似乎一切又正常起来。
然后,她发觉自己怀孕了。
***
爷的孩子不多,而儿子……只有一个。跟他别的兄弟一比,稀少得可怜。于是各房没有孩子的妻妾莫不想把自己家族的女儿拉进府,包括皇上宗室们也是每回选秀都会送来名册,其目的不言而喻。然而爷似乎也只是粗略看一眼就都接收了回府。[1]
女人,大概都一样吧,反正爷又不会大肆挥霍了来建戏楼、养乐伎、购古玩,养她们的钱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赏赐给她们的珠宝首饰不多罢了。只是……四儿摸了摸耳上坠着的两颗浑圆晶莹的淡粉色珍珠,这是爷特地关照的,说珠子养气。

那一天爷突然注意到她空空荡荡的耳朵,盯着看了会,然后开口问道:
“你的耳坠子呢?”
“啊,给了妹妹。她要出嫁了,给她做私房钱。”
这是家里人头一回想到来探望她,还是个新嫁娘,其目的不言而喻。所以她明明白白地说:这是她所有的积蓄了,将来若是受了欺负,可以当个几两银子。估计以后别的妹妹不大好意思跑来要东西了。
“……”
不久之后她就收到了一个精致的彩漆妆奁,在府里请来的大夫禀报她有喜的第二天。但不是以福晋的名义,而是总管太监不声不响送来的。里头闪闪亮亮的各式各样都有,但绝无特别贵重而逾制的,与爷的惯常作风一般无可挑剔——她心底也认为,这是周围府邸一片混乱、自家这里却还是太平无事的原因。
四儿倒没去计较什么,只单纯地高兴:如果又有“娘家”的人来,就有东西可以出手了!要叫她把辛苦“干活”的积蓄送人,那是打死也不肯的!哪怕她已经是六品的格格,每月有二两多的月例和恩赏,她仍然紧紧守着那些个银钱跟书本……因为那是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东西……
“恭喜妹妹了。”
不论内心如何,主子面孔上满是热忱。不过四儿明白还是有七分真的,因为主子在后园子里没有盟友,举步为艰。何况出身更好的满洲世家也是有的,只不过没有暴发户似的兄长……
“……他们都说我家是暴发户……
“二哥是凭的真本事,不然怎么能续弦宗室的女儿啊,即使是庶出,摆明了就是皇上的宠幸。大哥也是啊……
“她们又没生过孩子,不论出身还是功劳,我哪样比不过……
“……四儿,我该怎么办?”
“主子,这些话只能跟我一个人说;不管谁来,您都要礼貌周全笑脸相迎的……但不要讲任何人不好的话,尤其是在爷面前,因为他最讨厌女人们互相攻杵。”
“啊……是……”
呵,搬出爷来果然是面万用的金牌!
整整三刻的时间,四儿就陪着主子坐在温暖的炕边上,静静地听她诉苦,以淡淡的微笑鼓励她倒出满腹的苦水——幸好丫头婆子们,包括何嬷嬷,都被她打发下去了。主子越发不谨慎,让她好是担心。
但主子始终没有讲爷的不是,这一点她倒觉得奇怪。但如果想,要是万一主子对她说了爷的不是被传出去,那主子可就要倒大霉了,其他房的主子们也会加油添醋地大肆渲染,到时会一发不可收拾。
四儿微微眯了眼,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了后园女人们的那点点小小心机?是的,是“小小”的心机,跟爷在书房下起一步棋要考虑七八步比起来,未免太小、太小,也因此后园从未出现过大风波,因为要看穿女人们的那点演技和心思,实在太容易!
“真好!四儿,又能一直跟你在一起了。”
主子讲的是真心话,但仅仅是眼前。自己的身孕是两个人之间最大的隔阂,因为主子膝下无子!
“是啊,要能生下个女娃娃多好啊!”
“苯四儿,要生阿哥才有地位。”
“我只要女儿!”
“……呵,女儿也挺好。”是非常好——
[1]本文中孩子的出生时间,以及女主的年纪,全部与史实不合!请各位不要砸,因为这是影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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