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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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府邸。
响声惊动了府中的家丁,纷纷围了过来。那为守的黑衣人立刻喝道:“让他们都退下!”
“退下!都离开!”张文颜不敢违抗,喝退了家丁。
为首黑衣人的剑,依然紧紧贴在静瑶的咽喉上,他又问:“想好了没有?”
张文颜心中辗转反复,若是说想好了,便是自己先死。若是不给回话,爱妻静瑶必定遭难。他一时无措,生怕爱妻丝毫闪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道:“我求求你们了,你们放了她吧,我的命一定给!”
那人使了个眼色,旁边一人点头,提着剑就要走向张文颜。
“不要啊——”静瑶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她悲苦喊道:“文颜——你快走啊!不要管我!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你快走啊……替我照顾好两个孩子……”提起了孩子,静瑶心中更是酸楚,只是此时她却狠下了决心!叮嘱道:“文颜!上阵要好好杀敌!不要短了大将军的志气!莫辱了大魏国的威风……”
“瑶——我对不起你啊……都是我害了你……”张文颜悲苦有声,只觉得此时如此无力。
剑尖立刻顶在了静瑶的咽喉之上,那人喝道:“闭嘴!再敢多说一句,立刻让你人头落地!”
“要杀便来!让你看看大将军夫人的志气!”静瑶抬头让出咽喉,倔强悲壮。
“你……”黑衣人被她顶撞,手中渐渐使了力气!
“住手——要杀就来杀我吧……我求求你们,放了她吧……求求你们了……”
“文颜——你快走啊!你要让妾死的不明白么?快走啊……”静瑶如此催道。却不料嘴巴刚一动,那剑尖便划伤了下巴。血,顺剑而下,滴落。
“瑶,瑶!你要不要紧……”张文颜惊恐问着。他多想可以上前,此时却不敢,也不能妄动。
“你走啊……走啊——”静瑶眼中噤着泪水,冲张文颜喝道。
那为首的黑衣人见张文颜心绪大乱,眼睛一眯,冷声狠道:“这可是你们自找的!我就成全你们一对苦命鸳鸯!”言罢,一甩头,一个黑衣人立刻跳将起来,举剑劈上了张文颜!
张文颜本是跪着,此时更是心中悲切,动作迟缓。眼看那剑光被灯烛映的晃眼,却只是怔怔望着,不做闪躲。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嗖”的一声破空之响,一箭正中那人前胸!这黑衣人应声而倒,摔在地上**了几下,一命归天。
谭强手持长弓,第一个冲了进来。他咬牙皱眉,用力拉起了张文颜,怒指为首黑衣人,喝道:“你他娘的赶紧放了我嫂子,不然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哼!想要这女人的命,你拿张文颜的人头来换啊!”对方丝毫也不示弱。
“强子……带你哥快走,不要管我了……快走……”静瑶哀声求向谭强。
谭强哪里肯从,咬牙启齿的瞪着为首的黑衣人,身后的十几兵卒也纷纷擎剑围了进来。谭强抽出箭,拉满了弓,对准那为首的黑衣人,喝问:“你他娘的到底放是不放!”
“哼!”黑衣人丝毫不躲,却拿剑尖又顶住了静瑶下巴上的伤口!
静瑶闭着眼睛强忍着疼痛,却不肯吟痛一声,泪,涓落。
谭强恨的牙痒,心却也在抖。张文颜更是心痛难当,不忍求道:“强子,你别冲动啊……”
谭强听了更气,弓张更开,喝骂道:“妈的!你再动我嫂子一下!老子杀了你全家!”
“哈哈哈——”怎料那人却是笑了!那笑容转眼成了恨,他道:“老子全家早就被你们魏军杀光了!你还想到哪杀去!有种你射过来啊!看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我的剑快!”
是非对错,恩怨情仇,问天下几人辨的清?
“啪!”谭强将弓箭摔在地上,拍着自己胸脯,喊道:“要报仇你尽管找我!来杀我!来杀了我吧!你全家都是我杀的!你把我砍成八块都行!你放了我嫂子!”
“滚!”为首黑衣人喝道:“你***算老几?你的烂命值几个钱?赶紧老老实实给老子滚蛋!是不是非要我在这女人脸上划上几道,你才肯听话!”说着,他把剑横在了静瑶的脸上。
“住手!不要啊……”张文颜求道:“强子……你们走吧……”
静瑶也求道:“强子!嫂子求你了!快带你哥走啊,不要管我了……快走啊……”
谭强悲愤无措,征在了原地。他恨恨瞪着那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卑鄙!”
“哼!你不是挺有种的么?那就从你下手好了……”那人的眼中露出寒光冷笑。
闻此句,众人担惊的望向了谭强,但谁也不敢妄动。而谭强面上虽是咬牙切齿的愤恨不已,身子却也已经动弹不得了!
沁茹不想轻易显露法术,只暗暗施了阵法,远远困住了那些人的动作。几步夺到了门前,沁茹翻身入了场中。还不等所有人反映,她一把抽出谭强腰间的配剑,上前便将那为首黑衣人的剑拨开,一把拽过了静瑶。唯恐其他人看出异样,沁茹立刻暗收了阵法。所有黑衣人立刻反映了动作,就欲上来夺人。沁茹将静瑶一把推向了张文颜这边,举剑应接,同时喊道:“快上啊!”
谭强回过神来,双目燃火,大吼着直接扑倒了一人!张文颜更是恨到了极点,此时哪肯罢休?当下也不多问静瑶剑伤的如何,踏凳纵起,朝那为首的黑衣人盖打而去!十几名兵士也紧跟着斩杀了过去。张文颜一跃到了沁茹身前,空手入了白刃,向外一翻,那黑衣服人首领被带着翻腕斜身,张文颜一脚踹了上去,夺下剑来。那人心惊,一个纵身翻出窗子,大喊了声:“先撤!”
其他黑衣人见头子先闪了身,立刻无心恋战,纷纷抽身欲走。前门那点地方已是被围的水泄不通,退路仅是那两扇窗,又怎能一下出去七人。两个黑衣人片刻被乱剑夺了性命,张文颜和谭强分别从两扇窗子翻了出去,喝骂着死命追击。
将军府上的家丁们也各个都是英雄好汉,此间没有一个躲闪,分执火把棍锨,死死围住了翻窗欲逃的黑衣人。“噌——”宝剑出了鞘,一家丁抛出剑去,喊道:“将军!接剑!”
张文颜跃起接住了剑,愤奋道:“让你们这些走狗尝尝御赐宝剑的厉害!”言罢,朝为首那人劈去。
谭强从一名家丁手中接过了铁锨,舞的呼呼生风,猛喝一声:“老子拍死你!”,锨头正中一人侧脸!中招的黑衣人口吐鲜血,牙齿崩飞,眼鼻也移了位,当即被拍飞倒地!三把骑兵长刃立刻追了上去!
屋外战成了一片,屋内襄成贤关切的问道:“嫂子!您不要紧吧?”
静瑶颤抖着指尖,轻轻拭了下伤口,血立刻顺着指缝流下,她颦了眉,却还是道:“我没事,快出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沁茹将剑反握,拦在了静瑶身前,安抚道:“姐姐莫动。”抬手在静瑶下巴上缓缓一抹,立刻止了血。
静瑶伸手摸了下,虽然血迹未干,但顿时不觉了疼痛,她惊喜谢道:“谢谢姑娘两次救助,感激不尽,方才担心他们,忘记道谢,还望见谅……”

“姐姐无须客气,少歇,我这便去帮他们。”沁茹快步了出屋,向后寻去。来至后面,六人倒了五人,“呀哈——”一声猛喝,谭强在张文颜的策应下,一锨拍倒了为首的黑衣人!十几把剑纷纷指了上去!
谭强把锨往地上一掷,走上前去拉下了那人的面罩,指着他骂道:“娘的!让你再跟我横!”
“哼!”那人却是丝毫无惧,头转一边。
谭强一脚踹了上去,喝道:“还敢哼!还嫌我哥俩欺负你不成?不想死的太难受!就老老实实的交代,是哪个杂碎派你来的!”
那人不睁眼,更没了动静,嘴角涌出血来。谭强急忙掰嘴去瞧,却一脸无奈的转回身来对张文颜道:“大哥,他咬舌自尽了……”
张文颜无奈点头,叹息一声:“哎!罢了,准是燕国那边派来的,回头和他们战场上见吧……”
见大势已去,众人松了口气。张文颜招呼众人回屋休息的时候,沁茹却面有忧虑之色,对襄成贤道:“先生,您的家人会不会也……我们过去看看吧……”
襄成贤面色立刻转了苦难,他道:“家妻确是不在府中,只是怕万一那些恶人寻不找我们,会对我府中人……”襄成贤下了决心,转身道:“张兄,嫂子,各位兄弟,襄某人先行告辞一步!”
张文颜拦道:“你一个人回去能做甚?给人家送货上门啊?只怕半道上就让人摸了黑呢!”
“可是……”
张文颜一挥手,道:“走!弟兄们!到尚书大人家再歇腿喝茶!”
“吼——”十几骑兵举剑附和。张文颜取了些银两,安排家丁放假回家,带上妻子静瑶和几名无家可归的家丁,与一行人奔尚书令府邸去了。
※※※
尚书令府邸。一切相安无事,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襄成贤和静瑶给军士和家丁们安排休息,张文颜和谭强安排军士夜里轮班寻岗。沁茹为救襄成贤,本就消耗了太多的灵力,一夜波折,确是真的累了,一个人坐在前厅里默默出神。此间是他偌大的家,这里的女主人,一定也很贤惠、漂亮吧……
正想间,张文颜、襄成贤、静瑶并排而入,离沁茹三步,跪了下去。沁茹猛然回过神来,却听张文颜拱手谢道:“姑娘,您一日之内救了两家人的性命,乃是我们的大恩人。大恩不言谢,日后自当报答,我等先给恩人行个礼!”言罢,三人俯身便叩。
沁茹急忙上去搀起静瑶,连连道:“快起来,小茹受不起,姐姐快请起,两位大哥也快起来……”
三人起身,让坐。张文颜拱手道:“恩人妙手仁心,不知师出何门?敢问恩人高姓大名。”
“沁……沁茹,叫我小茹就好了,无名小医,不足挂齿……大哥不必客气了……”被张文颜如此一问,沁茹极不习惯,有些涩怯。
襄成贤却也跟着道:“恩人过谦了,我被利剑穿胸,自知不能活命。不知恩人用了何等的方法,让我心肺至尽也无丝毫疼痛之感。如此神仙妙手,又怎会是无名小医呢?”
静瑶也道:“是啊,姑娘,你抬手一抹,我的伤便好了八、九分,真的好神呢!”
沁茹心忧身份泄露,也无暇多做考虑,当下胡编道:“我本是南山下的孤女,儿时德遇先师,先师终其一生钻研气疗之医术,悉心传授于我,所以我便是以气给两位疗伤的……”
“气功?”张文颜极是好奇,睁大眼睛问道。
“嗯……”沁茹顺他的话应了,轻轻点头。
“哎呀!原来气功还有这等的妙用啊!我等只用在修身、习武之上,却未想还有这般功效!这下真是见识了!日后真该跟姑娘讨教一番!”张文颜显得兴趣极大。
“讨教可不敢当……小女学艺不精……”沁茹心知这是幻梦一族独有的法术,常人难窥门径,正犯愁该如何解释,却听张文颜叹了一声,道:“哎,也罢。此等高深技艺又怎能轻传。况且这与练武一样,尚需资质,这个张某还是懂的。张某不是想窥觑姑娘的独门医术,只是希望姑娘能将气疗医术发扬光大,普济民众,如此,才解众生之苦啊!”
静瑶也道:“沁茹姑娘,我家这位是个粗人,性子急,您别见怪。”
“姐姐误会了,不是茹儿不肯教,只是……”沁茹心中辗转,更不知如何解释,突然她想起在军营中恍惚听见襄成贤也要出征打仗之事,猛然抬起头来,道:“要不,让我随军,当军医吧?”
“啊?”三人同时讶道。
※※※
军营当中,骚动已经平息。留守的偏将命军士们赶紧睡觉休息。杨抑听说此事,本想也去,襄成贤怕她再生危险,只说谭强一行会处理,而且杨媛也不在家中,这才让她稍稍放下心来。此时的军营恢复了寂静,杨抑摸出了一支一直随身带着的暗器短笛,缓缓走到了军营后面的坡下栅前。
笛声悠然婉约,淡淡诉说的是思念与愁绪。在这云遮半月的夜下,远远飘荡远去。
被人遗忘了的夜恋,依然被捆的结结实实,歪躺在马棚的一角。
这笛声,是她?
是她!
夜恋吃力的坐起身来,望向那半撇弯月,虽然那月映不出她的影子,但嘴角依然可以微微扬起。
笛声的倾诉,他听的懂。
只是,她却又怎会知道?
一曲罢,她脸庞上一抹流光映了月色。
而他,静静的坐在角落,直至天亮,也盼不来第二曲。
※※※
次日清晨,皇宫朝上。
襄成贤与张文颜双双呈报了此事,群臣激奋,道武帝也是怒道:“好他个燕人,竟是使出如此手段,那就莫怪我大魏国不讲昔日那点情分了!”
长史张衮再次奏道:“陛下,这次他们无功而返,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再等下去,不止尚书与大将军,只怕其他将臣也将遭险遇刺。时日久了,人心惶惶,不如现在果断出击,让他们无暇此事。”
一旁角落,隐了身形的童老问化王道:“怎么?化王又去找那人说话了么?”
“没有啊!”魔将军化王肯定的道。
童老有笑,却是摇头,那笑忧喜参半,仿佛是穿越了四百年的沧桑一笑。他道:“人心,这便是人心了,呵呵。为了那点身外之物,为了那点虚名假誉,为了那点门户之见,千百年来从未停止过自相残杀。”
“呵呵,这不是更省事了么?”化王也有笑,却单纯的很多,直白很多。
童老嘴角的笑意已经淡去,眼睛却依然微微眯着,看不出是否是笑。四百年,让那双瞳也有些暗淡了,却有那深邃无比的颜色。那神色目光,不知又穿越了几百年。
朝堂上,道武帝问:“方才长史所言,众卿以为如何?”
赞同之声四起,而襄成贤又奏道:“陛下,微臣与大将军计划过了,过几月整备一毕,便可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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