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在非洲 第三十五章: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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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9年11月30日奉天
秋日的朝阳还未完全升出地表,许四虎、刘进宝、马锐等人已经骑着马护着四辆大车出了奉天南大门,沿着官道向南行进,前面三辆马车里坐着许家寨子的女眷们,加上几个孩子在内一共十几口子人分乘三辆马车倒不拥挤,第四辆马车是马锐特意订制的,宽达三米,比一般大车长了一倍有余,车轴和车轮也是特别加固过的,平板车身上载着五六张原木订成的箱板,上面压着几口麻袋,里面装了一堆铁链、铁环、铁钉和薄铁皮,还有马锐带来的几条尼龙大绳,除了马锐本人,一行近30人谁也猜不到他准备这么多东西要派什么用场。
许家寨子不论男女都是骑马的好手,赶车自然也不在话下,车队离开城区后放马疾驰,不到一个小时,便到了奉天城南20里的白塔堡。
马锐纵马赶上前头带路的许四虎,和他说了几句话,许四虎点点头打了个唿哨,拨转马头当先进了镇子。
白塔堡镇号称“奉天城南第一镇”,以镇上弥陀寺中的白塔而得名,只是现在只有寺而没有塔,传说用来镇孽龙的白塔已于四年前坍塌--日俄战争中,这座白塔被俄军当作了军事观察所,为防止俄军从此制高点察知日军行动,日军把炮口对准了这座建于明永乐年间的古迹。许四虎掏出银子包下了镇子上唯一的一家客栈,把女眷们和换乘用的二十多匹马安置好,留下十几支三八式步枪给她们防身。十几个彪壮汉子翻身上马,带着马锐订制地大车出镇子往抚顺方向驰去。
一路上车轮滚滚,马蹄翻飞,马锐依着记忆中的路线,带着众人绕过抚顺城拐向东南。
进山后道路已不可寻,过于宽大的马车时不时被树木挡住去路,除了赶车的许大牛外,大家都把马交给刘进宝牵着,挥舞着砍刀在前面开路。
“小锐子,你这是要带咱们上哪去啊。找神仙不成?”刘云龙抹了一把汗,扭头问马锐。
“神仙没有,宝贝有一个,呶,”马锐朝前方不远处努了努嘴,“顺着这条河滩走不远儿就到了。”前面正是初遇许红妆时的那条小河,马锐手搭凉篷朝河对面看去,依稀可见埋着日本兵的小土丘上,茂密的草丛已泛黄干枯,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两匹马拉着大车沿着河边的沙地艰难地来到了马锐“降临”的山坡。顺着树上还未褪去的标记,马锐找到了依然悬在空中地“勇士”。
顺着树干攀到BJ2022车旁,马锐折断横挡在车门上的树枝,伸手在沾满泥污的车窗上抹了抹。玻璃内侧也被糊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他试着拉了下车门,门锁里塞满泥沙有些滞涩,马锐用力一拉,“砰”的一声车门被拉开。尘土飞扬中两只受惊的松鼠从门缝中蹿了出来,从马锐身侧掠过,飞快地爬上树冠,透过树叶的缝隙偷偷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车厢里同样泥泞不堪,甚至比车身外还要脏乱得多,雨水裹着泥沙落叶沿马锐临走时在帆布顶篷上割出的大洞流进车里,在车厢后积起好大一堆,那两只没带得及带走的食品箱里乱七八糟地扔着没吃完的松仁果核,显然是刚才那两只小家伙的杰作。马锐在满是尘土地仪表板上划拉两下,露出一堆没有烧尽的布渣。
看到一辆好好的“勇士”被自己祸害成这副德性,马锐苦笑着摇摇头,早料到今天会来接这个“老伙计”出国的话,打死他也舍不得放那把火,他没去打开机盖检查。反正这会是别指望把它发动起来了。
马锐关上车门。冲下面指指点点地众人喊了两嗓子,刘云龙和许彪应了一声。背着两盘尼龙绳爬上树来,垂下绳头吊起另外两盘绳子和斧头,在马锐的指挥下把绳子一端穿过车顶上的直升机吊环绑好,找了四根足够强壮的树枝,把绳子在上面缠了一圈,一头儿甩到了树下,许四虎指挥着树下众人分执四条大绳朝四个方向站好,一声吆喝同时发力,四米多长的车身微微升起,承载它长达一年多地十几根树枝同时发出一声呻吟。
打个手势示意许四虎保持这个高度,马锐接过刘云龙抛来的利斧,三个人一起挥斧劈砍树枝,确定车下再无受力之处后,三个人先后溜下树去,帮着众人拉紧绳索,缓缓把军车放到了地面。
“小锐子,这是什么洋玩意儿?”刘云龙摸着这具钢铁怪物冰冷的皮肤,好奇地问马锐,许四虎等人也围上来东瞧西看,不住称奇。
“洋人的马车,他们管这东西叫汽车,跟火车差不多,不用马拉就能跑的。”马锐简单的回答显然无法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刘云龙接着问道:“洋人的马车怎么跑到咱们大山里来了,他们怎么把这东西弄到树上去的?”
“这马车是一个日本人地,就是来时河边埋的那个家伙,至于它是怎么上的树。。。这个这个,洋人嘛,自然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法子,听说洋人还有种机器能在天上飞呢,上个树又有什么稀罕了。”这个问题很难解释清楚,马锐也只能胡乱编个借口,他怕好奇宝宝刘云龙继续追问机器怎么能在天上飞,忙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坐到被烧得面目全非又蒙满灰尘蛛网的驾驶座上,踩离合挂上空档,招呼大家帮忙把军车推下山坡,顺斜搭着的两块木板推上了马车。
马锐拉起手刹,挂上前进档防止车轮打滑,把带来地八个大铁环钉到车轮前后固定好。又用铁链将车身锁紧,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把箱板钉到板车上,把整辆马车包成个大木箱,又用铁皮将边角接缝包严钉死,许大牛长鞭响处,两匹马拼力蹬着四肢,沉重地车身缓缓动了起来。
装上近两吨重地吉普车后,马车地速度比来时慢了不少,还时不时地陷到泥坑或沙窝里,几经周折。一行人直到天黑才返回了白塔堡,饱饱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踏上了征途。
随着近几年清廷的围剿和日本人的打压,以前活跃在奉天周围直到旅顺地界上的几十支大小绺子早就散的散、降的降,这条路已经比日俄战争时太平了许多,尽管一行人依着马锐的意思避开了官道,尽拣着人烟稀少的山间小道蜿蜒南行,却也没遇上几个开山立柜的同道,偶而冒出几个打秋风地,一听许家寨的名头。先就吓得四散而逃了,这使得马锐特地准备的冲锋枪没派上用场,巴不得找些不开眼的家伙发发利市的刘云龙也因而大失所望,车队就这样天明赶路。落黑住店,顺着南满铁路线辗转了十几天,于13日晚间到达了旅顺港区北郊的龙头镇,正赶上与“福兴号”在约定的时间里会合。
南满铁路沿线是日本“满铁”守备队的防区,设在旅顺港的日本“关东都督府”更是现阶段日本对关东州实行军事侵略统治的军政中心。马锐倒不担心许四虎等人背着地三八式步枪引起日本人的注意,旧军巡防营的枪械配给驳杂得很,汉阳造、水连珠、三八大盖都有,他担心的是马车里地BJ2022,这东西的体积实在太惹人注目了,选择走小路到旅顺、也不在大连湾商用码头与“福兴号”会合,就是为了避开日本军队的盘查,虽然许四虎等人穿着巡防营的军服,可这只能说明他们的军人身份。却无权在未曾知会地情况下进入日军守备队的防卫区域,因此,车队在旅顺港北邻的龙头镇休整一天之后,准备按原计划从旅顺港区东面绕到码头去。

突然出现在车队前方的十几名日本骑兵让马锐想起了“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老话,15名日本骑兵从小道旁冲了出来,呈扇形围住了车队。各自把步枪平端在胸前戒备。一个腰间配着手枪的军曹打马往前走了两步,大声喊道:“前面的支那军队。你们已经进入大日本关东州的防地,我命令你们立刻表明来意!”这几句话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大连口音倒挺标准,马锐分不清这时候日本军队的编制,也看不出他的军衔高低。
许四虎摆手示意众人不要举枪免得生出误会,老刘把手里地冲锋枪和肩上的三八式交给刘云龙,自己打马迎了上去,高举双手喊道:“咱们是奉天陆军第二标的前路巡防队,奉命到此公干,不知贵军在这里防备,还请通融一下放咱们过去,这里一点小意思,请诸位买些酒喝。”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抖手扔了过去。
那日本军曹双手按着马辔动也不动,任钱袋顺着马背掉到地上,只是冷冷地答道:“支那军队无权进入我大日本军队的辖区,你们必须马上交出武器接受检查,否则将被视为带有敌意的军事行动,后果将由你们全部负责!”右手一抬,身后的日军骑兵同时“哗啦”一声推弹上膛,举枪向众人瞄准,不用许四虎下令,刘云龙等人便也举起冲锋枪和日军对峙,双方间地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见刘进宝回头向自己看来,马锐暗自思忖,凭着十几支MR1909地火力,要想灭掉这十几只东洋萝卜只是眨眨眼的事,保证他们连开枪都来不及,只是这里距旅顺港近在咫尺,枪声一响,驻守在港口地日军转瞬即至,就算他们能到达港口登上“福兴号”,也逃不出日本军舰的海上封锁线,看来只有祭出“狐假虎威”这个法宝了。
打定主意后马锐双腿一夹马腹,驱马来到刘进宝身旁和他并辔而立,那军曹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右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
“会说英语吗?”马锐鼻孔抬得半天高,也不拿正眼看他,冷冷地用英语问了一句。语气比那萝卜头儿更要傲上三分。
“你是谁?”那军曹用生硬的英语答了一句,马锐斜睨了他一眼,心里一乐,丫居然会英语,这可省了老子不少麻烦,就怕你个龟孙素质太低呢,呸呸呸,骂他龟孙却自称老子,连自己也骂上了。
“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和你的士兵正把枪口对准一位英国公民。一位和大英帝国陆军有着良好合作关系地商人,如果你不立刻停止这种敌对行为,我将把这件事通报英国驻北京领事馆,并就本人在此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向贵国领事提出严正抗议,军官阁下!”马锐义正严辞地向日本军曹喷着口水。
“那尼?”军曹下意识地迸出一句日语,下下打量了马锐一番,马锐为了方便骑马没有穿西装,不过看到他没留辫子,对他的话倒是信了几分,“能证明你的身份吗。先生?”说话也客气多了。
“这是我的护照,”马锐从口袋里掏出护照举在手里,那军曹冲一个萝卜头使了个眼色,那萝卜头上来接了过去。拨转马头交给了军曹。翻开护照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照片,那军曹翻身下马走过来,亲手将护照还给马锐,脚后跟一并低头行了个礼。“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但是,本人身负港区防卫重任,还请您说明途经旅顺军港的原因,以及您携带的物品种类,请您原谅!”
马锐没有下马还礼的意思,接过护照揣回口袋,冷笑一声问道:“有这个必要吗?难道日本人对每一个路过军港的外国商人都要进行类似地检查吗?”话里明显带了几分怒气。
日本军曹犹豫了一下,“非常抱歉。这是大日本关东总督大岛义昌将军亲自下的命令,因为大日本皇军南满师团正在进行换防,不得不全港戒备,还请您配合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马锐点点头。怪不得上次经过旅顺时没碰上这种“待遇们要到旅顺港口旁边的民用码头乘船返回英国,这些士兵是我的清国将军朋友派来保护我的。马车里有我的工厂急需的重要原料,至于里面是什么东西,商业机密无可奉告,我的回答能让你满意吗?军官先生,如果你还有什么疑问的话,请你自行去向英国领事馆查证吧。”
“不必了,先生,再次向您致歉。”那军曹巴不得马锐赶紧走人,可职责所在又不能不问清楚,他挥手命令手下的骑兵让开道路,马锐轻蔑地笑了笑,招呼许四虎等人继续上路,“再见,军官先生。”他低头冲对日本军曹说道,肚子里加了一句:傻逼。
许四虎等人见他叽里咕噜几句话就说得日本人收起了嚣张气焰,不由得大为好奇,等离得日本兵远了,纷纷问他跟那小鬼子说了什么,马锐笑着说:“也没什么,我跟那小子说我是英国人,英国在洋人国家里是一等一地厉害,日本人一向欺善怕恶惯了的,自然不敢拦咱们。”马锐并没有向他们解释更深层的原因,像后世里巴结老美一样,日本人崇拜强者的天性使他们对号称“日不落”帝国地英国又敬又怕,正在想方设法抱英国人大腿的小日本根本不敢因为一件小事得罪英国人,哪怕他是个华裔也不例外,众人听得一知半解也没再多问,只有刘云龙讥讽他扯着洋人的虎皮做大旗,被马锐按在马背上就是一顿暴打。
到码头短短几公里的路程里,马锐他们遭遇了不下四次类似的盘查,越接近港口,日军防卫地密度越高,还好马锐的身份给他们提供了必要的方便,“满铁”守备队的日军没有丝毫留难他们的意思,只在通过最后一道岗哨时遇上了些小麻烦,驻旅顺的日军第16师团的一名中佐坚持要他们交出武器,马锐连哄带吓地和他纠缠了半天,日本人才肯答应他们保留手枪自卫--从来没见过冲锋枪为何物的日本人把他们手里的MR1909当成了手枪,马锐觉得反正这些三八大盖也没办法带到开普敦地工厂去,何况南非也买不到这种6.5有板步枪弹,和许四虎商量了一下后,干脆把它们留给了小日本。
“福兴号”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三天,这也使得马锐一行人不用在码头上简陋的客栈借宿,等一行近30人连着牲口都上了货船,装着BJ2022的马车也被推了上去,“福兴号”的烟囱升起黑烟,狭长的船身缓缓离开码头,马锐站在甲板上,看着望远镜中地运兵船上,密密麻麻地日本士兵如蚂蚁般涌上码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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