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平生不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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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番外同正文没有太大关系,大家可以当成是外传来看。是阿宝的奶奶的故事--~我对民国这个题材有段时间很萌,因此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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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生在清末,祖上在北方是有名的灵媒世家。
老祖宗说,祖上还曾经给乾隆爷批命算过卦,鼎盛时期,日日停在门外的权贵的马车,几乎可以排到城门口去。
可惜自从她出生没多久宣统帝就退位了,天下军阀四起,各方混战。
平头百姓能混下条命来便是天大的喜事,哪还有闲情去理会什么神神道道。
于是家门便日渐式微,门可罗雀。族人有些按捺不住,拉下脸面改做了其他小买卖,她阿爸是嫡传,自然不能与那些旁支宗族一般抛弃祖制改行去做别的营生,倒也就死犟着脾气撑下去了。
16岁那年,奉军首领张作霖在皇姑屯被炸死,没多久北京城就被改了名,叫北平。
她性情凉薄些,只冷眼看着一支支军队小丑般轮番折腾,上蹿下跳,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和军阀扯在一起的一天。
那日,她同学校的同窗们聚在茶楼,席间,忧愤的学子纷纷痛批时政,慷慨陈词。
回去时他们一大帮子的学生走在街头,毫无预警的,在茶楼时陈词激昂的学子伴随着一声枪响,轰然倒地!
在一片尖叫哭喊声中,她冷静地上前确认先他是否还留有一线生机,枪杀学生的事件时有发生,但众人皆知,这是谁堵的口。
曾经充满热情的年轻生命一动不动地瘫倒在地,指下气息全无,毫无疑问的当场毙命。她抬起眼,直觉地转头对上一个陌生男人的视线。
那是个冷酷的男人,身材高大,眼神凌厉得令人难以逼视。他此刻正毫不掩饰的盯着她,眼中隐隐有种猎食者般彰显的灼热.
她隐隐有些不安,偏头避开他肆无忌惮的视线。
不料,那男人径自快步走向她,他身上带着浓重的煞气,周遭恐慌的人群皆下意识的避开他,竟让他快步到了她跟前。
“你叫什么名字。”那男人开口,声音如出一辙的冷冽。
她没有回答,只是厌厌地转身,甩下这个无礼的男人。
岂料猛地自身后被拦腰抱起,那男人大刺刺地将她抱在胸前,不顾她的挣扎反抗将她带进车内,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强虏走她。
他将她虏进他的府邸,一路抱进他的寝室。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她抿紧唇,转过头去。
“什么名字?”他低头将她压进床单,高大的身子伏在她身上,舔着她的唇。
她倔强的抿着唇,眼中隐隐水光潋滟。
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解开她颈上的第一颗盘扣,“你叫什么名字,嗯?”最后那一声,语音暧昧的拉长。
她到底是闺阁女子,当解开第三颗盘扣时,她闭上眼别开脸,红唇微颤着,吐出她的名字,“……如……烟……”
“如烟……”男人重复一遍,语中有种隐隐缠绵的味道,他抬起身随手扯下厚厚的床幔,而后指尖一用力,撕开了她的衣裳……
那夜之后,她成了他的姨太太。
对于这个男人,她只知道他姓金,隶属直系军阀,祖上也是有名的望族。其他……她也毫不在意。
她曾经多次遣人往家中送信,却如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音。
随着军阀混战的加剧,她被带到南京,他经常在上海和南京往返,一周回府邸三次,每次总要将她折腾得第二天站不住脚才罢休。
房事上,他从没有过前戏,也很少会亲吻她,但他从来不允许她离开他超过三天。
在如笼中鸟金丝雀般的生活中,她每日皆待在书房。每到一处府邸,他总会叫人购上如山的诗集词曲,整齐地叠在书柜上任她翻阅。有时突然来了兴致,他便靠坐在软榻上,阖上眼,要她念诗词给他听。

她总是疏懒地拉长声念着,心思游离天外……于是当翻到一首小令时她怔住了。
这是一首《折桂令》。
男人睁开那双凌厉的眼,睇着她,“念啊,怎么不念了?”
她垂下眼,低声念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才刚念到这,男人猛然抓住她的皓臂,低头吻上她的唇翻身将她压入软榻,书卷掉落一地……
开春时,她有了身孕。
男人不论多晚,几乎是每夜都回来看她。她身边的戒备随着临盆的日子逼近越发的森严起来,立冬后她生下一个孩子,男孩。
男人欣喜若狂,几乎应允了她所有的要求,只是几乎。
她最期盼的念想被驳回,那就是——放了她。
于是她提出想与亲人相聚几日,他说,等时局稳定了,他定会亲自带她与亲人团聚。
可到底,她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天。
1937年,日本入侵了北平,在日本侵占北平前一个月,他遭到暗杀,是部下拼死将他带回家中。
医师以最快速度被请入府邸,但对着男人几乎快被射成蜂窝的身子,他也只能摇头。
男人硬是吊着半口气,直撑到她赶回来。
弥留之际,他拉着她的手,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定定的望着她牵着她不放。旁人惊异地看着这个铁血征战了半生的男人,讶异着他也会有如此缠绵的眼神。她头一次主动握紧他的手,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回望着他,就这么看着看着,不觉泪流满面。
男人头七之后,她被他的副官安排上了前往伦敦的轮船。
经年战乱,她的家人都已经流离失散不知所踪。男人的正室是另一个军阀的女儿,早已积怨许久,自男人死后便不择手段想除了她。
于是她便带着幼子远渡海外,住进伦敦的唐人街。
她无疑是个美人,甫进唐人街便引起一阵骚动,天长日久,几个熟识的女伴便私下劝她,如今是新时代,新民主了,不要被旧社会的迂腐贞烈思想束缚。再说,难道还想在英国立一个贞节牌坊。
她只是摇头,不动声色地将身边围绕的男人全都打发干净。
夜深人静时,她耳边常常会回想起男人缠绵的唤着她,“如烟……”
他从未对她说过爱,她也从未对他服过软……直至现在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不是“爱”。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从前她一直以为相思是两个人的事,后来才发现,一个人也是相思。
从前她一直以为思念是多么复杂的事,后来才发现,会思念一个人,只是因为再也不能够看见他,就是这么简单。
“奶奶,奶奶……”小女娃横冲直撞地扑到她怀里,软软的童音叠着声叫她,“你又在想着家乡了?”
老人收回视线,摸着她的冲天辫,没有回话。
“中国是什么样的?那里的人也是金头发绿眼睛的么?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玩意儿?”小女娃好奇地不住扭来扭去的追问,小脸蛋扬起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中国啊……”老人抱着她,为她描述着记忆中的故国……
小女娃乖乖地坐好,专注地听着,眨巴着大眼睛向往不已。这是她的大孙女,她在逢魔时刻出生,命中带煞。出生不久,便接连几次差点夭折过去,为驱赶觊觎孙女的妖邪之气,她便把家传的玉镯放在她身上,以镇住妖邪……
“小元宝,叫奶奶出来吃饭了。”
小女娃奶声奶气地抗议,“要叫阿宝!”
“阿姐,阿姐,你再不出来我就吃光你最喜欢的红豆团子!”
“阿弟!等等我——”
相思和思念是两棵纠缠不休的树。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或者,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早已经是随风飞散的往事。
但这牵绊多年辗转难断的相思——
大抵,是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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