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在先说到端木瑶的时候，他浑浊的眼瞳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光彩。韩枫儿看见他的嘴角轻轻地扬了起来，弯曲成苍老的弧线。
他是不是又想起了那尘封已久的往事？他是不是又想起了那曾与他携手相伴的佳人？过往的风沙堆砌成无情的墙，他在墙里，她在墙外，恨不能，两两相忘。
他的眼前仿佛又跳动起了黑色的妖火，星星点点，那一簇簇的妖火如蓓蕾般渐次绽放，剥离出一缕又一缕幽蓝色的飞烟，她的笑容隐没在那些飞烟里，如冰雪消融般逐渐散开，最后，化为一片虚无。
韩枫儿不忍打扰他，火猴也静静地坐在一旁，两只爪子如坐禅一般放在膝盖上，不叫不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半晌，风在先叹了口气道：“造化弄人！为什么她偏偏会是妖族的圣女呢？为什么她就不能是个平凡女子？为什么他们要杀了她？为什么？”到得后来，风在先的声音已带着啜泣。
韩枫儿听得最后那句“为什么他们要杀了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酸楚，难道说，蜀山派门人对他们做了什么吗？
风在先像是看穿了韩枫儿心里所想，咬了咬牙齿道：“不错，就是蜀山派，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生生抛进锁妖塔，让她受那万妖噬咬之苦，最后，更将她推入三昧火炉，让她永世不能超生，你说这是为什么？你说他们为何这般残忍？”风在先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额上青筋暴起，双手捏得咯咯作响。他心中的怒火仿佛已经燃烧到了极限。
韩枫儿能够感受到风在先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火猴也感受到了，猛地跳将起来，一双猴抓拍得木几砰砰直响，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风在先忽然宛尔一笑，伸手弹了弹猴子**道：“你这毛东西！”
韩枫儿见风在先在悲戕之中忽又欢笑起来，知道那定是积蓄了多年的怨气，才会让人喜怒无常。
“那一年我十八岁。”风在先缓缓打开了话匣子。
“当年还没有蜀山派，那时候还叫做仙剑派。我自幼修行，天资比一般人都高，所以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师父将他的仙剑传给了我，也就是这把用千年寒铁锻造成的‘青钪’。有了‘青钪’剑的我，更是如虎添翼。年少轻狂，我凭借着高强的灵力，在三日之间，将游荡在蜀山之上的妖怪杀了个精光。于是乎，妖族震动。峨嵋一百五十八妖洞集结起来，要为死去的同类报仇。一百五十八妖洞的妖怪加起来数以万计，仙剑派难以抵挡，于是召集峨嵋山上的各个门派，大家结成‘蜀山盟’，共同抵抗大敌。要知道仙剑派当时是峨嵋山的第一大派，一旦失手，峨嵋修真门派便极有可能全军覆没。深知这点利害关系，峨嵋各派修真弟子，还有许多散仙，都汇聚在凌绝顶，与那顽劣的妖族展开了殊死搏斗。当时的战况十分惨烈，仙剑派弟子操纵着仙剑指东打西，将那些妖怪砍杀的七零八落。可是妖族里也是高手如云，他们施展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法术，各派弟子死得死，伤得伤。我亲眼看见一个长牙妖怪咬碎了一个仙剑派弟子的喉咙，也看见仙剑派弟子用利剑刺穿了蛤蟆精的肚子，惨绿的血水流了满地……战斗持续了整整七日，凌绝顶上尸体堆积如山，山谷间流淌的都是血水。七日之后，妖族渐渐退去。而我浑身浴血地站在累累尸堆上，看着远处摇摇升起的太阳，欲哭无泪……”
风在先的眼眶倏地红了，红烛照耀着他的脸，有些苍白，有些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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