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辨集》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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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个世界还有让威权者害怕,让公众欢呼的书,那么绝大多数人离美好幸福的生活、高尚自由的理想就还很有一段距离。古今哲人:思辨之苦,多在于此。
《思辨集》是我的第一部理论集,也极有可能将是我的最后一部。若逼问原因,也许睿智者将会有同感——还是那句话:不可能让之外的附属物强加物诸如政治、功利之类的玩意彻底滚蛋。而每一位良心未泯者,——吟诗行文,又耻于说假话。
我曾豪迈地大言要“做精神第一侠客”(《悲悯集》之一《爱国篇》),迄今想来:是悲怆还是企望冲破铁囚的决绝,我已分不清楚。“王国维跳水后,本国鲜有独立学术之精神;海子卧轨后,本国主流文化再无自由诗歌乃至艺术之精神”,此话说出来,其时我已苦痛不可言状。不是没有看到诸如埋没于民间不屈挣扎的“草莽英雄”抑或正直的诗人、作家、哲学家,而是,极言之:这个世界不仅邪恶、不公、蝇营苟且而且势力强大,——恍若巨大的迷障笼罩人间。
古有陶渊明,企图移情于青山秀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人生恍惚,几十年而已。能做些什么?给这个毕竟来过一场的人世留下些什么?“风兮风兮伴我何处去?/180次问天天何应?!”我愈来愈困惑;
“悲大地疮痍兮而无力/携稚子以遁山林”说到一位悲悯苍生抑或爱国忧民知识分子的担当(我不敢自称“知识分子”,但积几十年之“幽怨”,匹夫之责,——尚不敢麻木至毫无“思索”,亦耻于因了自保而惮于讲出真话、揭出世间之真相也),实言之:我更多的却是思辨不得其果的苦闷,以及企图逃离的冲动与幻觉。“风兮凤兮伴我何处去?”(《悲悯集》之四《悲悯篇》)
现实多少给我们每一个人也许都有过重重的一击:或爱情的悲欢离合、或郁郁不得志的苦闷、或亲朋挚友的突然离去甚至背叛。人生沧海:诡辩莫测,扑朔迷离。这些即构成了我们残缺的、乃至不可抗拒之人生,谓之曰:宿命。譬如这人分九九八十一等:以文字养家糊口而论,目前我就暂处于最末一等。我若狂言“此是我个人的悲哀还是本国乃至这个世界的悲哀?”我想定将引来一片晒笑。卡夫卡夜晚写作,白天干着保险员的营生。双面人的生活加速了他不堪重负躯体的崩溃,使他早死。早死也好,世上少了一位让统治者提心吊胆亦讨厌的“异教者”——让思辨者卡夫卡自己也解脱了这苦痛难忍的人生。此话我不能说;但是,我想:卡夫卡先生是会乐于道出这深埋于每一个“思想者”心中的无奈的。与其说卡夫卡是被两面人生累死的,莫若说他是被自己肿胀却似乎无处排遣也羞于发泄的思想“撑死”的。绝望么?世人皆可不信我这个猜测,然而,古往今来,被所谓沉重的思想所逼死压死胁迫死的思想家——比起权贵精英虽少而又少——真正高擎思想火炬的大师,又有几人?

我狭隘地认为:写作是人生一个极痛苦的差事,思辨者犹是。对艺术幻觉的可遇而不可求、苦苦地追寻却于每一个太阳升起的新日又彻悟自己的卑微、渺小,乃至时光的短促、命运的无常不可把握;所谓“存在与虚无”,——飘渺夜空、浩瀚而逼人。另一方面:现实生活的催逼,言论自由的压迫,——我不想多说了。
这个集子从“谈诗悟道”开始,涉猎了本国现代诗歌、诗人以及诗歌史上的一些“争议”;既为《思辨集》,也收录了作者于诗歌创作间隙所作的几篇所谓“思想杂谈”,——“杂谈”虽“危险”而时常会担心会遭“查禁”,但是,既然我说了“如果需要流血/请先将吾头”这样的大话”(《悲悯集》之一《爱国篇》),那么为了揭示出“真相”——其他诸如个人的进退,我已实在是不敢、也无暇多虑。第四辑是本人的荐诗,荐了几首“好诗”及“伪诗歌”,目的还是想以诗歌为线索,——“谈诗悟道”,给世间万物以印记乃至、警醒。因了“此极有可能是本人的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理论集”,所以作者将与“思辨”也许能够扯上点关系的几篇散文,辑录为第五辑。
这个世界的思想家不断地以极限挑战着人类的大脑:被毒死的苏格拉底、受宫刑之辱的司马迁、遭8年酷刑而不放弃自己信念最终被天主教会烧死的布鲁诺。诸如等等,思想家个体的与魂灵在剧烈的碰撞中忍受着血与火的洗礼,而人类的文明乃至精神界面、信仰——得以前行、提升、飞扬,生生不息。
一个明摆着的现实是:只要你不是拿起喇叭而是伸展出手术刀——这个世界永远也不是完美的。
是谓思辨之痛。
2008,1,15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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