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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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刘葆林的指点,华侨联会所的几位当家联名向德省自治政府提交了一份声明,宣称华工们愿意在三年合同期满后主动放弃续约,事情发展不出刘葆林所料,布尔人的反应非常迅速,本来就因为英国工会的反对和德兰士瓦内部对引进中国劳工的不满而感到棘手的自治政府很干脆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在征得矿主们的同意后,德省自治政府通过刘葆林向华工代表作出了回复:合同到期的华工们可以自行选择回国或者到英国人实际管理的开普省做工,只要有人肯接收他们并且总督大人不反对的话,事实上早在1907年初英国政府就已经不再继续招募华工了,他们乐得看到这些讨厌的黄皮猴子离开这里,虽然勤劳务实的华人劳力使德省的金矿业迅速从战乱的伤痛中迅速恢复过来,可布尔人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
清朝外务部也作出了同样的批示,在朝中那些大佬们想到措施以安置这些即将回国的壮年劳力之前,让他们继续留在南非不失为一个缓冲之计,不过两方面的利好消息并没有促使马锐急着跟联会所的大哥们签协议,虽然最早到达南非的那批劳工已经过了合同期正处于待业状态—从这一点来说联会所的几位当家对马锐的态度还谈不上坦诚二字,决定这件事情能否顺利进行下去的关键人物还没有表态。
几天的等待时间里马锐并没有在旅馆休息或是去游山玩水—约堡四周到处是矿坑也没什么好看的,而是挥舞着支票簿奔走在欧美各大工矿企业设在约堡的办事处之间,他当然不是要购买矿山机械,因为就算他名义上是英国人也不可能搞到金矿开采许可证。
花钱如流水的马锐是在为自己的农场或者说农产品加工中心购买必要的设备,一套小型水力发电系统花费了他13000英镑,这么大一笔支出使马锐很有些肉疼,可对比了那些又大又笨而且能效比偏低的蒸汽动力机械后,他还是很干脆地在与德国西门子公司的水力发电机组购销合同上签了字—大温特胡克山附近是贝赫河与布里厄河的交汇处,湍急的水流很适合这种一次性投资终身受益的无成本能源系统,与之配套的是从法国耐克森公司购置的天然橡胶绝缘铜制电缆和目前比较“先进”的美国特斯拉交流电动机,再加上几台车冲磨锯之类的加工机械,马锐总共花掉了近20000英镑,看着支票簿上的数字他得出一个结论:从国内带来的钱已经被他花掉了一多半,考虑到还要订购另外一部分机器,如果凯瑟琳再不回来,他将不得不从餐厅的营业收入中挪用一部分资金用来开设约堡的分店。
诸事办妥已经是4月6号,南非总督府依然没有就此事向清朝领事馆作出回复,马锐决定回到开普敦等候消息,他也知道这么做是似近实远,因为他不可能找上总督府去当面催促那位奉行白人至上主义的米尔纳勋爵,他之所以不想再呆在这座“黄金城”,是因为他必须赶在订购的机械设备到达好望角港口之前把农场的基础设施准备好,同时他也担心那些赫雷罗人在姆马巴托呆得时间太长会发生什么变故。
分别送了一份礼物给领事大人和联会所的当家,跟他们告别以后马锐登上了到姆马巴托的火车,极度发达的矿业促成了南非密如蛛网的铁路线,从这一点马锐觉得选择南非比回国内要方便得多,当然过于落后的通讯手段还是有些耽误事,坐在晃荡不定的车厢里,马锐有那么一小会还异想天开地YY了一下,要不要把蜂窝移动通讯系统“发明”出来呢?
看到老老实实呆在临时营地的赫雷罗人,马锐觉得小奥这个家伙还是颇讲诚信的,当然他明白这些人也没有别的出路,这些人的脸色比上次见到时略显健康一些,看到马锐时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的,远远算不上温饱的几天好日子使他们的精神和体力得到了良好的恢复。
把赫雷罗族人们带上火车没有马锐预料的那样麻烦,姆马巴托火车站的白人雇员们见惯了抛弃土地到矿场打工的土著,马锐的非白人身份也没有使他们感到惊讶,他和黑人们一起坐进了闷罐车厢,这样做倒不是为了和雇员们同甘共苦拉拢人心,而是马锐的“行李”实在太多了,除了300多名大大小小的赫雷罗人以外,他还在姆马巴托买了100头耕牛和500只羊,连人带畜塞满了六节车厢,车站的工作人员不得不临时摘掉两节包厢车,为此马锐额外支付了50英镑以弥补因为车票差价给车站造成的损失。
为了防止密不透风的车厢在炎热的天气里可能传染疫病,马锐特意到镇子里买了一些应急的药物,临时起意的举动带给了他一点意料之外的惊喜,他花了一小笔钱从一个本地农场主手里买到了二十支八成新的98式毛瑟步枪和2000发子弹,上世纪末,德兰士瓦前总统克罗格从欧洲购买了大量的武器以镇压“外来人”的活动,这些制造精良的武器给英国殖民者们造成了大量伤亡,不过布尔人最终的失利导致它们被大量地遗弃在战场上,捡了个大便宜的马锐不无恶意地想,如果那位米尔纳总督得知身为英国公民的自己居然拥有一支全德式装备的“部队”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火车颠簸了两天之后通过了开普省和德兰士瓦自治邦的“边境”,马锐不得不再次为包括牛羊和步枪在内的私人财产和他的雇工们缴上一大笔“关锐”,在他看来,南非现存的四个殖民地之间实际存在的交通、关税和贸易等方面的纠纷已经成为了经济发展的巨大障碍,在马尔代夫时凯瑟琳对他阐述的南非“现状”有些过于超前了,真正意义上的南非联邦要到明年冬天才会成立。
马锐一行在伍斯特下了火车,虽然这几百名黑人苦工需要马上进行详尽的身体检查以确定他们没有各方面的隐疾—最重要的是马锐担心他们中间有没有艾滋病患者或病毒携带者,可他无法明目张胆地带着他们出现在位于开普敦闹市区的英国医院里,所以他只能在伍斯特的地方医院对他们进行了一番粗略的体检,然后就雇了四十辆大型货运马车,拉上赫雷罗人和牲畜们一起到达了属于自己的农场。
次马锐只是远远地走马观花了一番,等真正踏上这片看起来就肥沃无比的土地时,马锐又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英国人在这场世纪之交的战争中采取的“焦土政策”跟鬼子们曾经使用的“三光政策”如出一辙,这里的农牧场被毁灭殆尽,马锐甚至在丛生的杂草和矮树间看到不少森森白骨,在市政厅某位官员含糊其辞的话里他猜到这里曾经被英国人作为一个小型集中营,数以千计的妇女和儿童病死或饿死在这里。
见惯了饥饿和死亡的赫雷罗人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惊讶,在那位黑人长者—这支黑人部落的祭祀的指挥下,他们拆掉了原主人遗留下来的残垣断壁,在靠近山脚的平地上搭起了一顶顶帐篷,上百个身强力壮的壮男挥舞着猎刀和短斧将一棵棵小树砍倒,削掉枝叶后用它们筑成了方圆几百米的简单篱笆墙,把自己的住所和牲畜们圈在了里面,要知道南非不光有舒适的海风和无际的花丛,藏在草丛和树林深处的豹子和狮群绝对不会对这些看起来就很美味的猎物视而不见,正在不远处的河边饮水的黑犀牛和大象虽然外表憨厚,可一旦受到惊吓后,它们发起彪来比那些食肉动物更富有破坏力。
马锐没有继续陪这帮人在这里风餐露宿,他冲小奥巴马简单嘱咐了几句话就坐马车回开普敦去了,赫雷罗人的新酋长还是那付苦大仇深的样子,不过当马锐对他说出“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时,他清楚地看到那两团鬼火般的眼眸中透露出某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他知道那代表了两个字:希望。
在回开普敦的路上马锐一直在考虑该如何跟这些人相处,他并不指望他们能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卖命,但也不希望这帮这帮桀骜不逊的野人在以后的工作中给自己找些不必要的麻烦,刚才打开装着步枪的木箱时,他清楚地看到那些黑人们脸上的怒火,他们拒绝使用这些武器,“这是德国人的步枪,先生!那些屠夫用它们杀死了几万赫雷罗人!”小奥巴马的语气有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步枪是没有生命和意识的,谁死在它的枪口下完全取决于使用它们的人是谁。”面无表情的马锐语气相当坚定,小奥低头考虑了半晌才默不作声地带头拿起了一支毛瑟1898,他的族人们虽然被动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可他们无声的抗议使马锐确信要想真正收服这帮家伙们,他还要花上很大一番力气。
马锐把这个问题暂时抛到了脑后,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约堡的分店和招募华工的事,要不要把兰加小姐调到伊丽莎白港去替换埃默,好让埃默到约堡去发挥他的特长呢?这个德国血统的年轻人把伊港的分店打理得井井有条,马锐已经连续给他涨了两次薪水了。
至于开普敦的总店,马锐暂时不想再给它找一个新店长,他考虑是不是跟老婆商量商量,暂停一下学业好让她学着把总店管理起来,今天是4月10日,临行前她就提醒过他,南非学院在本月的中旬会放十天的长假,这也是他巴巴地赶回来的原因之一,想到她白白软软香喷喷的小身子马锐就有些情动。
除了自家老婆以外,马锐最希望见到的人就是凯瑟琳了,和她勾死人不偿命的美艳比起来,他更需要她在股市上为自己圈的那笔钱,忙得不可开交的他也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不过想想凯瑟琳的性格马锐也知道她肯放下身段帮自己处理这些杂务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一进“锐氏”的大门,兰加小姐就告诉他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已经等了他好几天了,今天刚刚放假的老板夫人正陪他在三楼的办公室里说话,喜出望外的马锐连店长话里的“He”和“She”都没分清楚,几步蹿到楼上推门一看顿时愣住了,自已老婆正人模人样地坐在办公桌后喝着咖啡,远远地坐在沙发上的不是极度“渴”望的凯瑟琳,而是另一个熟人:陈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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