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能算到刺客最好的逃亡路线是这条，那位陛下更没可能算不到。楼疏若淡淡地跟白少涵对视，白少涵执着弓箭，旁边还晃荡着一把白纸扇，君宵秀含着笑容，依然很风度翩翩地看着他。
白少涵拉满弓，看着城楼之下的马车飞快奔过，赶车的人仰起头，一脸无风水面一般的平静，一黑一蓝的眼睛明澈干净，朝他微微一笑。
那是一种无愧于任何人的，坦诚无比的笑。
白少涵手一松。
箭已离弦！
楼疏若左手一动，一枚小小的飞蝗石迎上箭头，在空中相撞，半瞬之间两者齐齐坠落。白少涵只见过楼疏若用针，知他暗器厉害，却从未见过他使别的，那飞蝗石竟能将他的箭撞飞，以小击大，劲力实在不小。
他嗖嗖两箭连发，楼疏若也跟着又是两枚飞蝗石飞出，百忙之中还不忘赶着马车，将马勒向了城门边上。
白少涵这才发现飞蝗石的妙处：不占地方，而且使起来可以随手抓，不似旁的利器一般百忙之中也许还会割伤自己。看来楼疏若此次做好完全准备，不求伤人，只求脱身。
他三箭同时上弦拉弓，同时射出，大声喝道：“楼疏若！念在你我昔日之谊，念在夜楼上下都曾承你之恩，速将车中之人交出，饶你不死！”
楼疏若双手飞蝗石打落两支羽箭，险险地避过最后一支，笑着高声道：“你也回去告诉你家陛下，他还欠我的那件事，楼疏若今日问他讨！”
白少涵一怔，握着弓的手松了一松，便听楼疏若道：“你回去只需说这一句，你家陛下自然晓得这是什么意思。待我安顿好车中这位，自当回去领罪，你且放心！”
顺着这句话。马车已经风驰电掣般离了北门。跑远了。白少涵发愣地看着早已用箭也射之不到地马车。却听君宵秀在旁悠悠地道：“算了罢。陛下那边只派你们二人意思意思地守在这里。却将大队士兵派遣去南门守卫。其中之意。你还不明白么？”
白少涵脸色发青。沉默了半晌之后。君宵秀清清楚楚地听到他地顶头上司骂了一句“操”。
楼疏若赶着马车驶出几里。看到前面那个十分熟悉地乱葬冈。顿时心情大好。朝着车里面道：“快快快出来。到了到了！”
苏飞烨在里面没好气地道：“你自己来试试受了一个高手一掌还能不能快快出来。”他本也是高手。归毁掌力也已十分精纯。却从未想到大钧皇帝身边还藏着这样一个高手。竟然不仅让他没有得手。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嗯。那是凌家地人。”楼疏若叹气道。“皇后娘娘特意去求他来为皇帝保驾地。”
“特意？”苏飞烨疑惑了一下。“这么说。钧国帝后。早已经知道我今日行刺？”
楼疏若不语，却听车中一声响动，继而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住了他的脖子，苏飞烨寒声道：“万俟栩，身为藏仪之人，我全心信任于你。你便是这样报答我地？”
“你也并不是信任于我罢，郡马爷。”楼疏若平静地道，“你暗示我十月初十朝觐大典要来行刺，不就是要我为你安排好一旦失手之后怎么逃亡？我如今已经做到，你还要我怎样？”
苏飞烨恨声道：“若非你刻意泄露，我又怎么会失手？”
“你今日行刺，是你自己的主意，不是万俟，对不对？”楼疏若慢慢道。“你可想过你今日若成功，后果怎样？”
苏飞烨不做声了。楼疏若道：“藏仪与钧国原本势均力敌，甚至于，若要动武，藏仪更胜一筹。然而数年前那场大战，藏仪也是大伤国力，现今正是与钧国表面交好，各自休养生息之时，国君甚至连公主都拿出来嫁人了。你还不懂是为何？”
“你若得手。自然也不会活着回去。你以为，钧国这个老谋深算的皇帝。本身体弱多病不知什么时候死翘翘，会没有后着没有安排？一旦确认了你的身份，万俟皇子带来的人本就不多，在人家的地头被扣下是多么容易地事，甚至来不及向藏仪国内报一声消息！到时钧国死了一个病骨支离本就活不长的皇帝，藏仪却有可能有数万原本可以再活几十年的士兵百姓跟你陪葬，你想到过么？”
苏飞烨被他数落的一言不发，许久才憋出一句：“慕容家待我，确实恩重如山。却因为这个人落得，一门忠臣皆无好下场……慕容梓当年待我……若不是慕容二字，哪还有今日的苏飞烨？”
“那我告诉你。”楼疏若停下了马车，却也不回头，也不躲避他的刀锋，“你今日见到大钧皇帝的面了，他气色如何？”
苏飞烨沉吟一下，道：“很不好。”
楼疏若道：“你知道就好。像他那样的状况，还活得了几年，你又何必急在一时？钧国皇帝被你刺死而使钧国上下哀兵必胜，与钧国皇帝驾崩举国松懈可以一举进攻的情况完全不同，你不懂得么？又何必在这种时候搭上自己一条性命，你以为如此这般，便是为慕容家报了仇，慕容丞相会感激你？”
“而如今地情形是----”楼疏若慢吞吞地继续，“你还不能露面，否则一旦暴露今日刺客之身份，一切都很难收拾。至于藏身之处----”他遥指一座坟墓，“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苏飞烨收起了刀，脸上很明显得抽搐了一下。
“那你呢？”
“我啊，自然还要回去收拾一下烂摊子。”楼疏若笑道，“能人多劳，说的就是我这种天才了。”
苏飞烨“嘁”了一声，终于还是道：“小心些。”
“看我面相就知道我是一个多福多寿的人啦。”楼疏若笑着跃上马车，甩了一个响鞭，赶着马调头而去。
从回到京城来之后就一直在学士府里享受着，也没人看得见，所以不加易容。如今已经暴露，想来用不了多久，无论是赵家，万俟，都得来找上他。所以如今最好地办法自然还是-
去找那英明神武的陛下自首，坦白从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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