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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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军帐中。
夜恋拱手,对那传令官道:“您慢用,用完早歇。碗碟回头您搁在帐外,我自会来收拾的。”
“娘来!”那传令官咋呼道:“兄弟,你是新来的吧?咱这是军营,我又不是花钱下馆子!你怎么跟跑堂的小二哥似的?”
“呵呵……”夜恋干笑,道:“不是……我是想您远来至此,多有辛苦,不敢多扰。”
“别您、您的!你、我平辈论交,看面相我长你几岁,你喊声大哥是了。别走!过来坐!”
“啊?”夜恋讶声。
那传令官将碗中的几张饼拿起,放在了菜上。边添酒,边道:“来,来。坐!兄弟!我不胜酒力,一个人哪喝的了这么许多。你且陪我说说话,不行么?”
夜恋见他是个爽朗人,不好相驳,便笑着坐下,双手接过酒来,又问:“大哥怎么称呼?”
“吕枨!兄弟你呢?”
“姓夜,单名,恋。”
“哦?你这姓氏少见啊!”
“嗯。祖上住山里……”夜恋
吕枨看看一荤一素两碟菜,抬头起头,道:“兄弟,你们这离京里近的,到底不一样啊!有菜吃还不说,还有酒有肉啊!”
夜恋有笑:“平时确是没有酒肉的。不瞒大哥,我新来不久。不过菜一直还是有的。这不是初春见雪了么,又不能停止操练,所以大将军自己掏钱给咱们买的酒肉。这几日还多加一餐。”
“嗬?早就听闻张大将军爱兵如子,不想如此实惠啊!”
“呵呵……”
“福分呐!”吕枨捏了一块马肉扔进嘴里,又问:“夜兄弟在此任何高职?”
夜恋低头有笑:“不瞒大哥,我新来不久,在骑兵营做杂役……”
“哦……别丧气!新进门的,谁还不是如此。我看谭将军这人挺豪爽痛快的,本来我把书信画像送到,也就没我的事了。他还是把我喊来,还管我吃住。好好干!谭将军会提拔你的!”
“嗯。”夜恋点点头,举起酒碗与他同饮,又问:“大哥此来京城,莫非又出了什么厉害事情?”
吕枨边吃边道:“上次刺客一事已经全国皆知了,你在这,肯定不会不知吧?这次,我们那里又发现两个可疑人物。本想将他们以药麻翻,捆上再审。怎料那一男一女却丁点无事?后来派兵去追,也未寻着人。这事可关系朝廷重臣的性命,所以上头就派我来报信了。”
“哦……”夜恋点点头,心中则想起上次杨抑险遭杀手,当下不免又忧心起来。
※※※
大帐,襄成贤掀帘进来,身后还跟着杨抑。襄成贤向中尉刘大人拱了下手,又对张文颜道:“张兄,这丫头正和她姐聊天,听说此事,非要跟来……”
“来的正好。”张文颜道:“上次她也经了刺客一事,多知道些也是好事,以备不测。”
帐中五人礼过坐定。张文颜道:“刘大人,您请讲。”
中尉道:“尚书大人多日未朝,政令一事暂由侍郎代理。昨日朝上,圣上又提起两国交战之事,太尉也不知二位大人及众将军商议的如何了。所以太尉命下官前来了解一下情况,好去回禀圣上。”
“嗯。此次谁领军,定了没?”张文颜点头问道。
中尉道:“朝上,三公及大臣多是举荐大将军的,多半会是您了。镇东将军那里不能轻动,圣上的意思是以他为先锋。镇南将军那里兵多将广,草肥马壮,圣上想多调派那边的兵力。但也恐南宋国会见缝插针,不太安稳。所以,镇南杨将军不一定临阵,但那里的兵力定会多调派一些来。圣上的意思,让尚书大人担任军师将军,杨将军的兵力可以直接划给尚书大人,毕竟两家结亲,也稳妥些。”
“呵呵,划给杨抑将军不是更好?那可是他家带的兵啊!”张文颜玩笑道,指了下杨抑。
中尉看了一眼年轻的杨抑,干笑了下,道:“卑职位低权轻,不敢乱议陛下的圣裁……”
张文颜有笑:“刘大人,这里不是朝堂,你紧张什么?呵呵。”
杨抑此时瞥了张文颜一眼,道:“我就知道你才不会这么好心……”
襄成贤拉她衣角,张文颜却道:“杨将军,咱可早就说好了。你把兵带的好,才能给你多加人手。”
“我带的很好啊!其实我早想请大将军去检阅一下了,最近看你们事情繁多,整日军务会议,所以才没来打扰你啊。”杨抑道。
“行,回头我去看看。不过,你现在可还没有任何功绩。等等机会吧!”
杨抑有些不甘,颇有些不服气的点了点头。张文颜看她笑笑,又对中尉道:“刘大人,最近我也书信与其他将军来往过。去年一役伤亡太重,现如今各地也在招募军士,备置军械。如今我们不是仓促应战,所以还是先准备妥当再发兵。若不然,新兵还未操练,根本不能按旗换阵,贸然上了战场,与送死无异!过几日,我与尚书打算进宫面圣,详说此中利害原由。而且,您也知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次,不知圣上派谁督任此事呢?”
“本是想让尚书大人为此事,但尚书大人若为军师将军,那便要换个人了。如今还不知晓,或许会让御史大夫来任此职,毕竟他以年做过。”
张文颜点点头:“若真是我领军,我希望长史张衮来任此职。”
中尉有些诧异,道:“上次朝堂之上,您与长史不是……”
张文颜一摆手,道:“上一役,长史功不可没,此番也是心系国家,言之在理。只不过,行军打仗他哪里会有多少经验。就像我坐在长史的位置上,一样也是不知南北!若不是现如今的情况,此时发兵也确是个好时机。既然长史去年能想出让我军西退千余里的法子,就说明他是个有肚量的人,断不会与我一介莽夫计较个人面皮。只要他一心为国便是了。”
中尉闻之,拱手道:“好!大将军宅心仁厚,回头我会把大将军与尚书大人的意思禀告太尉,呈于圣听。二位大人具体的谋划,明日我会再来讨教。现在先说说刺客的事吧?”
“好!之前听刘大人所言颇有建树,正想讨教!”张文颜拱手道。
谭强将画像书信递给襄成贤。杨抑拿过画像来看,却又想起了上一次,最后倒在自己身前的那对年轻男女,此时不禁颦了眉,默默惜道:“怎又是这般的轻年男女……”
中尉听了,则是道:“人心向美。这男子俊朗,女子娇美,行事起来也方便。上次那美貌女子不是也扮作丧亲之女来行刺将军吗?歹人心狠手毒,居心叵测,正是利用你、我的善心,寻机取事。我听闻将军正是镇南将军之女,果是将门之后,巾帼不让须眉。只不过,你年纪尚轻,遇事不可轻断。”
杨抑有笑,笑中不知是何意思,只拱手道:“谢刘大人教诲!”
“教诲可不敢当。”中尉道:“吾与令尊早年也曾共过事,只是不想你生了差池……”

“嗯……”杨抑点点头,目光却又落回到画像上那美貌女子的容颜上。
谭强此时问道:“刘大人,刚才尚书与杨将军未来之前。您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不是刘大人已有计划了?”
中尉点点头道:“我与司隶校尉研究过此事,早就料到对方不会如此甘休,所以肯定早做打算。”
襄成贤突然道:“刘大人,这信中并未言此二人就是刺客,只说男子应是燕国人。若是疑点比较大的,那就是这二人不能被药麻翻。不过,一个茶点铺子,为何会藏有害人麻药呢?黑店?”
中尉道:“边城不比这里,如今临近战事则更是动荡。兴趣他也是自保的法子吧。若是黑店,当地的官差也就法办了。既然给京城的信笺里都敢直言,应当没事的。谁敢拿自己的人头冒险呢?”
谭强又接过信来看看来,疑惑道:“铺子老板叫刘洪……曾任校尉……”他当即看向张文颜,道:“大哥!这不就是从咱们这回乡成亲的那个刘洪吗?你当时还送他一把刀!”
“哦?”张文颜想了想,点点头,道:“我记得有这么件事!有年头了……”
中尉笑了笑,道:“不管这男、女二人是不是刺客,总之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此番的行刺可不是简单仇杀,这不仅关系百官的性命,更关系两国的战事。上次他们暗算两位大人未果,此番只要我国不肯就此罢兵免战,他们又怎会善罢甘休呢?”
“刘大人所言极是!”
中尉又劝道:“大将军私事时候匹马独行,尚书大人上朝访友,也是只有车夫相伴。百官皆知二位清廉,不过,如此时候还是小心为上。张将军这里又不缺人手。”
“呵呵,让您费心了。”张文颜笑了笑,道:“是啊,我这是不把家都搬军营里来了么。尚书也来了。刘大人此番有何对策,还望不吝赐教。”
“赐教可不敢当。”中尉摆摆手,道:“若他们的目的真如上次那般。那从信笺的时间来看,不出五日,他们必会来至京城。如他们行的慢,也不过十日。若他们真的是刺客,那他们就只有来京城,去别处根本无意啊。所以,卡哨也省了,巡查也省了。他们反正是自东向西而来,那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留些眼线。发现之后不要轻动,先摸清他们行踪。人总是要吃饭睡觉的,待他们松懈之时,围他个水泄不通,逮住以后再审便是了。”
张文颜刚想接话,杨抑确是站起身来,拱手道:“大将军!杨抑请命,前去捉拿此二人!”
众人一怔,心中忧她。张文颜道:“就你那两下子,我让你条胳膊,你都搬不倒我。若他们真是麻药也撂不倒的高手,你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呢……你先把兵带好吧……”
襄成贤道:“抑儿,你还年轻。如此险事不可冲动一时。”
谭强也劝:“是啊,杨将军。我去便是了。”
杨抑不悦,也不听他们,又道:“大将军,我又不是一个人去!我那不是还有百十号人么?您也知道,就是因为人少,所以我才训练他们以侦察,突袭为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正是时候啊!兵带的好不好,正好检验一下啊!您不是连个立功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闻此番说,张文颜知她说的在理,却犯了难,他看向了襄成贤,问道:“你说呢?”
“这地方大将军说了算……”襄成贤把头转向一边,不接话茬。
众人不语,张文颜也是犹豫再三。杨抑依然拱着手,等他决定,见他思来想去也不给话,杨抑道:“大将军,你还记得你拨兵给我的时候,你说的话么?”
“什么话?我说什么了?”张文颜一时摸不着头脑。
杨抑道:“你说,会信任我的!”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担心你……”
“那就让我去!”杨抑抢过话来。
“你跟你爹一样……”张文颜看着杨抑,感慨而道。
“哈哈!”中尉刘大人此时有笑,道:“虎父焉有犬女嘛!”
张文颜轻叹一声,道:“好吧,准你去了。不过你得答应我,有情况立刻回来通知,离这边近就回军营,离城里近就去找刘大人,就是找你伯父御史大夫也行!总之,不可自己蛮干!”
“是!末将领命!”杨抑用力推手,面上绽笑。
“哎……你这丫头啊……遇到情况,你可千万机灵点。”张文颜嘱咐道。
“我不够机灵么?”杨抑抬起下巴,望着张文颜。
“机灵!太机灵了!我可知道你姐跟你姐夫为啥拦不住你了……”
“嘿嘿……”
谈话至夜深方散,几人两面而回。襄成贤生怕杨抑会有闪失,此时还边走边叮嘱交代着杨抑。谭强与中尉则是骑马回了骑兵营。回至营中,谭强下马招手,来人正是夜恋。谭强问:“帐篷准备好了么?”
夜恋忙点头:“小的已经安排传令大哥食宿了,他已经睡了。”
自从上次奸细一事之后,谭强会有意无意的刁难一下夜恋,毕竟对他还不是很放心。此时又问:“中尉大人的帐篷准备好了么?”
“这……将军您没交代……”
“你就不能机灵点?”谭强训斥道:“中尉大人几时才来的,你又不是没看见?难道还能走啊?”
“小的这就去!一会儿就好!中尉大人您请少歇。”夜恋躬了下身,急忙跑去搭帐篷。
谭强望着他,摇了摇头,回身对中尉道:“新来的,其实手脚挺利索的。只是……”他没有说下去,陪笑道:“刘大人先来我帐里少坐片刻吧。”
“请!”
夜恋手脚麻利,不多会儿功夫便搭好了帐篷,挂上了马灯,急急忙忙的跑去谭强那里报告。至帐外,却停下了脚步。听里面中尉道:“谭将军言语当中,对杨抑那丫头颇为关心啊?莫不是?”
谭强感慨道:“刘大人多想了。原本我爹还在乡务农,前年也故去了……母亲早逝。听说我还有个妹妹,很小的时候养不起,送人了,我也无处去寻。若不是被大将军提拔做个偏将,我可以说一无所有。如今也是滚在刀尖上的人,哪天死在阵上都不知道。她们杨家我哪敢高攀?她爹是镇南将军,伯父是御史大夫。咱也自知门不当,户不对。八字没一撇的事呢……只不过这次,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娃,若真是正面撞上那两个高手,又怎会不危险?她若有个闪失,我们老大难免会被杨家一门在皇帝面前排挤,您说是这个理吧?何况,她一个官家小姐,不在家享福,要投军报国。咱又怎么忍心看她犯险呢?不行,明天我还得跟老大说,让我跟她一起去……”
谭强再说什么,夜恋已是听不进去了。他怔怔站在了夜里,连通报帐篷已经搭好的事,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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